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海貿無疑是塊讓各方勢力都覬覦的蛋糕,畢竟僅靠瓷器、絲綢、兵器,以及一些沒什麼用雜物,就等能交易大量用於發展的物資,其暴利程度簡直堪稱搶錢。
奈何無論是開闢新航路,還是加入舊航路,都需要極大的人力物力財力,顯然不是現在的中原國家能夠玩得轉的,而在將那些前置條件完成之前,也只能滿揣着羨慕嫉妒恨看着大秦賺錢了。
劉裕在得知大秦通過海貿發了大財之後,自然也在第一時間就往大秦海貿部門安插細作,一是爲了打探情報瞭解具體過程,二也是爲將來蜀漢的海貿做準備。
嬴昊對此雖早有預料,但敵對暗探就像韭菜一樣,割了一茬又一茬,除非徹底完成統一,否則殺多少都會再派人過來,而總會有那麼一兩個幸運兒能逃過黑冰臺的盤查。
而根據蜀漢暗探所傳回的情報,劉裕得知了安南和大秦的交易中,都是用礦石、珠寶、皮毛、草藥這些東西來結算,真金白銀的佔比很低。
由此也足以證明,安南並不像嬴州那般富裕,畢竟要是真的有錢的話,阮越兩國又怎麼可能不用金銀去和大秦交易呢?
沒有真金白銀就沒有足夠的利益來打動劉秀,這也是劉裕說安南鳥不拉屎的原因。
“陛下,一個地方的價值,並不都要靠金銀來體現,就比如安南,這塊地域其實還有很多隱藏價值。”
聽到蘇秦此言,劉裕連忙問道:“比如呢?”
“安南氣候溫潤、土地肥沃,只要能徹底開發出來,就是天然的糧倉……”
蘇秦話還沒說完,卻被劉裕一臉失望的打斷道:“軍師你也說了,將安南打造成糧倉的前提是徹底開發出來,但想要將這片蠻荒之地開發出來,不但需要投入的海量的人力物力,而且還需要大量的時間進行開發,可今時早已不同往日了。”
劉裕還以爲蘇秦有什麼高論呢,卻沒想到竟只是要劉秀去開發安南。
且不論劉秀會不會投入資源去開發安南,就算會嬴昊也不會給劉秀開發的時間。
大秦不會停下統一的步伐,秦漢決戰也迫在眉睫,這個時候浪費資源去開發安南,不是找死嘛。
這個道理劉裕不信蘇秦不懂,可讓他沒想到的是,蘇秦卻淡然一笑道:“陛下,糧倉只是安南的價值之一,此地還有更重要的一重價值,也正是這一重纔會讓劉裕無法拒絕。”
“什麼價值?”
“後路。”
劉裕當然知道‘後路’這兩個字的威力,但他的臉色卻是變得無比難看起來,畢竟決戰打贏自然就不需要後路,也只有打不贏纔會需要後路,蘇秦的話顯然對未來的決戰充滿悲觀。
其實不只是蘇秦,就連劉裕自己也沒有多少信心,但他不會因此而放棄,他能做的就是絞盡腦汁、不計代價的提升勝率。
在蘇秦提出後路論之前,劉裕並不是沒想過戰敗後流亡海外,在海外徐徐圖之最終捲土重來,但他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究其原因有二:
一是在劉裕看來,以益州之富裕都打不贏大秦,流亡到貧瘠的海外就更不可能了,這麼苟延殘喘下去沒有意義。
二是劉裕不想死後被葬在他土,連魂歸故里都做不到。
所以,與其不體面的在海外垂死掙扎,還不如體面點在決戰壯烈戰死,或許能在史書上留一個好點的評價。
真付出了全部努力卻還是敗了的話,劉裕也能接受這樣的結果,畢竟輸給嬴昊也不丟人,但他不能接受決戰還沒開打,自己的謀主蘇秦卻先失去信心。
蘇秦見劉裕面色這麼難看,知道自己的話已經點到了他,他表面上說安南是楚國的後路,可實際上卻是借楚國來點劉裕,
楚國還有退路在呢,若是滅不了南蠻的話,蜀漢可是連退路都沒有。
蘇秦這麼做的目的有二,一是加大劉裕心中的緊迫感,二是讓他改變對流亡海外的態度,起碼不要那麼牴觸了。
蘇秦一直都知道身爲武者的劉裕,他對於決戰的態度就是不勝即死,這對於他來說確實也是一種解脫,但作爲文人的他卻不想讓劉裕就這麼死了。
葉輕眉開啓大航海時代後,萬國堪輿圖的廣泛傳播,讓蘇秦知道了神州之外的世界同樣遼闊,同時也意識到他們正在經歷千年未有的大時代,所以自然不願意在這個時代中草草退場。
劉裕之所以不願意流亡海外,是因爲他看不到捲土歸來的希望,但在蘇秦看來打回來的可能性雖低,但也並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
只要還有希望就要爲之奮鬥,況且現在的大秦不就是先秦所保留的火種卻在四百年後燎原的嘛!
所以,蘇秦一面幫劉裕謀劃滅南蠻,爲秦漢決戰做準備,一面還在做戰敗後流亡海外,爲未來複興大漢保留火種。
在他看來,蜀漢可以滅亡,但反秦大業不能不繼續,火種更是不能不保留,而若真到了不得不退出神州,流亡海外的地步,那就更不能少了劉裕這個主心骨了。
所以,蘇秦必須打消劉裕決死的念頭,才能保證戰敗後的蜀漢,還能在海外再度立國,保留復興的火種。
劉裕其實也明白蘇秦的苦心,但他是一個內心早已千瘡百孔的人,對他來說,爲護國而死纔是最好的解脫,恬不知恥的苟延殘喘反而是種折磨,可有蘇秦在劉裕恐怕想死都是種奢望。
蘇秦現在之所以不直接挑明,就是希望劉裕能自己想通,否則他就只能用君國大義、祖宗先輩來進行道德綁架了,而這在後世還被稱爲pua;
蜀漢現在局勢大好,流亡海外還有點遠,況且若是不能滅掉南蠻,沒有後路的蜀漢連流亡海外都不能做到,所以對於蜀漢而言,當務之急還是先解決眼前的麻煩南蠻。
“軍師,劉秀真會因‘退路’二字就攻佔安南?”
劉裕自認對劉秀還是很瞭解,以劉秀對海外的蔑視態度,應該想法跟他差不多才對,與其流亡海外苟延殘喘,不如在神州英勇就義,以博得生前身後名。
不得不說,劉裕看劉秀還是看的很準的,劉秀是個非常愛惜自己的名聲的人,否則也不會因和曹嬰的謠言而破防,讓他在亡國後流亡海外苟延殘喘還不如讓他去死。
可聽到劉裕此言後,蘇秦卻是淡然一笑,雖沒作任何回答,但卻已是無聲勝有聲,而劉裕也是跟着沉默了起來。
是啊,跟自己這邊一樣,真淪落到亡國的地步的話,劉裕手下肯定也有大把人不願意讓戰死,綁也要把他綁去海外另立楚國。
劉裕本以爲自己爲了雪恥,被迫臥薪嚐膽就已經夠身不由己的了,但直到這一刻,他‘身不由己’這四個字卻又有了更深的見解。
被動的身不由己是一回事,主動的身不由己卻又是另一回事。
劉裕猛地搖了搖頭,驅散心中的雜念後,他發現若真如蘇秦所言,流佈流亡海外暫且不論,可楚國真全力攻佔了安南的話,那蜀漢可滅掉南蠻的把握將會大大提高。
只要蜀漢能夠滅掉南蠻,暹羅和洪瓦沙這兩大地區,也將徹底對蜀漢敞開大門,到時無論是與其進行貿易,還是直接派兵劫掠,都能蜀漢的綜合國力大大提高。
蜀漢若是真走到這一步的話,再聯合佔領長江下游的楚國,未必就不能據長江方向,和滅了魏宋明三國的大秦相抗衡。
一念至此,劉裕的眼神愈發明亮起來,他雖寧死也不想流亡海外,但若是預留‘後路’能壯大自身,並且提升決戰勝率的話,他自然不介意也給自己留一條永不啓用的後路。
“軍師真乃神人也,一言使朕茅塞頓開啊。”
言罷,劉裕將呂雉所獻之計,又向蘇秦複述了一遍。
蘇秦聽了後頓時大喜道:“呂妃此計甚妙啊,加以完善的話,至少能給我軍提高一成勝算。”
哪怕蘇秦也不得不承認,呂雉直接攻擊蚩尤的性格弱點,這點哪怕是他都沒有想到。
表面上看,呂雉之計雖有些簡陋,成不成也不一定,但真實施的話蘇秦肯定會加以完善,以求最大的可能性成功。
聽到蘇秦這麼說,劉裕心中也鬆了口氣,這下起碼這下有七成勝算了。
只要蚩尤這個強敵還在,哪怕沒有大秦直接出兵干預,劉裕也最多隻有五成把握滅掉南蠻。
可楚國若是攻佔安南沿海,斷掉大秦的物資支援的話,那他就有六成把握了。
要是再加上蘇秦完善後的呂雉之計,成功實施後再提升一成勝算的話,那就是七成了。
世上從來沒有百分百打贏的仗,七成概率就已經相當的高了,而這要是都無法擊敗蚩尤,滅亡南蠻的話,那劉裕也沒臉去跟嬴昊爭鋒了。
“蚩尤,這次朕不會再給你機會了。”
看着臉上鬥志滿滿的劉裕,蘇秦心中反而有些愧疚,他其實想把蜀漢的勝率再提高一下,但能打出的牌就這些了,所以最多也只能做到這種程度。
正所謂:不謀全局者不足以謀一域。
蘇秦無疑就是那個謀全局者,奈何蜀漢可用的底牌屬實不多,所以哪怕他將將秦、楚、蜀等各方勢力,甚至連海外勢力都計算在內,也只能給蜀漢帶來七成勝率,就這還不算真實施後的變數呢。
蘇秦深知計劃的早完善,可只要嬴昊出手介入,就註定會生出變數來,但他對此卻毫無辦法,他能做的只是將變數的風險係數降低。
“陛下,曹魏那邊的使者就要到了,曹操又派使者過來,怕是不滿咱們扣下曹嬰,所以派人過來抗議的。”蘇秦淡笑道。
“曹操現在自顧不暇,咱們雖可不必理會,但強嫁他人之女,傳出去終究不太好聽,還是搶在曹魏使者抵達前,將曹嬰給送去楚國吧。”
不得不說,好處劉裕是都想要,比如楚國出兵嬴州的一半收益,而壞處他的一點也不想粘,比如扣下魏使曹嬰的罵名。
而搶在曹魏使者趕到前,將曹嬰給送出去的話,那就不是他劉裕的責任了,今後誰娶曹嬰,曹魏找誰去,就算會產生爭議,罵名也全都由劉秀來擔。
對此,劉秀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但娶曹嬰所帶來的隱藏好處太大,雖說可能會有着些許隱患,對他來說也不算什麼,所以他也只能口嫌體正的一邊大罵劉裕一邊老老實實的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