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李易是提前動身,所以儘管西華到許縣有些距離,但李易還是在劉繇“畏罪潛逃”的第二天,就來到了西華縣城下。
西華縣的縣令自然知道前段時間潁川發生的事情,甚至他還打聽到了不少的內幕,這些天裡一直都是憂心忡忡的。
不過,他倒不是怕李易單方面打過來,畢竟李易名聲在那擺着呢,李不可能像曹操一樣,屠城濫殺,至於潁川的司馬氏一家,那應該只是個例外,並且他一個小小縣令,根本不認爲自己值得李易特意針對,所以,即便李易打過來,他和西華百姓都是可以保全的。
這個縣令真正怕的是孔融發兵與李易對陣,因爲那樣的話西華縣妥妥就是個前線,覆巢之下無玩卵,無論誰勝誰負,他和西華百姓都要受到戰火波及。
現在只有李易的兵來了,而孔融那邊又沒指示是戰還是是和,他便果斷開了城門,反正城裡兵丁就幾百號人,根本就擋不住李易,至於李易來豫州的藉口雖然扯了一點,但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也不是不能接受。
李易對西華縣令的識相表示很滿意,於是,就見了他一面,然後請這個縣令寫一道海捕文書,幫助緝拿盜取典韋印信的劉繇。
西華縣令當時手就抖了,他雖然不知道劉繇和朱皓來豫州的具體目的,但這兩人一個漢室宗親,並且是上一任兗州刺史的弟弟,另外一位也是當世名將之後,只用身份就能壓死他,一道文書下去,他正個八經的仕途就宣告完蛋了。
這根本不是海捕文書,而是個投名狀!
西華縣令心中糾結,但看看李易的軍容威勢,他最終還是果斷的認慫了,當下就整出了二十多分文書,然後也不管是不是符合規矩,大印一蓋,直接就給豫州的其他縣城送了過去。
李易見這個縣令如此識趣,便沒有動他位置,只是將縣城中的兵丁帶走一半,又留了一些荊州士卒,便繼續奔着下一站汝陽而去。
李易這麼大的陣勢,又是突然進入豫州,按說在抵達譙縣周遭之前應該是沒什麼阻礙的,像是西華這樣的小縣城,不抵抗纔是正常現象,但是,汝陽卻是讓李易比較在意的地方。
因爲汝陽的縣令是陳到!
陳到何許人也,劉備賬下效力,白毦精銳的統領,人設與趙雲相似,儘管名望有些遜色,卻也是個沒什麼黑料的將領。
李易對陳到的瞭解比較有限,但李易相信劉備的眼光,在李易看來,劉備的眼光與他的親和力一樣,都是出道既巔峰,能被劉備賞識重用的人,基本就沒差的。
單憑這點,李易就不可能對陳到不在意。
只是李易沒想到陳到會在汝陽當縣令,再加上汝陽還是袁紹的老家,故而對於汝陽的形勢李易雖然不至於緊張兮兮,但肯定是要認真對待的。
不過叫李易頗爲意外的是,這一日在大軍距離汝陽還有十來裡地的時候,便聽先鋒傳來消息,說是汝陽縣令陳到求見。
李易當即就來了興趣,叫人請陳到來見。
很快,就有親衛領着一個模樣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來到了李易的面前,那人看到坐在高頭大馬上的李易,當即俯身拜道:“草民陳到,拜見襄侯!”
因爲還在行軍,李易不好做那些場面上的東西,而且陳到初來,李易就是心裡歡喜,也不能表現的太過主動,所以,李易並未下馬,而是上下打量了陳到幾眼,見他雖然精神頭不錯,但衣着卻較爲樸素,並非官紳打扮,再聯繫到他方纔的自稱,先是說了一句“無需多禮”,跟着便問道:“你是汝陽縣令,卻爲何要自稱草民?”
陳到緩緩起身,卻是不敢去看李易面孔,畢竟雙方身份相差懸殊,而且他又是主動找上門來的,心中多少有些緊張。
好在李易語氣比較平和,讓陳到心裡踏實了不少,深吸一口氣道:“陳到剛剛已經自解縣令官印,如今已無官身!”
李易眉頭一挑,面露詫異之色,問道:“這是爲何?”
陳到躬身答道:“豫州太史將軍舉薦陳某于軍中效力,曾面見孔使君,然孔使君卻認爲到面容平庸,缺少威嚴氣度,難爲大將,於是讓陳某來做了這汝陽縣令!”
陳到臉色還是稍稍有些漲紅,雖然說這年頭比較流行以貌取人,但陳到自忖自己的長相還是合格的,而且他想當的是武將,武將戰場廝殺,臉上掛花的不在少數,可孔融卻愣是以莫名其妙的理由否定了他,讓他去做一個縣官。
雖然年紀輕輕就當了一個縣令,也算是很不錯了,但陳到是個有理想的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現實與理想的背道而馳,這讓陳到過得很煎熬,他早就想撂挑子了,只是撂了之後不知道該去幹嘛,直到李易來了,倒是正巧給了他機會。
李易忍不住有些想笑,之前得知孔融任命陳到,他還以爲是孔融慧眼識人,很是擔心陳到被孔融給拉了過去,哪曾想卻是這麼一回事,讓他暗暗竊喜之餘,又忍不住想要吐槽孔融。
跟在李易身邊的黃忠更是連連搖頭,這裡他功夫最好,眼光也很毒,一眼就看出陳到絕對是個好手,以他帶兵幾十年的經驗,愣是想不明白孔融是怎麼給陳到下的評價。
陳到繼續說道:“到自幼習武,在家鄉有些許名聲,太史將軍聞聽之後登門招攬,言道如今亂世,天下羣雄並起,雖然多有苦難,卻也是大好男兒建功立業之時,若有武藝傍身,不能輔佐明主披荊斬棘,成就一番事業,卻甘於平庸,任憑浮沉,非是大丈夫,於是,到隨太史將軍面見孔使君,不想卻被輕視,雖得縣令之位,卻猶如甕中魚鱉,到心中不甘,故而自己辭了縣令之位前來投奔襄侯,還望襄侯收留!”
陳到最開始說話的時候語氣中帶着點埋怨,但很快,那股子味道就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年輕人的那股子衝勁兒,跟當初的張遼徐晃他們很像。
這時李易對陳到已經非常滿意了,不過李易還沒有直接點頭,而是問道:“既然你有意投效在我麾下,但你孤身前來,就不怕我與孔融一樣,對你輕視?”
“若爲襄侯效力,陳到便是——”
陳到正要說自己願意給李易牽馬墜蹬,因爲他確實是這麼想的,之前去見孔融,他也不是真的想爲孔融賣命,而是奔着太史慈去的,當時哪怕孔融隨便勉勵兩句,然後叫他去太史慈手下做個小兵,他也不會有怨言。
因爲陳到相信,他若是有才幹,就算是從小兵做起,將來也必然有嶄露頭角的時候,但當個縣令,而且還是在汝南這地方,那就真的只是縣令了。
所以,陳到說要爲李易牽馬墜蹬,並非只是漂亮話,而是真心的,他相信,以李易善於識人用人的名聲,他很快就會有出頭的那一天。
不過李易卻打斷了陳到的話,繼續問道:“你既爲汝南縣令,也知道我兵馬到此,又有意投奔於我,若是爲今後仕途着想,你應當在我大軍到後,直接大開城門迎我入內,有此獻城之功做保,我少說也要與你一個校尉之職,可你現在卻是掛印而去,布衣而來,既無功勞,也無引薦,我便是讓你做個前鋒小卒,也無不妥之處,但從小卒到校尉,雖然不是不能,卻也不是易事,所以,你可知道,你已經白白錯過了旁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
李易這個問題問的有點爲難人,不過李易身邊的人卻是紛紛對陳到投以善意和鼓勵的目光,因爲他們知道,一般人才來投奔,李易是不會玩這一手的,不然將對方問住就尷尬了,而能被李易故意“刁難”的,基本都是比較有本事的人。
陳到顯然是不知道李易這個套路的,心裡稍稍沉了一下,他不怕去當小兵,卻怕因此被李易不喜,因爲李易素有識人的美名,但李易肯定也有個人喜惡,若是對他有了不好的看法,那麼他之後就算再努力怕是也沒用了。
陳到略微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實話實說道:“陳到不敢欺瞞襄侯,孔使君雖然對我有些看法,到心中亦有不滿,便是汝南縣令也是因爲太史將軍的緣故,但是,平心而論,孔使君與我並無虧欠,到雖不滿,卻不能怨恨,我若是爲求功名,便將城池獻給襄侯,雖不及賣主求榮,但也相差不遠。”
陳到沒有注意到李易與蒯越等人臉上情不自禁露出來的笑意,還在繼續說道:“而且,太史將軍於我有恩,我雖然決定投效襄侯,卻也不想陷他於不義,若是獻城,今後兩軍對壘,怕是無顏與其相見,還請襄侯體諒。”
其實李易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自己心裡便有一個大概的猜測,現在聽了陳到的解釋,他只能說果然不愧是劉備看重的人。
本來李易的問話就該到這裡結束的,但陳到的表現讓他來了興趣,再度問道:“你幾次提到太史慈,我與他也是熟識,知道他是不可多得的將才,而孔融迂腐,難有大作爲,我想讓太史慈爲我所用,你可能替我勸降於他?”
見李易語氣沒有異樣,陳到稍稍鬆了口氣,而對於李易會問及太史慈,陳到倒是絲毫不覺意外,相反,李易要是對太史慈沒興趣纔是假的。
只是,想到太史慈的性格,陳到有些爲難道:“太史將軍曾與陳到數次說起襄侯,稱讚襄侯乃是當世英雄,甚至在襄侯轉戰徐州揚州之時,便斷言曹操袁術之流絕非襄侯敵手,對襄侯極是仰慕,只,只是……”
陳到無力道:“孔使君於太史將軍有恩,而太史將軍又極重恩義,雖然仰慕襄侯,但要他如到這般背離孔使君而投奔襄侯,實在有些困難。”
李易微微頷首,雖然對於孔融與太史慈的具體關係不是很清楚,但孔融能把太史慈從青州帶到豫州,可見關係絕對不淺,要是太史慈能輕易倒向他,反而是不正常。
不過,李易對陳到的話還是比較滿意的,既然太史慈對他有好感,只要能將太史慈抓了,再說服他應該不難。
說了這麼多,李易試探的已經差不多了,於是笑着道:“本來,我當讓你做個校尉的,但你孤身來投,便暫且做個普通軍士吧。”
陳到一怔,心裡稍稍有些意外,雖然他不介意從最下面做起,可他覺得自己也不應該這麼低啊。
不過陳到短暫走神之後,馬上便道:“多謝襄侯!”
李易笑了笑,卻是接着又道:“不過我看你心有志向,又兼忠義,是個可造之材,這樣,你便在我帳前執戟,閒暇時可旁觀軍議,有不解之處也可私下尋人請教,待得你何時懂得領兵、用兵,我便讓你做個校尉,不過再想往上,就要用功勞來換了,如此安排你可還滿意?”
陳到興奮的嘴脣都有些顫抖,他沒想到李易讓他當的是這樣的兵,這分明就是全力栽培!
而跟在李易左右的人則是暗道一聲果然,甚至不少人還對陳到投來了羨慕的目光,有了李易今天的話,陳到之後只要努力一些,完全有可能成爲一方主將。
陳到猛的拜倒在地,重重叩首,大聲道:“襄侯,主公大恩,陳到必粉身碎骨以報主公厚恩!”
李易擺擺手道:“起來吧,無需這般多禮,子敬,叫人帶一匹好馬過來,我還要問問汝陽的情況。”
陳到又對着李易拜了三拜,這才起身,然後注意到李易的話,強忍着心中的激動,躬身說道:“主公,屬下還有事情需要稟報。”
“哦?”
李易有些好奇的問道:“還有何事,莫不是與城內情況有關?”
陳到拱手道:“屬下就任汝陽縣令之後,發現縣中上至官吏,下到尋常兵丁,皆爲袁家之人,官府難以運作,到便從南下的流民中尋了一些青壯,共三百餘人,用於戍衛城門,以及處理縣中其他雜事。”
說到這裡,陳到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繼續道:“屬下出城,但他們依舊留在城中,而且他們對主公也是極爲仰慕的,所以主公此時過去,城門應當已經大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