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皇子與張鋒見面,兩下都是一驚。
張鋒知道史上兩位皇上有受難這麼一出,但沒想到會這麼悽慘。兩位平日裡錦衣玉食的皇子加起來才一隻鞋,身上被強行換上的太監服被一路上的荊棘掛得一條條的,露出保養甚好的雪白皮膚還是血痕點點,估計是在草衆裡躲藏時被刺傷的。兩張小臉上全是鼻涕和眼淚自然風乾後的白色印子,頭上亂蓬蓬的,東一處西一處全是枯草。瘦弱的身子互相依靠在一起,還在冷得簌籟發抖。
反觀張鋒,頭帶三叉紫金冠,兩條長長的雉雞翎高高揚起,隨着夜風不時左搖右晃,身穿虎狼吞雲甲,身披大紅袍,手執方天畫戟——正是與呂布比武后仿製的,略輕些,長度都一樣,真的是威風凜凜,那還用說麼?完全跟呂布的造型一樣。
張鋒忙滾鞍下馬,半跪於地,拱手肅然道:“臣東郡相張鋒救駕來遲,還望陛下恕罪,因甲冑在身,不能全禮。”
身後黃敘、文聘帶着七百騎兵整齊的半跪下,三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黃敘和文聘年紀不大,又都沒見過皇帝是怎麼樣的三頭六臂,雖然跪下了,四隻賊眼還不住的偷看——切,原來皇帝就是這樣的,簡直跟一個流民小孩子沒什麼區別嘛。
劉辯十四歲,卻根本不怎麼懂事,還是小孩子心境,看了英姿煥發的張鋒,一股子內心油然而生的崇拜英雄的想法使得他居然忘記讓張鋒等人平生,只是帶着驚喜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眼前這並不大上幾歲的少年將軍,一時居然有些發癡。
張鋒久等不見小皇帝有反應,劉協忙用手肘碰了碰劉辯,替他答道:“張愛卿危難之中見忠心,何罪之有?陛下龍體受驚,又經了半宿風寒,是以不便敘話。衆位請起。”
衆人整齊的回答:“謝陛下。”然後站起,張鋒脫下自己的披風給小皇帝繫上,他自己都受不了那灼灼如實質的目光,該不會看上自己了吧?
又令黃敘的披風給劉協披上,然後把自己部下的馬讓出來給兩位皇子乘騎,張鋒親自在一旁護衛,衆人緩緩向洛陽行去。
小皇帝對張鋒極是好奇,等崇拜英雄的那種心理稍微恢復了一些,不停的詢問道:“張愛卿何以在此?”
“回陛下,臣本於郡國內治營民生,於近日收到大將軍密令,速點精兵,掃宦官,正朝綱,可惜遲得一步,進東門時聽聞大將軍已沒(注:讀磨),陛下已不知所蹤,遂一邊打探一邊尋來,賴陛下洪福,得見天顏。”
“觀愛卿所部皆虎狼也,真雄壯之士!”
“謝陛下謬讚,此皆爲昔日破黃巾者也。”
“令尊張太尉亦是忠君愛國,今見其之也是一般武勇過人,恭兢良順,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待朕回宮後,必重賞愛卿。”
張鋒聽到這裡,倒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是知道這事的始末纔算了時間趕來,根本就沒接過什麼大將軍的“密令”,在馬上虛禮道:“臣不敢求賞,但求無過,天子蒙塵,臣未能有微功,敢望天賜乎?但聞‘君辱而臣死’,今陛下恕臣罪,已是感恩涕零,豈敢復有他望?”
連劉協也對張鋒小小年紀如此識大體而好奇不已:“張將軍年方几何?”
“回殿下,臣虛歲十六。”
“看將軍一身戎裝打扮,必是武藝超羣?”
“臣愧不敢當,然六歲習武,終日不敢綴,望有朝一日一身武藝能振我大漢天威,北逐胡人,南壓蠻夷,爲我大漢開疆拓土,固所願也。”
“不知將軍武藝,何人所授?”
張鋒心道:“來了,果然是這個時候讓王越得償了心願。”
“回殿下,此人姓王名越,雖然出身布衣,然一身武藝,天下無以出其右者,正是臣授藝恩師。今番也得前來,只是暫掌步軍,因而來得遲了。”
兩位小皇子果然少年心境,加上對張鋒的第一印象極好,於是開口要王越當劍師,張鋒也樂得一口答應下來。
張鋒於路說些在濮陽開酒樓,造紙釀酒以及當日破黃巾的一些事,本來口才就極佳,免不得一番添油加醋。說到市井之事,兩位小皇子眼睜得大大的,長年深居宮中,哪知得這般有趣之事?說到黃巾賊派人詐降又被張鋒識破之時,兩位小皇子不顧身份,鬨然叫了一聲好,雙手握拳,彷彿是自己的功勞一樣喜形於色。
“張愛卿果國之棟樑也,能文能武,這行軍打仗之事也絲毫不落於皇甫嵩,假以時日,愛卿必列位三公也。”
後面的黃敘和文聘兩人聽着,見張鋒如此被當今陛下看重,心下也是甚喜,自己老大能出頭,還能委屈了自己?當下也得意的搖頭晃腦,一付雞犬升天的小人之像。
正說笑間,前方一處煙塵,數百騎正迎面而來,這時劉辯和劉協兩人表現得截然不同:劉辯雖然被張鋒的外表所傾倒,但他畢竟也不大,張鋒和手下的戰力究竟怎麼樣,心裡並沒有數,心裡惴惴不安,嚇得連話也說不出來。而劉協雖然才九歲,卻處變不驚:“煩張愛卿前面探查,此爲何處人馬?”
張鋒一聲:“得令!”手下七百兒郎呼啦一聲,整齊的布成一個方陣,把兩位皇子護在中間,張鋒匹馬持戟迎上前去,片刻而回:“陛下無須驚慌,乃是諸位大人到了。”
須臾,王允,楊彪、淳于瓊、趙萌、鮑信、袁紹,一行人衆,數百人馬來到劉辯面前,滾鞍下馬,君臣抱頭痛哭,他們均是早就認識的,連張鋒也不得不低下頭,佯做拭淚之狀。真哭還真哭不出來。
衆人繼續前行,劉辯卻只叫張鋒一人貼身護衛,看在袁紹眼中,又是暗自嫉妒不已。
不到數裡,前面又是一彪人馬,高舉着火把,連綿不絕,約有三四千人。劉辨又一次露出怯弱本性,牙齒上下格格打架。張鋒策馬迎上前去喊道:“來者何人?”
那火龍隊伍裡,一將驟馬馳出,大聲厲喝道:“聖駕何在?”
張鋒挺起方天畫戟指着來人道:“聖駕在此!汝何人耶?見天下不跪,莫非欲劫駕乎?”中氣十足,四下衆人耳裡均是嗡嗡作響。
來將正是兇名鼎鼎的董卓,聞名也心驚:“這少年將軍倒也英雄了得。”於是忙下馬跪在路左邊:“臣西涼刺史董卓,特來保駕!今誤驚聖駕,請陛下恕罪。”
張鋒知道就是因爲劉辯的懦弱,讓董卓後來起了廢立之心。但這劉辯給張鋒的印象還不錯,雖然膽小了一些,聽了這話忙焦急的看着劉辯,希望他能大點膽子做出一付天子該有的威儀出來。然而,他失望了,果然如歷史一樣,劉辯怕的不敢說話,還是由劉協出面安撫董卓,張鋒知道,這劉辯的小命不久了,當下暗自嘆了口氣,安慰自己道:天意不可違。
張鋒心裡計劃過,要曹操出頭,必須要天下大亂,那麼董卓必須出場,而且必須如史書上一樣佔有洛陽,使得十三路諸候聯軍討伐(注:演義中才是十八路,史實上並沒有公孫瓚、馬騰等人),然後曹操纔會在陳留崛起。
如果現在殺了董卓,張鋒相信也能做到,但是對於歷史的發展卻實在估計不出來了,天知道曹操會不會從此跟着袁紹打工?或者真的從此就只在洛陽當個小官,碌碌一生?因此張鋒望着這個令天下將會因之色變的胖子,心裡一時泛起深深的無力感。
殺吧,歷史會轉個彎,腐朽的東漢王朝將會苟延殘喘,使得封建制度繼續荼毒天下;不殺吧,那洛陽以西,以至長安的多少人命,將因自己的打算而成爲堙塵,可是爲了中國的發展和子子孫孫,心腸並不夠硬的張鋒強迫自己不用鋒利的戟刃去割開董卓的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