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低垂,天邊氳出最後一縷霞光,轉眼間,夜幕就要降臨。
突然間雷聲隆隆,電閃風狂,洶涌翻滾的烏雲鋪天蓋地而來,終於淹沒了天光,霎時間天昏地暗,不見彼此。
隨着匈奴大將一聲令下,無數火把同時點起,火光閃耀,茫茫黑暗如被引燃一般,亮得好似青天白日。
火光中,白冒臉色陰沉,不住地建議着:“大王,看此賊這般強橫,料來絕不肯降,此時天色已晚,大雨將至,大王何不當機立斷,下令將此賊斬卻,以絕後患?”
匈奴大將凝眉思忖,連連搖頭道:“不可,我觀此人正氣凜然,重義輕生,身負重傷卻驍勇異常,是個大大的英雄,這等人物怎會淪爲反賊?此中必有隱情,我當生擒之,方可查明真相!”
白冒大驚,臉色越發陰沉,忙道:“大王,此賊聚衆造反,囚禁朝廷命官,乃是大王親眼所見,這……不就是真相麼?”
匈奴大將驀地扭過頭去,金髮亂舞,眼芒如電,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個不停,說道:“白大人,你這般急不可耐,一心想要致此人於死地,莫非別有用心?”
白冒悚然一驚,心中撲騰亂跳,強作鎮定道:“大王哪裡話來,下官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大王您的駕前,耍弄心思呀!”
匈奴大將哈哈笑道:“本王倒不是懷疑你白大人,只是細想之下,感覺非常奇怪,你那大漢天子,請我出動兩萬鐵騎前來平亂,難道只是爲了這數千暴民麼?白大人,你難道就不覺得,這很荒唐麼?”
白冒冷汗直流,背上傳來森森寒意,暗道再說下去,必然露出破綻,連忙打起哈哈,道:“這個……這個嘛,天子的心思,下官豈會知道,大王說笑了!”
二人不再言語,只見重圍之中,夏侯蘭渾身是血,遍體鱗傷,卻仍是悍勇無匹,紅着眼大殺四方,猛地一口鮮血噴出,立有三四名千夫長迎面殺來,刀槍亂舞,他仰面怒吼,長槍疾掃,快逾閃電一般後發先至,將四人瞬間封喉,一招擊殺,衆鐵騎喪膽,紛紛後退。又有十餘名將領,叫囂着一擁而來,圍着他一陣猛打猛殺。
夏侯蘭苦戰良久,內傷未愈,又添了無數外傷,全身內外痛不可當,只憑着一股精神氣勉力支撐,眼見敵軍越殺越多,硬拼下去恐有喪命之虞,須得設法接近敵酋,一舉擒之,方可脫身,否則便要大難臨頭了。
正想之間,座下戰馬久戰脫力,突然蹄軟,“撲通”一聲,連人帶馬摔倒在地,險些把他壓在身下。
衆敵將見了,紛紛大喜,各自揮舞着長刀,凶神惡煞一般殺來,勁風亂起,刀鋒劈面而至,他已來不及躲閃!
依稀可以瞧見,不遠處有一張興奮、緊張、歡喜、奸詐肆意橫流的臉,白冒那廝,……
就在這千均一發之際,忽聽得匈奴大將一聲棒喝:“抓活的!”
衆將同時一驚,刀槍爲之一滯。
趁此時機,夏侯蘭抽身急退,往後一個翻滾,順手抄起一杆長刀,長身而起,縱聲狂笑,笑聲響徹天地,忽然長刀一揮,喝道:“再來!”
一將回過神來,拍馬舞刀,勢如猛虎一般,咆哮着撲殺而來。
夏侯蘭不退反進,迎着馬腿猛地一刀揮去,只聽“唏律律”一聲暴嘶,那馬痛失前蹄,翻身便倒,那將被壓得眼前一黑,登時暈死了過去。戰馬哀鳴,鮮血涌將出來,染得地面一片殷紅。
他冷冷地瞧着對面十餘騎敵將,突然怒吼着殺了上去,擡手轟出一拳,狠狠地打在一匹戰馬的脖子上,那馬悲鳴了一聲,倒地不起。
十餘名將領見了,只覺得心膽俱裂,不敢迎敵,撥轉馬頭,沒命價逃了回去。
夏侯蘭猛然鬆了口氣,只覺嗓口一甜,連忙拄刀而立,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吐起血來。
對面,匈奴大將無比震撼,暗道此人之勇真乃平生僅見,默然良久,忽道:“恩之素,扎木合,上前步戰,抓活的!”
這二人本是他的貼身護衛,素有“匈奴最強勇士”之稱,不但力大無比,更兼武藝高強,萬夫難敵,二人分統近衛,平素極少上陣,此時無奈,只得出動二將。
夏侯蘭正自喘息不定,驀地瞧見兩個身長近丈的巨漢聯手殺來,不敢輕敵,抖擻精神與這二人戰在一處。
此時他已精疲力盡,極度虛弱,出手時已大感力不從心,只是他素來強硬無匹,形勢越是兇險,鬥志越是旺盛。
忽覺眼前一閃,恩之素一斧劈來,他連忙橫刀格擋,巨力衝撞,身子斜斜地飛了出去。
站起身來,他只覺五臟六腑都被撼動,胸內翻江倒海一般,一浪猛似一浪,他咬緊牙關,胸內翻滾更劇,連忙深吸一口空氣,放鬆全身,翻滾稍稍減弱,他頓時喜出望外,如此反覆幾次,翻滾終於平息,唯覺神清氣爽身輕體健,忽然想起李彥“遇強則弱,遇弱則強,因勢利導,勝在無常”之語,頓時豁然開朗,揮刀再戰。 щщщ● тт kan● C○
扎木合見了,提着一柄烏金錘,氣勢洶洶地殺到跟前,當頭一錘猛然砸落。
夏侯蘭閃到左側,刀尖可可地抵在錘頭,順勢輕輕一帶,那柄錘詭異地變了方向,其勢不減,朝後斜飛而出。
扎木合始料未及,只覺錘上傳來萬鈞之力,拉着自己飄然飛出,終於拿捏不住,大錘脫手,他也摔倒在地,過了片刻,大錘方纔轟然落地,砸得地面凹陷下去,一個大坑憑空出現。
夏侯蘭眼見一擊奏效,心中大喜,轉身殺向恩之素,打算如法炮製。
恩之素渾然不知,狂奔之中傾盡全力,當胸砍出一斧,想要結束戰鬥,卻被夏侯蘭讓過斧鋒,順勢送了出去,登時摔了個笨狗吃屎。
夏侯蘭正在得意,忽覺腰間傳來劇痛,低頭看去,赫然發現一柄鋼刀,自後而前刺穿他的身體,鮮血順着刀鋒不住地流。
他回過頭去,瞧着手握刀柄的扎木合,燦然一笑,道:“你不錯!”
巨雷陡然炸響,瓢潑大雨霎時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