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兩個年輕文士走了出來,瞧見李易的陣仗不由微微一愣,他們本以爲典韋是在與他們說笑,或者來人只是稍微有些身份的,可眼前這些人……
領頭那個人年輕的很,一身價格不菲的華服,眉宇間神采飛揚,顯得很是自信,不過其眼中並沒有世家子弟身上的桀驁,相反卻有些內斂。
年輕人身後那個,虎背熊腰,目光鋒利,一看便知是武將出身,與典韋相比,就算是差也不會差太多。
而且,這兩人胯下的戰馬當真神俊,單福與石韜兩人活了二十多年,莫說騎乘了,便是見都沒見過此等寶馬。
最後則是清一色的騎兵,這也是最讓兩人驚訝的地方。
三十餘騎兵連帶戰馬齊刷刷的停在那裡,各個如同泥塑木雕一般,沒人左右四顧,也沒有人交頭接耳,雖然人少,卻有一種不動如山的氣勢,叫人不敢有半分小覷。
兩個文士眸中若有所思,然後對視了一眼,顯然是想到同一處去了。
兩人驚訝李易身份的時候,卻不知李易同樣對他們充滿了好奇。
三國可不是後世,這年頭讀書識字的人很少,到處都是文盲,再加上生活內容枯燥,許多人的人生可謂是相當的乏味,
李易見過許多人,在洛陽的時候他沒事就喜歡到處看人,不過他所看到的大多數人,相對於後世的芸芸衆生來說,只能用渾渾噩噩來形容。
太多的人心中所想,只是琢磨自己一日三餐,目光長遠一點的,也不過是想着幾個月的一日三餐,如此這般,他們身上又能又多少精氣神?
當然,這是整個時代的問題,並不是說大漢的老百姓愚蠢。
不過,每個時代都有一些人天生就是出類拔萃,他們不甘面朝黃土背朝天,他們不甘庸碌,他們有着除了溫飽之外的追求,他們想名動天下,他們想要名留青史。
華夏的歷史,也正是這種人一遍遍書寫與描繪。
現在,李易面前的兩個,明顯就是有着野心與抱負的那種人。
特別是當先出來的那個面色頗爲白淨的,他身上氣質明顯不同於尋常書生,而且,他在看到李易的時候,目中似乎還閃過一絲灼熱?
至於他後面年紀稍大的那個人,雖然給李易的第一印象比前者稍顯不如,卻也極爲守禮,舉手投足間進退有度,最起碼不會讓李易生出半點不愉的念頭。
李易當即就動了招攬之心,他從來沒有想過讓自己手下全都是名人,畢竟名人數量有限,能被他收入囊中的更是有限。
而面前兩人的才華或許不如“名人”,但暫時當個“科員”總沒問題吧,萬一將來表現好了,繼續往上面提拔就是。
想到此,在典韋開口介紹之前,李易越下馬背,笑道:“大漢左將軍、襄鄉縣侯、南陽太守李易,見過兩位。”
聽到這番介紹,單福與石韜身軀微微一震,單福更是情不自禁低聲道了一聲:“果然!”
石韜見狀,輕碰了好友一下,然後兩人同時拜道:“草民見過李襄侯!”
“哈哈哈!”
李易聞言不由大笑了一聲,這還是頭一次有人喊他“李襄侯”呢,聽起來好不舒坦,再瞧這兩人也越發順眼,如此會來事兒的人,貌似“科員”起步有點低啊。
李易笑着將兩人扶起來,道:“快快免禮,我今次上門可是有事相求,還要兩位不要怪我冒昧纔是啊。”
兩人頓時若有所思,然後看向典韋,典韋哈哈笑道:“將軍讓我做他的……嗯,這個還沒說好,總是就是爲將軍賣命了,但某既然答應送你們安全到襄陽,自然不能出爾反爾,將軍便答應讓你們隨軍一道上路,反正將軍也是要去襄陽的。”
典韋把李易原本要說的話全都說了,李易只能最後補充了一下,道:“兩位且放心,我軍中軍紀甚嚴,絕不會叫你們在中途受了欺負。”
兩人對視了一眼,單福上前拱手道:“襄侯乃當世英雄,忍辱負重,誅殺國賊,天下人無不仰慕,更難得襄侯還愛民如子,草民聽聞襄侯曾經爲了百姓,不惜得罪權貴,直接斬首千餘爲禍百姓的西涼兵,我等早就敬佩不已,不想今日居然有幸得見襄侯真顏!”
說道這裡,單福笑了一下,道:“襄侯有命,莫說是心善讓我二人隨行,便是叫我二人赴湯蹈火又有何不可!”
李易的眉梢一連顫了好幾下,對面這人說話怎地如此亢奮?也不知是不是裝的,難不成是自己的粉絲?還是說這傢伙是一個馬屁精?
而且,對方說赴湯蹈火都可以,這貌似已經不用招攬,有事直接下命令就是了。
對方的態度雖然讓李易心中有些虛榮,但他可是個冷靜的人,再考慮到典韋所說的,對方明明是要去襄陽,可停在這裡卻已經不是一兩天了,難道其中有什麼古怪?
李易心中起疑了,尋思着反正還要好幾天才能到宛縣,於是便道:“兩位這便隨我入營中吧,趙大,叫人空兩匹戰馬出來。”
吩咐之後,因爲兩人多半還要收拾一下東西,李易便與衆人去外面等候,這時,一直悶不吭聲的石韜對單福感慨道:“沒想到,今日居然會遇見大名鼎鼎的李襄侯,哈哈,何其幸也,典韋當真是你我的福將啊!”
單福,不,應該說化名單福的徐庶同樣是一臉欣喜,笑問道:“廣元看襄侯風采如何?”
“果然乃人中龍鳳,見面更勝聞名!”
石韜雖然見面時沒怎麼說話,但對李易的評價卻是絲毫不遜於拍馬屁的徐庶。
徐庶不知想到了什麼,笑着笑着眼中喜色忽然一黯,道:“廣元可還要去荊州?”
石頭正要回答,忽然看到徐庶臉色有些不對,想了想明白過來,笑道:“你我既然約定同行,怎可中途相負?而且……”
頓了頓,石廣元又道:“雖然你我有意,可襄侯何等人物,又豈會看得上你我?你我當真求上門去,襄侯會應允麼?即便應允也不過是做一刀筆小吏罷了,說不好還要因此耽誤了典韋的前途,不如你我求學三年,待到三年後,且叫襄侯看看你我手段如何?”
“哈哈,廣元所言甚是!”
徐庶也笑了起來,不過,他眼中還有一抹憂愁,卻是石韜沒發現的。
待衆人回到軍營,天色已經昏沉,李易沒有再開酒宴,畢竟禮賢下士是一回事,但也要有個度,見了誰都禮賢下士,時間久了難免叫人覺得他有病。
不過,李易還是叫人好生招待單福與石韜,這兩人沒感覺到絲毫的怠慢,至於典韋,更是笑的合不攏嘴,在他看來,李易對徐庶與石韜客氣,完全都是看在他老典的面子上,還有啥不滿足的?
第二日一早,李易正準備召集大隊人馬繼續南下,不想卻是有一批難民行色匆匆自南方而來,李易奇怪,叫人一打聽,得來的消息卻是叫他暫停了繼續南下的命令。
李易,賈詡,徐晃,張遼,還有典韋,幾人齊聚帳中。
典韋昨晚已經被李易任命爲自己的親衛副統領,等他完全熟悉之後,便會徹底接替趙大的職務,而趙大也不會吃虧,將要去徐晃那裡任軍中司馬。
此刻幾人的表情都有些嚴肅,根據百姓帶來的消息,袁術在接到任命他爲揚州刺史的聖旨後,倒是很配合,並沒有賴着不走,畢竟一個揚州,一個南陽郡,傻子都知道怎麼選,於是,袁術早在數日前便已經動身前往揚州了。
不過,袁術本人雖然離開了,可他的部下卻只能陸續分批撤離。
如今的袁術借討伐董卓帶來的名聲,還有袁家四世三公積累的底蘊,大肆擴軍,手下兵馬數量大約在五萬,暫時留在南陽的,還有萬餘人。
這些兵馬不知是得到了袁術的授意,還是因爲失去了管控,竟然開始在南陽一帶頻繁劫掠村鎮,雖然還沒有發展到動輒屠村滅門的程度,但也將南陽百姓禍害了夠嗆。
荊州劉表剛開始見袁術撤走,馬上就命大將文聘率一萬五千大軍進駐新野,反應不可謂不快,而且新野是屬於南陽郡內的。
可是,在袁術兵馬開始劫掠後,文聘只是帶兵出擊了兩三次,接下來竟然偃旗息鼓,明明手握優勢兵力,整體形勢上也是絕對佔優,卻是選擇了按兵不動,坐看袁術兵馬在南陽的種種惡行。
爹不管娘不愛,南陽郡偏北方的一些百姓只能無奈逃離,因爲劉表沒有伸出援手,他們心中不滿,便選擇了往北跑,只盤算着等袁術離開後再回去,不想卻是剛好碰上了李易的人馬。
李易在心裡將袁術全家問候了三遍,他自問給足了袁術面子與裡子,再加上洛陽相救袁家的情分,袁術怎麼也得迴應一二,卻不想這廝當真是不講究,竟要臨走撈一筆,打算將南陽玩爛了再扔給他。
“諸位怎麼看?”
暗暗盤算了一陣,李易問道,只見張遼與徐晃都是眉頭緊皺,賈詡倒是老神在在,好似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
賈詡的表現讓李易稍稍放心,然後就把目光放在了張遼與徐晃身上。
他覺得人的腦子都是越用才能越聰明,而這兩人的天賦無疑就是很好的那種,平時多鍛鍊一下,說不定過個兩三年就成名帥了。
兩人被李易看的頭皮發緊,張遼只得起身,硬着頭皮道:“主公,袁術如此作爲,有失風度,但其人如今勢頭正盛,且麾下兵多將廣,不可與之力敵啊。”
李易表情不變,又問徐晃,道:“公明呢,你怎麼看?”
“文遠所言不差,可是如果我們陳兵在此,沒有作爲,坐等袁術兵馬離去,將來傳出去怕是會失了南陽民心,於主公名望必然有礙。”
李易問道:“那你的意思是要出擊了?”
徐晃遲疑了一下,繼續道:“袁紹兵馬劫掠百姓,必然分散,當真動兵,雖然對方人馬過萬,但只要我方安排妥帖,末將有信心爲主公各個擊破,但如此一來,袁術必然大怒,到那時雙方再次交戰,末將怕是就……請主公恕末將愚鈍,實在是左右爲難,末將不知如何是好。”
徐晃感覺很慚愧,張遼與他差不多,從洛陽一路走來,自我感覺相當不錯,昨天被典韋血虐了一頓,還勉強能說是無關大雅,但李易向他們問計之時還無言以爲,這問題就有些嚴重了。
更不要說,李易對他們是相當看重的,經常稱讚他們,結果需要用到他們的時候卻不能出力,慚愧啊!
與這兩位心情相反的是,李易心中其實頗爲欣慰,因爲現在本來就不是跟袁術動手的時候,所以李易氣歸氣,心中想的卻是很明白。
真正讓他擔心的是,手下這倆猛將會不會一聽到袁術禍禍百姓就嗷嗷喊着要出兵。
從道義與品德上來講,那種選擇沒錯,甚至還很讓人敬佩,但對李易的大事來說卻是有害無益,甚至還會讓他很尷尬,導致將來的隊伍不好帶。
如今看兩人的表現,雖然沒有想出好的對策,但也沒強行憋出一些李易不能接受的昏招,更沒有讓人無奈的聖母病。
李易不置可否,最後看向了賈詡,賈詡這老傢伙又看了那兩個紅着臉的猛將,顯然猜到了李易的心思,哈哈一笑,道:“恭喜主公,賀喜主公,南陽人心可用矣。”
張遼徐晃頓時瞪大眼睛看向賈詡,要不是因爲賈詡平時就讓他們佩服,他們現在真的可能會認爲賈詡是在嘲諷李易。
李易眼中帶笑,看着賈詡道:“是嗎?先生便說來聽聽?”
揣摩了一下李易的語氣,賈詡內心稍稍有些鬱悶,雖然李易這種主公讓他省心,可有時候也是當真鬧心,就好比現在,他正要慷慨激昂,侃侃而談,可李易的樣子顯然心中早已經有了對策,叫他是不吐不快,吐了也不快。
不過賈詡是個聰明人,心裡那點雜念很快就拋開,拱手道:“諸侯結盟討董之時,袁術就能在緊要之時斷江東猛虎的糧草,我還道袁術只是一時糊塗,可現在看來,呵呵……天下諸侯,愚蠢不過袁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