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李易的發言,蒯越和荀攸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神色,隨後作爲軍師的蒯越便拱手說道:“屬下也贊同分兵,只是不知主公是打算如何……分兵呢?”
蒯越他們跟了李易這麼久,自然能夠猜出李易是不大可能直接對鍾離縣城進行強攻的,那麼,在眼前的情況之下,爲了能夠以最少的代價取得勝利,李易最大可能的選擇就是分兵了。
李易搖搖頭道:“論軍略,我遠不及諸位,所謂分兵,也只是拋磚引玉罷了,不過,軍師既然發問,我就說一說大概看法吧,然後諸位補充。”
李易很謙虛,不過對他來說,這種謙虛絲毫不會損害他的威望,更不會讓人輕視於他,反而會讓人覺得他是虛懷若谷,有大氣量。
李易走到沙盤邊上,拿了一個小木棍在手裡,眯了眯眼睛,一邊指,一邊說道:“鍾離守軍有一萬五千人,守將紀靈勇武過人,雖然不以智謀見長,但也不是愚蠢之人,而且袁術這次明顯又是城城固守,所以,在無意外的情況下,想要引他主動出城交戰,尋常手段怕是行不通,但強攻的話……公明,讓你領兵攻城,要有多少損傷?”
徐晃起身道:“我昨日傍晚便繞城走了一圈,鍾離縣城原本雖然不是大城,但在得知主公將要南下之後,城中便有人開始加高城牆,強攻難度遠超尋常縣城,而且,這許多時間過去,城中守城器械不然不少,所以真要強攻的話,傷亡怕是要在四千左右。”
李易點頭道:“其實若是以揚州籍士兵爲先鋒,傷亡或許能少些,但大軍面前的不止是一個鐘離,還有陰陵,西曲陽等等,如此幾戰過後,軍心士氣必然消散,大軍疲憊,再難攻打堅城,而我們此行目的又是要拿下壽春,所以,在抵達壽春之前,強攻不可取。”
說着,李易手中的小木棍在陰陵和當塗這兩處地方指了指,說道:“根據哨探所言,這兩處地方,特別是當塗附近的馬丘聚,城池防備遠不如鍾離,所以,我便想要留下一部分兵馬守衛答應,並圍困鍾離,然後分出一支偏師襲取這兩處地方,只是,究竟是兩處全取,還是兩者擇其一,若是得手,可亂紀靈陣腳,也會讓袁術的其他部將畏懼,只是,具體該如何進攻,如何安排,我就沒有頭緒了,只能仰仗諸位。”
李易說罷,便放下了手中木棍,束手而立,等着其他人的發言。
荀攸上前一步笑道:“主公金玉之言,已經點出要害,所以這具體謀劃,自然是我等分內之事,不然我等如何拿主公俸祿?”
李易哈哈一笑,他心裡很清楚,分兵的計策算不上多高明,其他人肯定也想到了,不過荀攸專門捧他罷了。
李易擺擺手,道:“好了,現在大家各抒己見,但有想法,儘管暢所欲言。”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首先卻是黃忠站了出來,對着李易一抱拳,聲音有些悶悶的說道:“主公,若要分兵,末將願固守大營,與鍾離對峙,末將可立軍令狀,要是紀靈兵馬離城一步,末將願提頭謝罪!”
原本還有人想開口討論的,可一聽黃忠的話,頓時全都不出聲了。
李易這是忍不住搖頭暗笑,黃忠的性格有些傲,但行事比較穩,只要他認可了你,用着就非常順手,李易現在就很喜歡用黃忠,但這並不是說黃忠就完美了,黃忠也有他的缺點。
通過一直以來的接觸,李易發現黃忠雖然武藝高強,算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糙漢子,但他的內心其實是很敏感,很容易受傷的。
當然,這不是說黃忠內心脆弱,比如有人罵黃忠老匹夫什麼的,黃忠估計睬都不睬,因爲是不是老匹夫,黃忠自己清楚,根本不是那些愚人說的算的。
可是,一旦涉及到黃忠自己內心在乎的事情之後,黃忠就沒那麼冷靜了,哪怕旁人都不在意,可黃忠自己的心裡卻是會有疙瘩,還是輕易解不開的那種。
而紀靈,恰恰就是黃忠心裡一個解不開的疙瘩。
當初袁術入侵荊州,黃忠城池被破,戰至力竭最終做了袁術的俘虜,緊跟着袁術被李易翻盤,李易生擒了袁術的大將紀靈,於是就用紀靈將黃忠給換了回來。
這件事李易是血賺的,因爲他得了一位對他忠誠度爆表的五虎上將,沒有理由不高興,可是,其他人,主要是黃忠本人卻是不這麼看。
紀靈的名氣可比黃忠要大的多,而李易得荊州之前黃忠也不是李易的部署,結果,李易爲了黃忠卻是將紀靈這個名將給放了,這讓黃忠一直感覺非常羞愧,感覺自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非常的對不起李易。
於是,這件事就成了黃忠的一塊心病,有生之年不把紀靈給生擒了送給李易,他感覺自己就像個罪人一樣,所以,這次剛好撞見紀靈鎮守鍾離,黃忠作爲李易手下的第二號戰將,明明有很大的機會帶領偏師攻城立功,卻是直接選擇了放棄,轉而選擇了和紀靈乾耗。
李易目光溫和的看着黃忠,因爲黃忠是比較好面子的,而且這裡帶兵的將領中就屬黃忠年紀最大,李易想了想,決定還是不開導他了,畢竟開導基本就是揭傷疤,於是李易果斷的同意道:“好,就依照黃將軍所言,無論如何分兵,大營都由黃將軍坐鎮!”
聽到李易二話不說就應允了黃忠的請求,衆人頓時都露出了了然的神色,還有人面帶笑意,但誰也沒有多嘴說破,而黃忠本人更是感激的看了李易一眼,然後深深一拜,這才退了下去。
等黃忠歸位之後,徐晃出列,就之前李易的話題說道:“末將以爲,除駐守鍾離的兵馬之外,應當再分兵兩路,一虛一實,一強一弱,一爲強攻,一爲牽制,在當塗與陰陵之中二取其一!”
李易下意識的微微頷首,雖然之前他自己只是開了個頭,就把話語權交給了下面人,可徐晃的這個建議,真的和李易的內心想法不謀而合,只是李易自己一時間想不清楚應該是哪裡爲虛,又應該以何處爲實,所以剛剛纔沒有開口。
蒯越捋着鬍鬚贊同道:“越贊同徐將軍的意見,主公雖然兵馬要多過紀靈,採取的也是攻勢,但是,相對整個九江而言,主公的人馬數量其實是吃虧的,所以,想要一口吃下當塗與陰陵兩地多少有些勉強,甚至還會導致大營空虛被紀靈所趁,所以,二取其一,當爲上策。”
蒯越說罷,其他人全都露出的贊同的神色,李易見衆人應該沒有別的意見,便問道:“公明,軍師,這二取其一,當取那個?”
徐晃猶豫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抹慚愧之色,道:“主公,末將昨夜便在思索此事,但直到現在,也未能做出判斷。”
李易又看向旁人,發現如蒯越荀攸這些人,全都是在思索,並沒有誰是馬上能給出答案的,於是便對徐晃說道:“無妨,公明不妨將心中所想道來,也好讓大家一起參詳。”
“喏!”
徐晃應了一聲,也取了一根小木棍,指着沙盤上說道:“主公以往動兵,幾乎沒有強攻之事,所以,雖然袁術的應對看上去是一城一城的阻攔,消耗主公的兵力士氣,但末將以爲,在如此局勢之下,袁術想要猜到主公放棄強攻,轉而以奇謀取勝,應該不算難。”
徐晃說着,頓了頓,看向蒯越和荀攸,見他們兩人都是一副認同的樣子,這才繼續往下說道:“而以計謀取勝的話,揚州乃是袁術主場,只要袁術下令讓各城守將堅守不出,那麼,主公可用手段就非常之少了,一一排除之後,也就分兵之計最爲可行。”
“所以,袁術若是算到這一點,主公分兵雖然是在用計,卻也不得不提防袁術將計就計!”
李易連連點頭,儘管徐晃這番話並不能直接引出最後的判斷,但徐晃能夠這麼思考,可見他的思想已經非常成熟了,而且還懂得小心,腦袋不發熱,這種將領是李易最放心的。
而且不光李易,蒯越與荀攸等人看着徐晃的目光也是非常認可,雖然徐晃很年輕,但人家已經知道開始用腦子帶兵了,單單是這種覺悟和思考就已經足夠讓許多帶兵帶了一輩子還渾渾噩噩的傢伙們羞愧了。
李易看着沙盤,接話道:“公明是擔心,當塗和陰陵這兩個地方有伏兵,或者說兵力遠超於我等預料?”
徐晃點頭道:“正是如此,斥候探得當塗與馬丘聚的兵力合在一起約莫是五千,然而當塗附近多山丘密林,想要藏兵萬人絕非難事,至於陰陵,守將陳蘭巡查嚴密,如今城中到底有多少兵馬還無法得知,不過根據九江其他地方的兵力佈置推斷,陰陵如果沒有特意設伏,兵力應當不超六千。”
說到這裡時,徐晃臉上露出了一個苦惱的表情,道:“六千隻是按照常理推斷,其實末將覺得這兩處之中必有一處兵力遠超預計,甚至是不下於鍾離,如此,一旦選擇錯誤,我方分出的兵馬在城下受挫,甚至是被其反攻,其後果將不堪設想,只是末將愚鈍,雖能想到此節,卻是實在無能分辨,這兩地究竟虛實如何。”
嘆了口氣,徐晃向李易行了一禮,往後退回了一步,算是表示自己已經把能說的都說了。
對於剛剛徐晃的闡述,衆人俱是蹙眉思索,無論是蒯越這樣的智謀之士,還是存在感不高的蔡中,龔都這樣的將領,全都在思考着這個問題,沒有一個人認爲徐晃的擔憂是杞人憂天。
李易看着這一幕,心中頗爲欣慰,平時吹吹牛X鼓舞士氣也就算了,真在軍議的時候有人打心裡把袁術當做無腦菜雞去對待,李易保證肯定會讓他一輩子跟升官發財無緣的。
就在衆人正思索的時候,蒯越忽然指着沙盤道:“袁術或許不是防守呢?”
衆人一怔,旋即便有人問道:“這是何意?”
蒯越將手指落在陰陵的位置,道:“假如此地有守軍一萬五千,主公分兵八千取陰陵,五千佯攻當塗,陰陵必然難下,然後如徐將軍所擔心的那樣,一旦不慎被城中大軍反攻,進而逼近我方大營,紀靈再趁機裡應外合,如此,我軍多半隻能戰敗退走,那麼今次征討揚州,休矣。”
不等衆人對此作出反應,蒯越緊跟着又道:“依舊假設陰陵有兵一萬五千,主公以五千佯攻陰陵,八千千取當塗,當塗固然能下,然情形怕是更壞,以五千兵力對上陰陵大軍,怕是一戰即潰,然後袁術也不用追擊,只要繞道當塗,截斷另外一支偏師的後路,如此,主公將陷入兩難境地,應對稍有不慎,便是大敗。”
蒯越的話讓好多人的臉色有點發黑,沒想到原本挺好的分兵計謀,被他這麼一說,竟然全是破綻,這還怎麼打?
然而,蒯越似乎是故意的一般,只見他繼續道:“最後,要是袁術膽量足夠的話,在主公分兵之後,直接捨棄當塗,盡起陰陵,西曲陽之兵,迅速東進,先破我軍偏師,再與紀靈合兵一處強攻我軍大營,如此……”
見蒯越言語模糊,有性子急的將領問道:“如此怎樣?”
蒯越搖搖頭道:“如此,袁術便是逼着主公與他決戰,而且是在主公分兵,並無法退兵的情況下決戰,這一戰主公勝算最起碼要比之前少了四成!”
蒯越這一番話說的衆人臉色無比凝重,不是衆人的心理素質不好,實在是蒯越的分析幾乎全都是在說袁術那邊的優勢,處處針對李易軟肋,袁術要是真的這麼厲害,這仗壓根就沒法打。
李易起初也是被蒯越說的滿肚子鬱悶,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了不對,於是,在許多人還在皺眉頭的時候李易卻是露出了笑容,道:“未慮勝先慮敗,果然是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