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尉大人?”當衛尉府門口的家將聽清郝昭的來意,不由得訝道,“此刻並不在府中。昨日少將軍通知大人,二弟病危,大人已經向魏王請了一月假,今晨已動身往姑臧去了。”
郝昭心裡一涼,想不到連馬騰都被誆走了,這可如何是好?
郝昭正準備轉身離去,準備回覆張鋒這邊事已不協,不料那家將又說了一句話,讓郝昭如六月天裡忽降大雪,全身冰涼。
“少將軍還帶走了府裡大部分人手,說是護衛大人周全……如今府中已不足十人矣。”
郝昭又驚又怒,這可如何是好?不但沒借助到馬騰的力量,而且馬超本來就有私兵數千,當時援救晉陽時留下的,如今又騙得馬騰的護衛力量,手中光是西涼人馬,怕就要過萬!
這還只是馬騰一人手中的力量,天知道還有什麼別的變故?
正說着,從東面有一隊西涼騎兵殺氣騰騰的路過,把郝昭嚇得馬上站在街角去了,雖然他一付軍院的學生打扮,一來馬超想是沒對軍院上什麼心,二來也是因爲這裡是馬騰的府門口,這邊騎兵並沒有對他加以盤查。
連曹操親口頒的禁馳令,都被西涼人馬廢棄了……
郝昭等西涼人馬一過,馬上朝丞相府匆匆走去,不管如何,還是先通知大將軍早做準備。
******相府門口雖然平時行人也不多,但是今天卻異常的冷清,而遠遠的,卻能聽見有人在用聽不懂的胡語大聲喝罵着什麼,大概是在驅動意圖接近相府的人,哪怕是小商小販。
郝昭平生第一次當了一回小賊,從相府後門高高的院牆處跳下,早有曹彰的家將在接應。
“大將軍何在?”郝昭問道。
“大將軍和三世子還在魏王臥室,不知何爲。”
看來離開的這段時間,相府的人手並沒有增加,郝昭一邊看着在假山上,樹冠處盯梢的人影,一邊暗暗在心裡合計,應該是相府門口兩邊設的關卡,擋住了一些想來增援的人手。
這樣下去太危險了。應該勸大將軍和魏王早早離開纔是。
門口的家將們只是看了郝昭一眼,便放他入內,連解劍的要求都沒提。郝昭心裡暖洋洋的,這是大將軍和魏王的信任。
就只見榻上呈大字狀躺着一人,面目已經被刺得全非,不能辨其人,但是皮膚較黑,也是五短身材,四肢較粗,乍一看去,真還以爲就是曹操本人。
其人腹部一個可怖的巨大創口,象一張呲牙咧嘴的嘴巴,還在汩汩的留着血,而“華陀”本人還躺在地上,右手正握着那把匕首。
“伯道,事情辦得如何了?”
曹操換了一身普通的將領服,只是肚子有些發福,圓鼓鼓的很引人注目。
“回姐夫,大將軍,衛尉已被馬超以其二弟病危爲由誆騙出府,於卯時已經出發了。馬超還抽走了衛尉府大部分人手,想來如今兵權已盡歸其矣。”
“高人!其後必有高人指點!”曹操長出了一口氣,右手握成一個拳頭,關節處泛着緊白的青色,一下下的敲着桌子。
“我那個不肖的小王八蛋我瞭解,騎馬作詩都還行,不過如此謀事精妙,卻一定有人在背後指點!”
曹操驚怒之下,連“本王”也不說了。
“岳父還請息怒。雖然子桓有高人指點,但我們也並非毫無勝算。”
六隻眼睛一齊盯着張鋒,郭嘉,賈詡不在,張鋒就是他們唯一的主心骨了。
“雖然現在馬超已經有萬人左右的西涼騎在手,但是他們在各街設卡,一來分散了兵力,二來有心之人必已看出端睨,有何異變也未可知。”
“但是二哥手上還有人馬呢。”曹彰不愧是傳說中的黃鬚兒,說話時中氣十足,加上聽說曹丕竟然準備弒父殺兄,兩排鬢髮都似乎根根直立起來。
“子桓不足爲慮,他手上的人一來沒經過大陣仗,二來我們只要能把家將們集合起來,也足以堪敵。我現在只是擔心……”
“皇帝?”曹操問道。
“劉協?”對皇帝毫無感情的郝昭乾脆就是直呼其名。
“正是,雖然當今天子無權無兵,但是好歹也是一國之君,如果子桓佔了皇宮,逼着天子下詔書,宣佈我們爲賊逆,就算最後我們贏了,那孫家和劉家也有了藉口了,這天下,可是好不容易纔平靜下來的……”
“他敢!還反了天去了!”曹操也氣得不輕,眼下種種情況說明,這事的幕後黑手就是曹丕,只不過沒想到這次他的手段高明之極,唯一可能不動刀兵而阻止事態發生的馬騰,已經被馬超騙走了。
馬騰也是一代人傑了,在西涼拼出這麼個局面也不容易,可是人性是他最大的弱點,一聽說馬休病危,也不顧三七二十一就動身回西涼,想不想如果他真的病了,怎麼會家書直接送到馬超手上而不是他這個家主手上。
“不管怎麼說,眼下先把難關渡過去再說吧。時間拖得越長,對我們越有利,子桓那邊肯定比我們還急,一旦能有人發現不對勁,我們的壓力就小得多了……”
張鋒說得不錯,不過曹丕這邊也是這樣覺得的。
幾人剛剛說着,家將急報:有人喊着捉拿暗害魏王之人,要強行攻府!
“子修,子文,伯道,你們護着魏王,我親自斷後。”張鋒果斷的站起來道。
幾人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是矯情做作的時候,都默不作聲。
張鋒抽出隨身佩帶的寶劍來,突然很懷念原來方天畫戟在手的日子。
相府門口,一大堆漢人、羌人聚在一起,爲首之人正是曹丕的親隨家將。
可是相府中死寂一般的沉默,連聲蟬叫都沒有,大門關得死死的,連一絲縫隙都沒有留。
“快看,有火光!”
遠處的人首先發現了不對,相府裡數處都燃起了火光。家將不禁大喜,那個化名華陀的大夫吉平,看來是得手了。
“攻進去!”料定曹操已被刺身亡,家將撕下了片刻之前還惺惺的假面具,“一個不留,爲魏王報仇!”
漢人聽命於曹丕,而羌人卻聽命於馬超,雖然並不統屬,但這並不妨礙眼紅權勢者的野心。
漢人開始撞門,而性急的羌人們更是用人作梯,開始攀爬相府的院牆。
院牆後突然一下站起十幾名家將,將最前面一排羌兵全部射倒,但是後面的羌兵卻根本沒有在意這種類似搔癢般的還擊,也以弓箭還擊,一下子十幾個家將被便如蝗的箭雨射得慘叫連連,院牆後面便沒了動靜。
這麼弱的守衛,還不手到擒來?
反叛者的信心十足,不管曹操是不是真死了,就相府目前的守衛情況來看,就算是硬踩也把它給踩平了!
前院,失守!
中庭,失守!
雖然緊緊關閉的各個房屋間不時放出一兩支冷箭,奈何叛軍人數太多,瞬間便被無情的刀劍給淹沒。
後院也失守!只不過這裡已經是火光一片,顧不得被大火燒焦了毛髮,家將衝進曹操臥室,拖出了兩具已經血液都還未凝固的屍體,雖然被火燒得有些辨不清樣子,但是就身材和服飾來看,其中一人就是曹操!
“大事協矣!”
家將將這個好消息回報給位於許昌城正中的一家客棧裡等候消息的曹丕,他正全身披掛,沒有戴頭盔,几上放着一把劍,劍身半抽,閃着懾人的寒芒。
這把劍,不是砍掉曹操、曹昂的頭,就是砍掉自己的頭!
曹丕還沒說話,“張鋒等人一早進了相府,可有下落?”吳質急吼吼的問道,這個號稱“建安七子”的超級替補也早早換上了難得一見的戎裝,頗有些沐猴而冠的味道。
長得象棵風中的楊柳,套着一身寬大的皮甲――鋼甲不是沒有,吳大替補是文人,如果真穿上了,也只怕被壓得象只王八一樣只能在地上躺着不動了。
“這……卑職一心只想着找到魏王,並未留意其他人,不過那吉平大夫,已然斷氣。”
“糟了,只怕這魏王未死,而是逃走了。”吳質恨恨的一跺腳,震得几上的劍“嗡”的發出清脆的鳴聲。
“季重如何得知?說不定父王……”說到父王二子,心狠手辣的曹丕還是微微心頭一顫。
“張鋒此人最是重情,又與魏王有翁婿之誼,早年便爲其征戰沙場。如果魏王已死,如何會留着其屍不顧,獨自逃命?況且還有曹子修在,其人敦厚重孝,也斷不會留其老父於火場之中!”
曹丕一聽,極有道理,這曹操很有可能沒死,而且他一生戎馬,這麼輕易就死了?
“不過世子也無須擔心,眼下只要防住四門,不讓元讓的大軍進城,魏王便是插翅難飛,只要捉到了他,不擔心天下不入你手。”
雖然現在是在商量對付曹操,可是他平時的積威仍在,吳質一口一個魏王而不是曹操說得順溜得不得了,曹丕心煩意亂之下也沒覺得不妥。
“現在四門情況如何?”
“回世子話,想是消息已經泄露,夏候元讓親自帶兵在攻北門,東門和西門也有攻打,只是南門無事。”
“圍三厥一麼?”早就知道曹操當年打黃巾時便是最慣用這樣的手段,留條後路給敵人,以弱化敵人拼死決戰的信心。
“可是我若是敗了,還能有退路麼?這次不是生,就是死!”曹丕很清楚,這次根本就是一次贏面極小的豪賭,可是一旦殺了曹操、曹丕,再把罪名加在劉協所派的御醫吉平頭上,那麼他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成了魏王(第一順位繼承人?),甚至可以在局面平定之後廢掉劉協,自己稱帝!
那時馬超就是大將軍,而吳質就是丞相!
這也是馬超爲什麼也會決定賭這一把的原因!
300%的利潤,會讓任何人爲之付出任何代價而挺而走險,雖然當時的人未必能總結出這句話中,可是其中的精髓,他們卻是掌握了的。
不成功,便成仁!甚至贏面很小也再所不惜。
顛峰的權力,有什麼不可以爲之付出?
“那些文武官員,有何異動?”
“回世子話,所有官員俱都靜守家中,平靜如常。”
平靜如常?
這也太奇怪了,不談這兩天西涼人馬的異動,就連今天相府失火這麼大的事,都沒個探出腦袋來查看個究竟的?
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曹丕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