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羌兵把他們安然送到河對岸,哈彥骨等人才算鬆了一口氣,雖然那些羌人對這些匈奴兵充滿怨恨,但既然大王下了命令,只好遵從,把這些匈奴兵送上岸之後招呼也打就返回了!
哈彥骨望着對岸,劉封等人此時正帶領兵馬返回,一時間感慨萬千,不知道這個人身上到底散發着什麼樣的魅力,就好像長生天那山巔處的陽光,讓人從內心深處生出一種仰望之情!
“大將軍,爲何那麼多同胞勇士都不願意跟隨我等回去?”一旁的其其格至今感覺有些恍惚,但對那些留下來的匈奴兵充滿了疑問,難道他們不喜歡在廣袤的草原上縱馬馳騁,揚鞭高歌嗎?
“哦!”哈彥骨緩緩的回過身來,看着眼前的士兵,有些失落:“本將軍也不知道爲了什麼,這些漢人當真是可怕得很,難道還會奪走了他們的魂魄嗎?”
巴圖說道:“大將軍,不如找個人來問問便知道了!”
哈彥骨點點頭,指着身邊的一位小將領喊道:“你過來一下!”
那人神情有些緊張,走近哈彥骨不敢正視,躬身“大將軍!”
哈彥骨問道:“那些漢人給你講了些什麼?怎麼有那麼多的勇士都不願意返回美麗的大草原?難道他們都忘了作爲一名勇士的尊嚴了嗎?”
那人答道:“回將軍!漢軍的士兵對我等說道:只要願意留下來的,他們都會帶去西涼,那裡地光人稀,每個人都會獲得土地耕種,還每戶派發漢人幫助,同意漢族和匈奴通婚,遷入西涼的匈奴人,十年內不用交租,前三年還有糧錢補助……”
“什麼?”哈彥骨等人越聽越吃驚,哈森不由驚問道:“漢軍所說的這些都是事實嗎?”要知道大草原雖然好,但匈奴人最缺的卻也是穩定和安全,每個季度的遷徙便是他們心頭大事,爲了草地,爲了水源,各族之間征伐不斷,除了內部鬥爭之外,還要去搶劫漢人,前幾年中原內亂,他們還能得些好處,但魏軍統一北方之後,匈奴人在邊關接連遭到打擊,這才輕信了魏軍之言,前來侵略羌族,沒想到一敗塗地!
汗顏股握緊拳頭半晌不語,他並沒有責怪那些留下來的匈奴兵,這樣優厚的條件,不正是他們征伐的時候給這些士兵講的嗎?只要勝利了,便是無盡的享樂和廣闊的土地,他看着遠處白茫茫的天空,彷彿是對自己說道:“等會去報告可汗,就說此次征伐因蜀軍相助,我等全軍失利,僅有萬人撤回,其餘人……”他咬了一下牙又道:“戰死他鄉!”
“大將軍!”那些匈奴兵聽到這句話後全部跪地!其實留下來的匈奴兵還是有顧慮的,就是他們的家人和族人恐怕都會受到牽連,很大一部分基本上是沒什麼家人的才放心留了下來,有的還囑託這些返回的匈奴兵設法照顧自己的家人,沒想到哈彥骨竟然冒着被殺的罪名自己一個人承擔下來!
其其格幾人此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次戰敗,回去受罰只怕他們幾個都躲不掉,但即使如此,他們也不願意就此投降,一定要回去覆命,一是爲了防止鮮卑人乘虛而入,更重要的是爲了蒙古勇士的尊嚴!也許哈彥骨這樣也是對那些死去的士兵們做的最後一點貢獻了吧!
哈彥骨最後看了一眼那片令他功虧一簣的土地,轉身上了戰馬,喊道:“勇士們,我們雖然戰敗了,但還有我們的尊嚴和勇氣,還有長生天在庇佑着我們,等着我們回去的消息!天可汗也在盼望我們的消息,我們這次中了魏國的奸計,一定要回去告訴天可汗,爲這些死去的勇士們報仇!”
“報仇!報仇!報仇!”那些士兵們吶喊着,想起了魏國當時許諾的那些好處,現在只怕魏國人躲在長城後面偷偷的笑呢,不由怒氣滿胸膛,士氣一下子高漲了許多!
其其格等人也跨上戰馬,跟着哈彥骨奔向祁連山!
“都快過了兩天了,怎麼還不見這些匈奴人撤回?不會是從別的地方走了吧?”已經在祁連山等候了兩天的燒戈有些不耐煩了!
治無戴似乎對鄧艾的計策自信滿滿,忙說道:“將軍只管耐心等候,那位姓鄧的漢軍將領甚是厲害,我和他一起帶兵,他都能猜到那些匈奴兵的動向!”
燒戈經過上次平定徹裡吉和此次擊退匈奴侵略兩站之後,對這些漢人是又佩服又害怕,不由問道:“這個將領也有這樣的本事?難道不是燕王早就計劃好的嗎?”
治無戴說道:“將軍帶兵打仗,自然知道主將雖然制定了作戰計劃,但上了戰場卻還是要隨機應變的,我看這位鄧將軍的本事和燕王也差不多!”
“啊?”燒戈有些不信,但看治無戴的神情也不像是故意誇對方的,要知道治無戴雖然沒有他官職高,但在羌軍裡也是高級將領,不可能情輕易就誇讚別人的!
“報!”燒戈還要細問,卻聽哨馬來報,不由精神一振,喊道:“報上來!”
只見一個羌兵跑過來:“報告將軍,發現敵情,只是有些奇怪!”
“奇怪什麼?”治無戴不由有些緊張,難道鄧艾真的算錯了?
羌兵答道:“將軍!我等奉命在祁連山一代巡查,並未發現有匈奴兵從前面撤回,剛纔卻突然從前面的一個山谷中鑽出來一隊匈奴兵,朝着我軍大營而去!”
“什麼?”燒戈和治無戴同時驚問,都以爲自己聽錯了!
羌兵不敢怠慢,又說道:“的確有一隊匈奴兵從山裡出來往前而去了,不過這些匈奴兵衣冠凌亂,好像是些逃兵!”
“逃兵?”治無戴愣了一下,起初他還以爲是匈奴又派大隊人馬前來,聽到逃兵不由鬆了口氣!
燒戈看治無戴放鬆的神情,有些奇怪:“就算是逃兵,也還是要防範一下的!”
治無戴對燒戈說道:“將軍說的是,這些逃兵從山谷中出來,定然是打探到那些匈奴兵撤回的消息了,現在恐怕是前去會合的,不出半日,應該就能見到他們了!”
燒戈突然大笑道:“現在我明白那位鄧將軍的意思了,他當初說要是看到往回的匈奴兵不要追趕,恐怕指的就是這個吧,這樣也好讓後面的人放鬆警惕!”
治無戴聞言點頭道:“將軍反應真是快,原來鄧將軍連這些都料到了!”
燒戈揮舞了一下手中的大斧:“總算等到了,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按原先計劃好的,各自準備吧!”
治無戴點點頭,兩人各自帶領本部兵馬去山中埋伏,派出哨馬繼續探視!
哈彥骨一衆正催馬急趕,遠遠看見祁連山,對旁邊的其其格吩咐道:“等大家過了祁連山,便休整一下,等大家休息好了再趕路!”
“將軍快看!”其其格還未回答,另一側的哈森卻大聲喊道,指着遠處!
哈彥骨擡頭看去,不由心中大驚,正有一隊人馬迎了上來,難道又是漢人的計策,並沒有真的將他們放回?不由勒住戰馬,命令所有人停下來,躲是躲不掉了,只有拼死一戰,哈彥骨挺起了腰桿,巋然不動!
所有的匈奴兵馬都停了下來,靜靜的看着漸漸靠近的敵軍,眼神裡都是決然,既然註定要死,就爲了尊嚴而戰吧,這就是他們從哈彥骨的背影裡看到的戰鬥命令!
阿爾木一路上並未多說話,但現在出現的情況讓他心情極度的不平靜起來,其實他已經投降漢軍了,只是劉封卻讓他繼續跟着哈彥骨等人,劉封只對他說了一句話:“祁連山若有變故,將軍請盡力勸哈彥骨等人歸順我軍,本王記將軍大功一件,不僅將軍投降之事不對外人透露,所有投降的匈奴兵所封之地也由將軍管理!”沿途阿爾木心中忐忑,不知道劉封到底什麼意思,本想早就勸說哈彥骨等人,一直沒有機會,此時出現的,莫非就是劉封所說的變故?不由手心冒出冷汗!成功了,榮華富貴;失敗了,身敗名裂!
“大將軍快看,來的是自己人!”對面的人漸漸走近,不用別人說哈彥骨也看清了,看着這些衣冠不整的士兵,不由有些疑惑,想起劉封之前對他說的話,不由升起一種不祥的感覺!
只見對面隊伍中衝出一人,跪倒在哈彥骨等人面前哭喊道:“大將軍大事不好了,王庭被鮮卑人攻佔了!”
“什麼?”雖然做了一些精神準備,但聽到這個消息,哈彥骨還是差點從馬上掉下來,沒想到鮮卑人行動如此迅速!
“可汗和王族的人都到哪裡去了?”哈森顯然也被突如其來的消息震驚了,連忙問道!
“我等是負責掩護王庭撤退的,後來被大軍衝散,不知不覺便逃到了祁連山一帶,想起大將軍出來征伐羌族,或許此時已經大獲全勝,便來會合,沒想到這麼快見到大將軍了,真是太好了,還望大將軍帶領人馬殺回去,尋找可汗,恢復王庭,將鮮卑人趕出草原吧!”那人臉上滿是欣喜!
一陣壓抑的沉默,衆人都在等着哈彥骨的答覆!
“殺!”一個顫抖的聲音從哈彥骨牙縫裡擠出來,周圍的人都不由心中一冷,作爲一個身經百戰的將軍,他身上突然殺氣凜凜,“鮮卑人這麼快得到消息襲擊王庭,肯定是魏國人暗中送信!”他轉身對哈森等人說道:“此仇不報,就算我們死了,長生天也不會收留我們的靈魂,我們現在就殺回去,尋找可汗!”
“大將軍不可!”阿爾木突然喊道!
哈彥骨雙目發赤,瞪着阿爾木:“阿爾木將軍怕了嗎?”
阿爾木嚥了一口唾沫,強忍着心中的恐懼,跳下馬鞍,跪在地上說道:“大將軍,我們此時只有一萬餘人,而且還有傷病,戰馬又不是最好的,兵器也被沒收了,就算殺回去,也不是鮮卑人的對手啊!”
哈彥骨一提馬繮,戰馬一聲長嘶,哈彥骨嘶聲說道:“那依你的意思,我們就不報仇了?”
阿爾木不敢擡頭:“將軍,漢人有句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將軍保存實力,我們還有報仇的機會!”
哈彥骨慘笑道:“實力?機會?我們已經是敗軍之將,王庭如今覆沒,還有什麼實力?”
阿爾木答道:“有一人可幫我等報仇,只怕將軍不會答應!”
哈彥骨頓了一下,想不到還會有誰能幫他這麼大的忙,不由問道:“是誰?”
阿爾木也停頓了一下,才低聲說出兩個字:“劉封!”
又是一陣沉默,只有戰馬的響鼻聲不時響起,阿爾木的汗珠已經掉在地上!
“大將軍!”巴圖的聲音打破了沉寂:“阿爾木說的是長久之計,若是能得到劉封這樣的人的幫助,一定能夠成功的,不過……”他不說別人也明白,讓劉封相助的代價便是投降漢軍!
“將軍若是不想如此,我等也願隨將軍同生共死,與鮮卑人拼了!”其其格在一旁看哈彥骨不說話,知道哈彥骨放不下自己的面子!
哈彥骨掃視一週,衆人的眼神裡已經毫無戰意,都是迷茫和期盼,看來“劉封”這兩個字給了他們莫大的希望,不由仰天長嘆:“長生天啊,難道你就真的不願意收留我這個敗軍之將了嗎?”又低頭對阿爾木說道:“若是我再帶兵回去,不知道劉封願不願意收留?”
阿爾木心中大喜,忙道:“劉封之前就對大將軍有收留之意,若是誠心去投,定然成功”
哈彥骨想起劉封離別之前對自己有收留之意,心中也有了幾分底,頹然說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們還是回去吧,應該還能趕上他們!爲了不發生誤會,就請阿爾木將軍先帶一隊精兵追趕,順便向羌人說明情況!”
阿爾木連忙答應,挑選了一些精壯人馬先行而去!
哈彥骨看了一眼祁連山,心中嘆了一口氣,這一次走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回到山那邊廣闊的草原上!
“什麼?”燒戈揪着那個哨兵喝道:“所有的匈奴兵都退回去了?”
此時治無戴也趕了過來,看着燒戈無奈的說道:“到底鄧將軍說的是哪一隊匈奴兵啊?”
燒戈一屁股坐在地上:“還妙計呢,我看我們兩個纔是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