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近十日過去了。
劉赫對大猛殺死馮欒一案,一直強壓着不放,只准許廷尉將其羈押在牢獄之中,即不準用刑,也不準審訊,還有一間自己的單間,一日三餐都如往常一樣,或是蔡文姬送來,或是蔡邕派人送來,或是宮中的御膳送進來給他食用,甚至於劉赫與張妤,還親自前往牢中探望了兩次。
這大猛雖然不知道這牢獄是個什麼地方,不過讓他離開了自己媳婦和兒子,自然是十分不甘願,十幾個獄卒都摁他不住,還是劉赫去了獄中,好一番哄,才讓他暫時安份了下來。
這段時間內,衆臣多次朝會,竟然十分意外的沒有再提起此事,他們不提,劉赫自然也懶得提了。
他原本是準備爲自己舉辦三十歲壽辰,藉此大赦天下。如今被王允說得大猛罪在不赦,那辦這壽辰也便沒有了心思,荀彧、荀攸、崔鈞等人,雖然這幾日也多有提出辯駁之法,卻都有所疏漏之處,劉赫自然不甚滿意。
不過好在馮芳等人對此也並沒有催促,劉赫也就順其自然,反正只要自己不明令赦免大猛,不授人以柄,諒那些大臣世家,也不敢做半點與朝廷爲難的小動作。
這日,劉赫正在批閱奏章時,忽然想到了什麼,擡頭看向了荀彧。
“文若,今年各地舉孝廉、舉茂才之名單,該陸續送來了吧?”
這個時期,沒有科舉制度,一個人要出仕爲官,靠的是察舉制,舉孝廉考察的是品德,舉茂才考察的是學識,只有通過兩項察舉的其中之一,才能被舉薦出仕,從小吏開始,逐漸踏入仕途。
劉赫登基以後,也想過對此改革,採用科舉制,但是無奈知識普及程度太低,絕大多數尋常百姓,識字不過幾十個,數百個而已,辦了科舉制也是無用。
因此,最後劉赫還是選擇,只對察舉制的調查、舉薦流程進行嚴格化,而沒有直接將整個制度加以變換。
往年都是年初開始,各地挑選品德才學優異之士,隨後進行考察,確定名單後,上報州府,再由州府進行審覈考校,一直到年底,各地方纔陸續將最終的名單呈報上來,依照往年慣例,從十月初開始,司隸地區的察舉名單,便會呈送到朝廷,隨後便是涼州、幷州等地,一直到年關之前,才能全部察舉完畢,隨後第二年開春,朝廷將這些人分別委任。
自劉赫登基以來,朝廷中樞也好,地方郡縣也罷,官員太過缺乏,與此同時,還不斷有官員因年老體衰而離任,還有因爲戰事原因,有些地方官員被敵軍、賊寇斬殺。
另外,劉赫所轄地盤也日漸增多,而攻略下來的新州郡的官員,多數是原諸侯所委任,自然不會對朝廷有多少忠心,所以往往要替換掉大多數。
因此,劉赫麾下的官員空缺,不但沒有被填補,反而越來越大,如今幽州、兗州,以及冀州原本劃歸公孫瓚治理的數十縣,也都要重新委派官員,這可實在給劉赫出了一個大大的難題。
有鑑於此,劉赫對每年察舉上來的名單,都尤爲重視,總是盼着人才能多一些,好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荀彧站起身來,拱手而立:“回稟陛下,截至今日,臣尚未收到任何一地呈送而來之察舉名單。”
“嗯?怎得今年各地如此懈怠?旁的地方倒也罷了,道準他們俱在京畿之地任職,他們所轄之處,何以也沒有名單送來?”
劉赫十分疑惑。
荀彧顯然早有準備,說道:“臣在數日前,曾派人催促過左馮翊、右扶風等人,想來今明兩日,當有消息回報。”
劉赫對荀彧的能力自然沒有絲毫懷疑:“嗯,此事文若記着便是。察舉制關乎朝廷存續,不可謂不重。”
“陛下,左馮翊他們深明此理,想來近日有俗務纏身,一時不得空閒罷了。”
崔鈞的解釋,讓劉赫也覺得十分合理。
這時龔三兒走到了門口:“陛下,有左馮翊奏章呈送而來。”
劉赫笑道:“錢理這傢伙,當真經不起唸叨,剛一提他,這便來了,快,呈上來。”
荀彧走出門去,從龔三兒手中接過了錢理的奏章。
然而,他只翻開剛看了一眼,眉頭便瞬間擰了起來。
劉赫問道:“文若,奏章所說何事?可是與這察舉有關?”
荀彧說道:“陛下料事如神,道准此封奏章,確爲奏明察舉名單之事而來。”
“既如此,他可說了是何緣故,以至於至今不曾送來名單?”
劉赫急切問道。
荀彧欲言又止,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表情,讓劉赫愈發詫異起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
荀彧說道:“這……道準說,今年各縣察舉名單,原本十分順利,在半個多月前,他便親自派可靠之人,對這些人加以審覈考校,最終定下了名單,正準備呈送朝廷,然而……在數日之前,名單上總計二十三人,除卻兩名道準親信之子弟外,其餘二十一人,竟然一夜之間,全部告了病假,且個個聲稱自己病體沉痾,非數年不可痊癒,因此請求從察舉名單上退出……”
“什麼?竟有這等事?”
劉赫第一時間,便從其中嗅到了不尋常的意味。
荀攸說道:“二十一人,同時生病,且俱是一時間難以痊癒之重症,這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不尋常,着實不尋常。出仕爲官,乃是士族子弟夢寐以求之事,能夠被察舉推薦,是何等榮耀,便是對我等大家族而言,族中子弟被推舉出仕,亦是一件喜事,按理說,若非真的生病,他們又豈會如此主動放棄大好機遇?”
崔鈞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左馮翊這奏章還沒弄清楚,龔三兒再次出現在了門口。
“啓稟陛下,右扶風、河南尹,還有京兆尹之奏本,也已送到。”
“快送進來。”劉赫幾乎是喊出來的。
石韜、孟建,還有那位杜畿的總共三本奏章,全部擺在了劉赫的面前,劉赫一一翻閱過去,越看,眉頭擰得越緊。
“不可能……斷然不可能……怎會這三地的察舉名單,也出了同等狀況?所察舉之人,不是突然生病,便是有長輩辭世,要守孝三年。三處京畿重地,居然總共只剩下七個可推舉之人。”
“什麼?七個?那加上左馮翊的兩個,總共也不過九人而已,根本是杯水車薪。”
崔鈞跟着劉赫多年,雖是見識廣博,智謀超羣,然而此刻卻也是眉頭緊鎖,毫無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