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節

蝗軍沒有喊口號,就那麼沉默着,只是用精光四『射』的眼睛盯着城上不時晃動的兩隻雉尾翎,那是呂布的位置。

幾萬人齊動,呼啦一聲朝城牆『潮』水一般的涌去,迎接他們的是鋪天蓋地的弓箭、石頭、滾木。

城內也熱鬧得很,拿着長槍的呂布軍士兵驅趕着一隊隊臨時抓來的民夫,不停的往城上搬着石頭、木頭,以及裝着沸油的大鐵鍋。木頭和石頭也不是取之不竭的,呂布軍就地取材,拆了離城牆最近的民房,順手再搶點值錢的什麼些東西,也不想想這仗完了後是否有機會用得出去。

其餘幾門幾乎沒有什麼壓力,那裡只有加起來才四千人馬的弓騎的『騷』擾,這些人又不會騎着馬爬上牆,還怕什麼!於是張遼和高順無一例外的選擇只留下兩千人,其餘人都派給呂布那邊,看會不會派得上用場。

蝗軍開始登城了!

鑑於上次硬攻彭城的教訓,曹『操』意識到這種硬碰硬的登城戰必然有足夠的遠程支援,否則居高臨下的敵人對着己軍有着數着方法應對。同上次情況不同的是,這次有呂布坐鎮,所有守軍的士氣不是彭城那次比得了的。

曹『操』這邊一萬弓箭手,居然還算不得主力。最可怕的就是甘寧的水軍,他們的艨艟上裝備了大量的弩箭不說,還有幾臺牀弩!

這種牀弩巨大而厚實,弩臂都有普通人的大腿粗,雖然裝矢和移動都不易,平時都是放在船上固定住,用來攻擊對方船身的,此次用來攻城,無疑有點大炮打蚊子的嫌疑。但是它起到最大的作用,卻是威懾!

如嬰兒大腿般粗的矢身呼嘯着朝城上飛去,城上人人齊齊低頭,哪怕是呂布也不敢託大,用畫戟裝成很輕鬆的挑飛這種弩矢,光比力氣,人是比不起機器的。面對它的直接後果,很可能是被一矢『射』飛腦袋,只剩下一個冒着噴泉一樣鮮血的無頭屍體。

“唰唰唰!”數十架雲梯被第一批蝗軍士兵豎起,每兩個士兵冒着城上的箭雨飛石扶穩,後來的士兵一臉冷漠的朝上攀爬去,斗大的巨石在他們眼裡視若無物。

他們只需要仗打!沒有仗,他們自己,他們家裡這些一切生活來源都會隨之枯竭。

已經開始有蝗軍士兵慘叫着,帶着滿頭的鮮血或者身上密集得象是馬蜂窩一樣的弓箭掉下來,摔在自己人身上或者地上,片刻就不能動了,沒有人會憐憫的看上一眼,也許這一刻的他們就是下一刻的自己,到時有誰來同情自己呢?

好在裝填慢吞吞,數量又少的牀弩不時發出巨大的吼聲使得城上士兵沒有不分心朝甘寧這邊觀望的,要不是牀弩,只怕蝗軍的損失遠遠不止眼前這一點了。

“給我砸!砸死他們!他媽的,”呂布拿着畫戟大聲指揮着士兵們不停的把石頭,木頭砸向城下去,一個士兵稍有猶豫的看了看牀弩的方向,呂布飛起一腳,那士兵帶着哇哇的大叫被踢下城去,咣的一聲正砸在蝗軍重步舉着的巨盾上,彷彿雨打浮萍一般一陣搖晃。

看那那士兵還未便死,張嘴連咯了幾口血出來,然後身下的巨盾陣就象一個巨大的食人花,張開一條縫,那士兵便被吞噬不見了。城上的士兵齊齊一個冷顫,一邊兔死狐悲的哀傷着,一邊咬着牙拼命把石頭看也不看的就朝城下砸去,這一刻那隨時可能把自己釘在城牆上的巨大牀弩的威脅也顧不得了。

其實那士兵絕對不會死,如果他沒摔死的話。別忘記了蝗軍的收入來源之一就是俘虜,哪怕是一個缺胳膊斷腿的,只不過價格就要打上一個折而已。那些被砸中的蝗軍士兵一陣發愣,望着這天上掉下的餡餅有些不知所措,不過顯然這餡餅有些小了點,不過在場這麼多和尚分的。

戰鬥很激烈,被呂布的暴虐和身後呂布親兵擔任的督戰隊的刀斧威『逼』下,沒了退路的士兵們也只能拼死而戰,一個拼命攻,一個拼命守,兩方拉鋸得不進不退,除了屍體一點點堆積,蝗軍連城牆頂的一塊磚都沒『摸』到。

“這樣下去,傷亡太大了吧?”老曹遠遠的觀看着戰局,不時從雲梯上掉下的身影讓他心如刀割,這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啊,蝗軍中個個都戰力非凡,否則也不會讓袁紹連吃兩次大虧,連兒子都差點賠了一個進來。

現在在青州境內,某某人只要說:“我家二大爺的小舅子的三表弟是混蝗軍的”,然後周圍人一陣豔慕的眼光……在青州境內行商的商隊什麼護衛都不需要,只要帶着印有蝗軍標識的大旗一面,保證通行青州境內絕對無礙,絕對不會有不開眼的小賊來剪徑打秋風,甚至連螳臂當車的事情也不會發生。在青州,蝗軍就是牛叉的代名詞,比劉協的聖旨管用多了。

“主公,可是我們不攻,不僅三位將軍沒有機會,而且呂布也會疑心有變的!”郭嘉和張鋒同時勸道。

張鋒知道老羅在演義裡寫這三人叛變是因爲呂布下了禁酒令,候成觸犯了而險些被殺,繼而衆將起了反意。他不確定這時同時的事情會不會發生,不過就他的認識來看,呂布在極度惡劣的環境下不會保持清醒的頭腦,會不時爆發『性』格中暴虐的一面,使得身邊人衆叛親離,從而被手下出賣,被擒,現在看起來,歷史很有可能又一次驚人的重合。

兩個時辰後,蝗軍的軍力已經銳減了六千人,就連重甲兵都出現傷亡,牀弩的弩箭更是已經用盡,而戰局一樣沒有任何變化,沒了牀弩的威脅,呂布軍都覺得這仗自己是贏定了。

“鳴金,收軍!”看到除了城下一堆堆的屍體和染紅了土地的鮮血象小河一樣的蜿蜒,曹『操』果斷的下令收軍,士兵們都餓了,這樣再打下去不會有任何結果。

看着三路曹軍『潮』水一般退去,城上的呂布軍士兵互相擁抱着歡呼起來,就連呂布的臉上也散開了陰霾。

“主公,雖然曹軍已退,恐是午後還有攻勢。不若請主公回府用飯,城上交給我等便是。”

宋憲出言試探呂布的反應。

果然呂布說道:“不行,非是對你等不放心,實則曹『操』狡詐,恐其趁我不在之時發力攻城。傳令,教午飯送上城來,酒……少許便可!”

“喏!”呂布沒發現宋憲一臉驚喜的朝其餘兩人使個眼『色』。

沒多久親兵將飯菜擺上白門樓來,擺了四個几案,一人一個座,每個几案上都有一小壇酒。

“咦,你們這次怎的不喝了?”呂布打退曹軍,正自斟自酌喝得過癮,發現其他三人只是吃菜,並不喝酒。

“回主公,恐下午還有力戰,誤了大事,憲酒量淺,不比主公酒後依然神勇無敵。”宋憲早就準備好了說詞。

“也是,”呂布不疑有他,大嚼大飲,一小會,就覺得天旋地轉,趴在几案上,枕着滿桌的湯湯水水打起呼來。

“成了!”三人站起來,小心翼翼的湊到呂布身邊,輕輕搖了搖,呂布沒有絲毫反應。

“快快分頭行事!”魏續招呼着呂布親兵,說呂布太累,就在城樓上睡着了,叫他們下樓去侍候着。魏續做這事最合適,親兵也不懷疑呂布和他的關係會有什麼別的心思,候成則下樓把三人的親兵集合在一起,宋憲在城上豎起一面白『色』大旗,唯恐曹『操』那邊看不見,用力搖了搖。

“主公!”幾個眼力好的人都紛紛叫嚷起來,吵得曹『操』一陣發昏,“快看,城上有了白旗!”

老曹個矮,一把推開身前兩個巨人,典韋許褚,可不是嘛?那面好象招魂幡似的白旗還在左右搖個不停。

“傳令子義!速速攻城!”老曹興奮得一陣把上小蘿莉的激動,老臉紫紅紫紅的。

剛剛轉了個身的蝗軍大隊又疑『惑』的朝城門『逼』去,遠遠的就見宋憲朝自己大叫道:“呂布已擒矣!速速進城!”

太史慈不知道宋憲三人的事,還當有詐,衆蝗軍也是不明白到底搞什麼飛機,一時不動腳步。

宋憲見蝗軍不進城,急了,從城上扔下一物,噹啷一聲巨響,那不是呂布的方天畫戟?

這時城下的呂布親兵也知道不對了,發一聲喊就要往城上衝,候成率領的三人親兵一邊死死守住城樓,一邊打開城門。

眼見四十大盜的寶藏山洞的門開了,城下的衆阿里巴巴們再也沉默不了,發一聲喊就往門裡涌。左左和楊風最先率人砍死呂布親兵,在宋憲等人的目瞪口呆中,兩人一起扯過呂布一隻手分別往兩邊拉:“我的!”

“放屁!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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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太史哥哥聰明,這呂布的功勞說什麼也不會輪到自己,肯定是那幾個當臥底的。自己一言不發帶了人直接捉陳宮去了。

曹『操』見大隊士兵涌入城裡,興奮得聲音都變得跟他爺爺一般的尖銳(他爺爺是曹騰,宦官):“公明、知機、文謙、永成、仲業!還不與我入城!一干賊將通通拿來,我便在白門樓上候着!”

熔岩遇到堅冰般,曹軍大隊已經入城的消息使得還有數萬戰力的呂布軍不戰而潰。一個時辰後,就連擁有着陷陣營的高順也被徐晃生擒。

呂布從頭到腳,被捆得嚴嚴實實,被平放在地上,可笑的是還在打呼。高順被押上白門樓上時,陳宮和張遼已經在那裡了。

看到高順面『色』無波的表情,張遼臉一紅,低了頭沒有說話,良禽擇木而棲沒錯,但是跟“忠臣不事二主”的某些人比起來,未免就顯得有些不夠男人。

雖然陳宮和張遼兩人都沒被捆,但張遼是站在曹『操』的身側,這說明他已經是曹『操』的人了。

還是主動投降的。

而陳宮,卻是面對曹『操』而立,地上一圈繩子,明顯是被剛解開的。

“這次攻克下邳,三位將軍居功至偉!待本相回到許昌,封賞自然少不了的。”

三人越衆抱拳而禮:“謝丞相!”

劉備三人也在其中,看着這三個賣主求榮的小人,齊齊冷哼了一聲,這聲音也未免過大,讓當事人不免臉上有些紅。

“來人啊,將呂布澆醒!”

幾個士兵拿着一桶水,嘿咻嘿咻從城下搬上來,剛澆了一瓢,呂布便醒轉了。

似乎還有些不明白狀況,呂布掙扎着坐起來,低頭看着自己身上象困糉子一樣的繩子,又看看宋等三將,頓時省悟了:“無恥小人,吾待汝等不薄,何故『藥』我?”

看到張遼,呂布也驚訝:“文遠也……?”

高順是唯一一個被捆的人,呂布看到他:“哈哈哈,我呂布卻只有一個不離不棄之人!”

宋憲站出來說道:“呂布匹夫!殘暴不仁,只留戀女『色』,又不聽部下言,何謂不薄?”

呂布嘿然不語。

“當年除董,溫候也有大功,何以與朝庭作對?”曹『操』坐着,呂布站着,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就象土豆看大米。

呂布看了看白門樓上一干人,彷彿想通了似的一聲長嘆:“事到如今,呂布願降,公將步,布將騎,天下可定也。”

曹『操』想了想,正準備說話,突然身後轉出劉備:“丞相萬萬不可!呂布好利無謀,重女『色』而輕大義,向日已叛董、丁、陶,丞相欲養虎自噬乎?”

呂布的俊臉變得蒼白一片,只到這時,他似乎纔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爲,是被這些所謂的孔聖之後的儒家思想所不容的。

曹『操』把眼睛閉上,半晌不說話。白門樓上至少有幾百人,可是靜得可以聽見螞蟻爬。所有人寧神靜氣,等着聽曹『操』對呂布這三國第一人的審判。

良久,曹『操』終於開口了,不過眼睛還沒睜開:“本相思索良久,不可否認溫候曾有功於社稷,但所作所爲,本相也不敢保證將來是否會爲汝所噬。來人啊,將呂布牽下樓去,梟首示衆!”

呂布盯着劉備:“是兒最卑鄙!”左右拉着呂布準備下樓,張鋒自背後轉出來,跪於曹『操』面前:“且慢,容某一言!”

“二弟……”這個時候,只有張鋒出來爲自己求情,呂布這輩子沒流過幾次淚的大男人也不禁動容。

“知機……”曹『操』也知道張鋒會出來求情,只不過,好象說服不了自己。

呂布這個人,實在太危險了。反覆無常,這是士子們所最爲垢病,也是那時當老闆的最不喜歡的。

“兄長並非是中原人,自幼生於草原,習弓馬,善騎『射』,而未習孔、孟之道,只知有己,未知有君親師也。後兄長從丁原,未被重用,嘗因是混血而輕之,此事某曾親聞丁原言。而兄長重妻子,與董卓雖有父子之名,但董卓好『色』荒『淫』,趁兄長不在而辱及嫂嫂;故而兄長恨董卓入骨,至於陶謙,更是想利用兄長在先。”

“今兄長束手,普天之下除主公之處,未有能容身之所:袁紹早恨不得得兄長而殺之,劉表重名,絕不會容兄長,而益州劉璋,西涼馬騰、韓遂偏處,不可及也。”

說到這裡,曹『操』也頗有些意動,呂布都快40歲的人了,名聲又臭,除了自己,好象還真沒人願意收留他。

江東孫策?應該也不太可能。

看着曹『操』猶豫不決,劉備居然有些急:“丞相,知機心善,呂布萬萬留不得啊。其人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其反起噬人,不如除之以絕後患。”

呂布見劉備一心想着他速死,怒而斥之:“大耳賊,某與你無冤無仇,何相害如此之急耶?”

劉備儼然一心爲國爲民狀:“非爲私,而爲國家大義也!”

張鋒跪爬兩步,將腰前佩劍解下,雙手舉過頭:“鋒願以全家『性』命擔保,兄長決不再叛!”

曹『操』愕然的看着那把劍,想起當年張鋒加入自己麾下時,提的兩個條件之一:“將來屬下以此劍示主公,便是想保人之『性』命,連主公也不能殺。”

曹『操』清楚的記得,自己當時是說:“這個好說。”雖然此劍並彼劍,那把曹『操』當年用過的破劍,早就壞掉了,於是曹『操』又給了張鋒一把。

曹『操』接過那把劍,用手輕輕的撫『摸』着,眼睛在看劍,嘴裡卻是對着呂布說:“知機之情,想來奉先已然明瞭。萬望莫再有負兄弟之情!”

呂布大喜,忙指天發誓道:“我呂布若叛丞相,願以此身並全家良賤死無葬身之地!”

古代發的誓的嚴重程度遠遠超過現在爲了哄MM上牀而說的:“我發誓只喜歡你一個!”於是衆人也暫且相信了。

劉備還準備再說,曹『操』已經阻止了他:“有信在先,不得不爲之耳。玄德勿要再提。”

白門樓上,張鋒終於救得了呂布一命,高順死活只願跟着呂布,曹『操』想當年反正也放過了黃忠,也不在乎再多一個高順,於是也答應了讓高順當呂布的家將。而陳宮,則是和歷史上的一樣,耗盡了畢生精力和曹『操』作對,最後萬念俱灰求死。『操』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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