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劉協回到帳中如何處理張允,此時的江夏境內,一隻騎兵隊卻晝伏夜出,行動疾速,此時,天已大黑,騎兵隊到達武昌附近,只見那武昌城巍然而立,一側青山纏繞,如巨人般斜插高聳,而另一邊則是潺潺江水,煙波處,滾滾浪潮,拍打堤岸,發出聲聲轟鳴,但卻又讓人忍不住側耳聆聽,彷彿心智也與這大自然的一切融合一處!不分彼此!
騎兵隊就在武昌城外二十里處停下,一位銀盔銀甲的少年將軍挺馬而立,望着武昌城中輝煌的燈火,不禁眉頭微皺,只聽他側頭問道:“你確定他們進了武昌城休整?”
一名騎兵忙點頭道:“小的今日受將軍調遣,前來打探消息,親眼看見他們進入武昌城!
那將軍神色一沉,他千趕萬趕,還是沒能夠搶在對方進入武昌之前設下埋伏,如今讓對方進入武昌城休整,這一戰只怕就不那容易應付了,想到此,他微微一嘆,撥轉馬頭,高聲喝道:“全軍退出六十里地,明天晚上,咱們殺他個片甲不留!”
武昌城內,周泰坐在書案之前,今天下午時分他終於趕到武昌,連日來的逃亡奔波,讓他這支軍隊早已成了疲憊之師,強弩之末,而數日來的日夜兼程終於讓他趕到江夏境內,並駐紮於武昌城內,這樣一來,他就可以好好休息一番,整頓軍馬再援江夏!
此時周泰的面前正站着一個精瘦的男人,約莫四十餘歲,正低眉順眼地躬身而立,此人名叫趙成,是這武昌縣內的主簿,而周泰進駐武昌,也正是此人一手安排,並且將縣尉衙門臨時作爲周泰的行軍大帳!
廳中的燭火被夜風一吹,忽然劇烈地跳動了兩下,周泰這才擡起頭,低聲問道:“事情都安排得怎麼樣?”
趙成忙拱了拱手:“周將軍所安排的,屬下已經派人去辦,如今將士們也都已經安排了住宿,並且已經將武昌城中所有的大夫召集過來,爲傷病的將士調養身體!”
周泰點了點頭,自從與于禁一戰,被許褚和徐晃連手殺退,不但自己受了傷,手下兵馬更是損傷慘重,這一萬兵馬,倒有三成有傷在身,而這連日的逃亡更加重了這些士兵的傷勢,周泰不忍丟棄部衆,所以行軍速度十分緩慢,直至赤壁之戰已經打響,他卻纔剛剛進入江夏境內!
趙成見周泰沉吟不語,只以爲他還在惦記另一件事,忙又道:“至於糧草、軍備的事只怕還有些麻煩!”
“麻煩?”周泰不禁一愣:“什麼麻煩?”
趙成微微一嘆:“這糧草嘛,小臣兩三天之內還能夠湊齊,可是這軍備,我武昌縣原本就不是軍備之所,只有數百名衙役執行治安,將軍要的軍備,小臣實在沒有辦法啊!”
周泰眉頭一緊,他與于禁一戰,戰甲損耗嚴重,所以他纔會想在武昌縣補給裝甲,可是這趙成說的也確實是實況,武昌沒有軍隊駐紮,又哪裡來的兵甲?當下沉吟不語!
趙成唯恐周泰因此而懲罰他,心中撲撲亂跳,這些當兵的,其實說到底與強盜無異,像他們這樣的小縣一般來說最害怕的就是軍隊的駐入,據說在不遠處的臨川縣,曾有一位姓陳的將軍因軍令途徑臨川休息,而當時的臨川縣主簿得到消息後,率先出迎,安排住宿,豈料這位陳將軍爲人貪婪、好色,竟讓臨川縣主簿爲其強搶民女,並且以兵力要挾糧草、金錢,最後逼得這位臨川縣主簿懸樑自盡,最後將臨川搜刮一空才揚長而去!而這件事在各個小縣之間廣爲流傳,並因此揭開更多的類似事件,當時孫策尚在其位,聞訊殺了幾個典型以平民怨,可是這樣的事情自然是禁無可禁的,就好比日後領導的視察工作,即使作爲領導的不會慫恿屬下送禮送錢,但是這些地方官員爲討好上司,自然恨不得狠狠地巴結一番,即使心中並不情願!
趙成就是這樣一個不情願的地方小吏,不過因爲畏懼周泰手握重兵,自也不敢得罪,只是再周泰進城之前,他早已吩咐城裡的每家每戶不要出門,尤其是年輕貌美的女子,所以對於周泰,趙成是極爲害怕的,生怕一個不周,惹惱這位將軍!
卻聽周泰忽然道:“既然如此,軍備之事暫且作罷,只不過這糧草卻要加緊,本將給你一夜時間如何?”
“一夜時間?”趙成原本聽得周泰的前半句話,倒是心頭一鬆,可是這後半句話卻是讓瞠目結舌,這一夜時間又如何讓他去湊齊近一萬士兵的十天糧草?當下微微猶豫道:“周將軍,小臣就是將這武昌縣的倉庫翻過來,只怕也湊不到將軍所需啊!”
周泰聞言並不惱怒,只微微一嘆:“趙主簿,本將並不是想爲難你,本將可以給你寫的契條,如今戰況不利,權當我周泰先從你武昌縣借糧,等面見主公之後,一定請命如數奉還!”
趙成微微一愣,隱隱覺得這周泰卻也與衆不同,只是他也在官場上廝混久矣,周泰的話他又豈肯相信,要知道這官場之上,收受賄賂的法子無所不有,各種手段可說是讓人無法相信,據說曾有一位將軍說是喜歡吃白米飯,結果下屬送來整整一碗珍珠,所以周泰的話趙成頗爲懷疑,誰知道他會不會一借不還呢?可是他趙成有膽子拒絕嗎?權利利弊,趙成最終還是覺得無條件地滿足周泰,然後順順利利地送走這位瘟神,當下忙道:“周將軍,小臣也並非全無辦法!”
“什麼法子?”周泰微微一喜!
趙成想了一想:“我武昌縣依山傍水,田地肥沃,加之這幾年來也算風調雨順,所以家家戶戶之中也有一些存糧,所以若要集齊這一萬將士的十日之糧,只有與縣中農戶相商,讓他們獻出所存之糧!”
周泰心中微微一舒,忙道:“如此還得多多仰仗趙主簿!務必儘快集齊糧草!”
“儘快?”趙成眉頭微微一皺:“只怕最少也要兩日時間!”
“兩日?”周泰搖搖頭:“不行,我只有一晚的時間!”
“一晚?”趙成疑惑道:“將軍怎地如此急切,就算說服這些農戶願意借糧的時間不算,每家每戶地收集糧草也不止一夜時間啊?將軍難道就不能等一等嗎?”
周泰重重一嘆:“趙主簿只怕有所不知啊!如今我主已率兵駐紮江夏,與劉協大軍隔江相望,對峙於赤壁,想必趙主簿也知道,我江東以至危機存亡之秋,如今主公率領三萬兵馬與劉協交戰,而劉協卻有五萬之衆,相較之下,兵力已然落了下乘,所以我纔想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江夏,爲主公對付劉協!”他說罷,看了趙成一眼:“雖然我有一萬殘兵,但是我相信只要能儘快趕到江夏,總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趙成聽罷,微微一愣,周泰神態嚴肅,氣勢從容,這卻不像是裝的,心中暗暗慚愧,卻聽周泰又道:“所以,務必請趙主簿想想辦法!”
趙成點了點頭:“難得周將軍如此忠義,相較之下,我趙成倒顯得小氣,既然將軍忠心爲主,趙成自然義不容辭!”
周泰聽罷,大喜過望:“如此就多謝趙主簿了!”
趙成說罷,卻忽然道:“不過將軍得借我五百將士,並且要全全聽命於我!”
周泰立刻答應,此時天空中一輪新月分外明亮,晚風吹來竟讓人一下子清醒許多,趙成出了縣尉衙門,長長地舒了口氣,他現在已經有些明白周泰這個人了,不過軍隊的駐紮終究會讓農戶們驚恐萬分,況且即使周泰當真是個好人,可誰又能保證他手底下那些兵能夠規規矩矩?想到此,不禁微微一笑:“爲了讓你們儘快離開,犧牲點糧食只怕大家也不會不答應!”說罷,閃身消失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