曹操這話,好聽,不好懂王旭第一次覺得腦子有些跟不上了,轉頭看了看同樣不明所以,又不好意思開口詢問的劉備,也是指望不上。只能厚着臉皮問道:“孟德,你此話何意?我只知對於謹慎而顧慮多的人,當以雷霆之勢巧設攻擊,藉以讓他遲疑不定,從而錯誤佈局。但此刻對方堅守,我等又處於弱勢,其謹慎周密只會加大我等攻打難度,實在不明其中奧秘。”
“呵呵”見王旭也是頗爲不解,曹操臉上不由露出些許得色。鋝了鋝頜下清須,纔不疾不徐地開口道:“對付顧慮多、渴求面面俱到的人,其實還可以用兵疑之。只要其心中生疑,便會因爲渴望周全,而主動做出試探或者部署變動。到時設下危局,便可一戰破之。”
聽到這兒,王旭略一細想,也是迅速明白過來。心裡對曹操興起了點點欽佩之意,真不愧是一代兵法大家,確實有其獨到之處。
眼見對方面色從容,撫須含笑,知其已有定計,當即便朗聲笑道:“孟德,你就別在戲弄我與玄德了,還是說出你心中之計吧我們商議一番,也看看是否有需要補漏的地方。”
“哈哈哈”曹操頓時爽朗地笑了起來,見王旭和劉備都極爲迫切,這才點了點頭,收起笑容道:“卻有一計,只不過實施起來頗費周折,而且日子也耗得比較長。”
“周折不怕。”劉備也忍不住開口了,微微笑道:“只要能破敵制勝,又有何不可呢?備願聽孟德調遣。”
得到承諾,曹操也再無遲疑,臉色瞬間嚴肅起來,伸手在桌案上比劃。“你們看,這裡是我軍大營,這裡是徐榮大營。其後兩裡外是汜水河,其上有一石拱橋,是其通往後方的通道。”
“噢?孟德莫非打這石拱橋的主意?”王旭頓時奇道。
“不是”曹操肯定地搖了搖頭。“我也想過如此,可如果大軍繞到徐榮大營之後,瀕臨汜水,那徐榮勢必瘋狂攻擊,到時我等豈非背水一戰?現在不具備那樣的死戰條件,肯定會大敗而歸。”
其實這也正是王旭所顧慮的,見曹操都已經算進去,當即不再發言,靜靜聽着曹操繼續說。
“不過,其實就我派出的哨騎探查,在南邊十餘里外,汜水河上游其實還有一座木樑橋。”說到這裡,曹操看了看王旭和劉備,沉凝了片刻,才果斷地開口接道:“此事徐榮也當知曉,所以,依我之計,今夜便命我部將夏侯淵率三千兵士南下,卻又多樹旌旗,假作有萬人兵士想偷渡,藉此吸引徐榮注意。以徐榮的沉穩,勢必分出兵士從汜水河西岸南下,駐守木樑橋西岸阻擋。而且他兵多,又謹慎,也會趁機派出兵馬試探我大營,看是否真的派出了萬餘人,借而決定是否突擊。”
“呵呵那我們此時就吃掉那派出來試探的人馬?”王旭微笑着接過了話道。
“對,我們設好伏兵,待其前來劫營,便一舉擊潰。”曹操點頭道。
倒是劉備有些不解,忍不住出聲問道:“可如此大動干戈,也不過擊敗小部兵馬,對戰局並無大用吧”
“哈哈哈”聽到劉備這話,曹操不由笑了起來,連連搖頭道:“當然不會如此簡單,此乃疑兵而已,經此一戰,徐榮勢必更加謹慎。如若修整兩日,重複施展此計,徐榮該當如何?”
面對曹操若有深意的笑容,劉備愣了愣,但也迅速回道:“重複施展,便是愚魯至極。以徐榮的才華,定不相信我們會再次施展這種小伎倆,反而認爲是藉助第一次來矇騙他,是真的已經出兵一萬。”
“不錯。”曹操微笑着點了點頭。“可惜,以徐榮的的謹慎,應當不會再出兵試探我們,只會增加派往南面木樑橋的兵力。”
“那我們接下來該當如何?”劉備顯然還不是非常明白。
“再行此計”曹操斬釘載鐵地道。
“再行此計?”聽到這裡,王旭已是若有所思,沉凝良久後,腦中靈光一閃,大笑道:“這第三次是真的出兵,而且不是通過木樑橋過去?”
“哈哈對也。”見王旭已經說破,曹操也不再繞彎子,直言道:“第一此施展此計,徐榮前部遭到伏擊,以他性子,就不敢再貿然出擊。那第二次實行此計,我便與玄德親率一萬主力,趁着夏侯淵吸引徐榮注意的時候,繼續往汜水河上游走,在其出山源頭之地淌水過河,晝伏夜行。等第三次實行此計之時,徐榮那謹慎的性格,必然疑慮重重,左右爲難。這時,夏侯淵率三千人馬強渡木樑橋攻打,而我與玄德則從其後方殺出,到時,守衛木樑橋之兵絕無幸理。”
“等木樑橋守兵大敗之後,敗兵定將此事報知徐榮,其發現中計,勢必驚慌,並且確定我大營兵馬已經不多。但事實上,此時我只帶三千人馬追擊,卻打着萬餘人的旗號。而讓玄德率其餘將士再次從木樑橋渡河,趕回大營。”
說着,曹操已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從容接道:“到時徐榮已經驚慌,又以爲我主力皆在其身後,欲劫其歸路、斷其糧道,而我方大營兵馬卻不多。所以,定然親率大軍擊我。到時,子陽便與玄德一起,率領真正的大軍,突襲其營,一舉拿下。此時,大功成矣哈哈哈……”
隨着曹操的笑聲,王旭與劉備彼此對望了一眼,也是大喜過望,跟着笑了起來。
只是,王旭在笑的同時,心裡也是升起一股濃濃的忌憚,曹操太可怕了此番算計,抓住徐榮謹慎的性格,三行巧計、兩渡汜水,亂敵視聽、彼此掩護,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用兵猶如神助軍事家之名,當真名副其實啊……
不過,當前目標是擊破徐榮,還是得齊心協力纔對。
當夜,曹操大將夏侯淵便率三千精騎,打着萬人旗號,疾奔木樑橋。徐榮得到探子回報,嚇了一跳,當即便遣兵五千前往木樑橋西岸屯駐,夏侯淵也確實是個將才,雖然不知道具體計劃,但也隱約猜到自己是疑兵,故作隱秘而又恰如其分得被對方發覺,順利實現了曹操的目的。
徐榮謹慎而又具備機變,猜到夏侯淵可能是假,但又不願放棄大好良機,不出所料地派出三千騎兵趁夜襲營,同時集結大軍,如果有機會,就趁勢進攻。
但早就準備好的王旭等人怎會給他機會,三千輕騎剛剛衝入轅門,剎那間便火光四起,鼓聲震天。王旭、曹操、劉備率部三面殺出,不消片刻,便已將其殺得丟盔卸甲,四散奔逃。其爲首一將,也不知姓名,本欲組織兵士撤退,卻被立功心切的張遼看到,一路猛衝而去,“唰唰”兩刀砍掉了他的頭顱。
前軍大敗,被圍住絞殺,徐榮不明敵情,此刻又處於夜裡,擔心再次受伏,也不敢出營相救,結果三千輕騎,只剩不到千人撤回。
而一切也如曹操所預料般發展,此戰之後,大軍雖士氣大震,卻偃旗息鼓,沉寂了三天,而徐榮方面也不見動靜。倒是讓軍中立功心切的將領很是不解,開口詢問,也得不到任何結果。王旭與曹操劉備二人都是閉口不言,不做任何解釋。
直至第三天夜裡,夏侯淵才突然接到命令,讓他重複前日之計。雖然其心中疑惑,但身爲一員良將,還是知道忠實得執行命令。再次仿造前日所爲。而與此同時,劉備和曹操則親自率領一萬餘主力,混在夏侯淵軍中,跟着南下。只留王旭率領數千兵馬留守大營。
儘管已經斷定徐榮不敢出戰,但王旭還是徹夜未眠,集結兵士悄悄守候,應對可能出現的變化。
好在變化終究沒有出現,當黎明的曙光刺破沉靜的夜空,王旭終於緩緩鬆了口氣,命令士兵各回本部歇息。不久,夏侯淵也是帶着三千人趕回,向王旭覆命後,便回營歇息去了。而徐榮也被算了個準,既擔心王旭是真的要打木樑橋,又擔心再次像前日那樣中伏,只能採取了謹慎的補救措施,再次向木樑橋增派五千軍士。
如此又過了三天,夏侯淵這個倒黴蛋,再次被王旭下令,重複前兩次之計。
剛接到命令的時候,他那臉色真是苦到了極點。可現在王旭是主帥,而且曹操臨走前也言辭囑咐,讓他務必聽從王旭調遣。雖然覺得憋屈,但也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好在王旭也無心再逗弄他,在最後說了一句:記住,你抵達木樑橋時,務必讓士卒原地歇息半個時辰,然後便發起強攻
這話一出,夏侯淵可是瞬間激動地瞪大了眼睛,趕緊拱手稱謝,興高采烈地集結兵士去了。
當夜,夏侯淵再度率領三千輕騎奔赴木樑橋,巡視了一番地形,便迅速做出臨陣調度。休息半個時辰後,也按照王旭的命令,突然一反上兩次的情況,對河對岸的徐榮兵馬發起強攻。
而負責駐守此地的,也是董卓大將李蒙,眼見夏侯淵強擊而來,趕忙結陣迎敵。一番對射壓制後,兩軍短兵相接,在橋頭展開了激烈廝殺。
憋了一肚子氣的夏侯淵更是勇猛異常,身先士卒,手中長柄大刀揮舞砍殺,渾身浴血。李蒙與夏侯淵接戰數招,自知不敵,當即趁亂逃離,不敢再與其交戰,轉而退到後方指揮大軍抵擋。
即便夏侯淵再勇猛,在對方佔據有利地形,士卒又多的情況下,也不可能打過去。
就在夏侯淵有些心急的時候,只聽李蒙大軍身後陡然傳來“咚咚”兩聲鼓響,隨即喊殺震天,密密麻麻的軍士分從兩路衝鋒而來,在這漆黑的夜裡,猶如無數殺神狂涌而出,瞬間便將李蒙及其將士嚇了個半死。
“怎麼回事?怎麼後面有敵軍?”
“媽呀肯定是大營被攻破了”
“好多人啊三面被圍,弟兄們,跑吧……”
隨着董軍將士驚恐的吼叫,陷入混亂,夏侯淵這邊頓時聲威大震,全軍將士無不奮勇衝殺。
等曹操與劉備也帶着猛將強兵殺入,砍瓜切菜般放倒一片又一片的士卒,慌亂中的李蒙與帳下將士再無抵抗之心,不過片刻便潰敗逃亡
而趁着此刻的夜色,以及董軍混亂的時機,劉備卻是帶着大部分人,悄悄順着木樑橋又回渡到汜水河東岸,只剩曹操還帶着三千人馬追擊,就連正殺得起勁的夏侯淵也被曹操喝退,莫名其妙地跟着劉備回營。
與此同時,收到李蒙大敗的消息,徐榮驚駭欲絕。得知曹操已經率着主力大軍繞到自己身後,擔心其站住腳跟,襲擊後方糧草屯駐點,不敢有任何遲疑,只留五千人留守,自己則帶着主力大軍接應李蒙,被迫決戰。
此刻正值深夜,視線本就不好,在加上戰場混亂,曹操又打着一萬多人的旗號,徐榮也沒法分辨什麼。等其援救到的時候,曹操已是尋到一處高地,據險以守,不再進攻。
兩軍廝殺半晌,深處後方指揮的徐榮卻是越來越覺得不妙。
一旁的王方同樣有此感覺,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奇怪地道:“怎麼回事?曹孟德爲什麼不展開軍陣與我對敵,反而縮在坡上。接戰面不過數百人,李蒙你不是說至少有一萬五千人以上嗎?”
此刻的李蒙鎧甲破爛,頭盔也掉了,臉上全是血污和泥土。聽到王方詢問,腦袋當即猛點:“沒錯,當時夏侯淵部約莫三千多人,後方殺來大軍不計其數,但憑經驗判斷,至少也有一萬多人,當是敵軍主力。不然我怎會如此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