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朱燁臉上淚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悲痛欲絕。
隨即,這悲慟轉化爲了無邊的憤怒!
“銀甲獸,好夥計,咱們今日怕是要埋骨此地了,就在臨死前,再瘋上一把!”
銀甲獸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思,忽然仰頭嘶鳴了一聲,隨後往前衝出,四蹄一蹬,載着朱燁,竟然直接從足足三層包圍圈的鮮卑長矛兵頭頂上躍了過去。
包圍朱燁的鮮卑長矛兵,跟包圍雷神騎的匈奴彎刀兵,本就相鄰,距離不過數十步而已。
銀甲獸這縱身一躍之後,轉眼便跑到了匈奴士兵的跟前。
“給我去死!”
朱燁手中僅有的單錘,連連砸出,從背後擊中匈奴人,這些倒黴傢伙,登時脊椎斷裂,頭骨破碎。
他身子一彎,抓起了地上一名戰死的雷神騎士兵的大錘。
“快,隨我衝出去,回那山道之中,方有生路!”
朱燁一馬當先,幾錘下去,便砸斷了幾名匈奴人的彎刀,帶着雷神騎剩餘的二百多人,衝出了包圍圈。
“什麼,一羣廢物,這樣都讓他們衝出去了,快追上去,殺死那漢將者,本王將這金刀贈予他!”
休屠王臉色突變,又驚又怒,狂喊不停。
扶羅韓見到朱燁等人逃出去了,不但沒有生氣,反而臉上露出冷笑。
“嘿嘿,方纔休屠王信誓旦旦,咱們都等着看好戲呢,可是沒想到……嘖嘖嘖,這還不如我們鮮卑的兒郎呢。好歹我們還一直圍着他們,你們匈奴人一接手,這才一刻鐘的功夫就被他們突圍了。”
芒遷等人也抓住這個機會,好一頓冷嘲熱諷,匈奴人一個個臉紅脖子粗,卻也沒什麼話可以反駁的。
不過這回,那漢人使者看着這一幕,卻面無表情,也沒有出言調和的意思,反而嘴角隱隱露出意思嘲笑的意味。
“幹什麼吃的,還不快追上去!”
休屠王把一肚子火都對着那些彎刀兵嚎了出來。
然而,朱燁和雷神騎都是何等勇猛,如今他們合到一處,既然已經脫了困,再要想攔住他們,是何等艱難的事情,縱然是關羽的紫金龍騎也未必能辦到,何況這匈奴彎刀兵?
一羣脫繮野馬,咆哮而出,所過之處,彎刀折斷,匈奴授首。
斬殺數百名匈奴士兵之後,朱燁等人終於重新回到了那山道出口。
“快,你們先進去,換了馬匹,包紮了傷口再出來!”
朱燁大喝道。
雷神騎士兵哪裡肯扔下朱燁,自己先進去,正準備讓朱燁先進去休養,卻被他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
“前番若肯聽我的,何至於死難這麼多弟兄,還不進去!”
大家不敢再違背,迅速涌入了那山道之中。
朱燁單騎站立在山道口,血染徵袍,卻是威風凜凜。
“休要教漢軍逃走,追進去!”
匈奴大將喊道。
匈奴士兵紛紛追來,試圖衝入山道追擊。
“哼,想追殺我的兄弟,先問問小爺的錘子答不答應!”
朱燁隻身一人,錘殺了一批又一批匈奴士兵,始終沒有讓一人從自己身邊衝入山道內。
休屠王嘆了一聲:“好一個英勇漢將。那幷州和涼州兩位刺史的軍中,都不曾見過如此勇將,就這樣殺了,卻當真有些可惜。”
扶羅韓斜視着他,陰陽怪氣道:“喲,休屠王何時也心慈手軟起來了?”
休屠王看都沒有看他,說道:“我草原兒郎,向來敬佩勇士,這漢將雖是我等大敵,但他如此視死如歸,勇不可當,自然值得欽佩。不過話是這麼說,他撞破我等的駐軍之所,自然是不能放他活着回去,否則教漢人大軍知道咱們在這裡,之前的種種謀劃可就都白費了。這點本王自然懂得。”
扶羅韓冷哼道:“如此就最好了。”
芒遷身邊的一名鮮卑大將走過來,行禮說道:“首領,那山道口道路狹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這樣拖下去,不知還要多久方能擊殺那漢將。末將願以這把長弓,取他性命!”
扶羅韓眼睛大亮。
“好!利諾乃我鮮卑族中罕見的神射手,正好也大顯身手,讓休屠王和匈奴諸位大將都看一看。”
之前匈奴大將連連射殺十餘名雷神騎士兵的事,扶羅韓也知道了,正愁沒機會找會面子呢,利諾的射術他是知道的,如果真的能射殺漢將,豈不是比匈奴人殺幾個小卒要強得多麼?
利諾領命,取過長弓便跑了過去。
朱燁此時守在山道口,只需顧及眼前的敵人,身後和兩側都安穩了,自然比起之前被圍困時的戰鬥要輕鬆了不少。
利諾站在自己前方數十步的地方,挽弓搭箭,朱燁也看得清清楚楚。
“哼,還想用暗箭來傷小爺我,真是癡心妄想,就不信你們的射術能比得上葉祥那小子。我纔不怕!”
就在他心裡這麼琢磨的功夫,利諾已經射出了第一箭。
朱燁毫不在意,伸出大錘便是一擋,然而這不擋不要緊,一擋之下,雖然將那支箭擋開了,可是手腕上卻隱隱覺得有些陣痛。
“好傢伙,這狗奴的弓可比之前那些勁要大多了啊!”
朱燁頓時收起小覷之心。
他哪裡知道,弓其實沒什麼不同,只是朱燁戰鬥良久,自己手臂上的力量已不如初時那般強勁充沛。若是換了全盛時期的他,擋開這一箭卻是綽綽有餘。
利諾顯然也是看中了這一點,他嘴角浮現得意的笑容,很快便再次射出了第二箭。
朱燁不斷格擋着他的箭,手上傳來的鎮痛和痠麻的感覺,也是越來越明顯,這讓他心中愈發焦急起來。
“着!”
利諾忽然大喝一聲,朱燁本能地擡手一擋,卻發現手上根本沒有什麼碰到東西的觸感。
他拿開錘子看了看,發現並沒有箭矢,是利諾空喊而已。
“你這王……”
朱燁頓覺被戲弄,剛準備罵上一句,卻發現一支真正的利箭,已經飛到了自己的面前。
朱燁根本來不及擋,便覺得右肩頭傳來一道巨力,將他整個人推得向後仰了過去。
朱燁低頭一看,正是那支利箭,雖然被金絲甲阻擋沒能刺入自己身體,但那力道對於現在的他而言,卻也是極大的。
他剛剛準備重新在馬背上坐好,便見到兩把彎刀出現在了頭頂。
“滾開!”
朱燁大喝着,擡起大錘砸了過去。
然而,原本應該毫無意外地應聲斷裂的兩把彎刀,卻只斷開了一把,另一把只是被擋住,而沒有折斷。
“什麼!”
朱燁大驚之下,看到又兩把彎刀,從前面向自己胸口砍來!
朱燁無法抽身,只能憑藉着金絲甲,硬抗了這兩刀!
“嘭……”
“叮……”
兩把彎刀砍到他胸口的幾乎同時,利諾的又一支利箭,也射中了他的胸口。
朱燁本就還沒來得及重新坐穩了,此時被這三股強大的力道擊中,縱然沒有受傷,卻也整個人終於從馬背上被擊飛了出去。
銀甲獸通曉人性,撒開四蹄向後跑去。
朱燁翻身站起,伸手想要抓住銀甲獸的繮繩,再度上馬,然而,事與願違,一把彎刀劈砍了過來,讓他不得不縮回了那隻手。
“將軍,我們來了!”
雷神騎的士兵在裡面聽到了朱燁的動靜,紛紛跑了出來。
“將軍,我們傷口包紮好了!”
朱燁掃視了一圈他們,果然一個個傷口上都簡單包紮過了。
“好,只守不攻,豈是咱們雷神騎的風格!我看那邊有三個人,必定是步度根說是兩邊的首領,還有那個什麼狗屁漢人使者,咱們衝過去,先宰了他們,讓他們軍中大亂,再等大哥一來,萬事可定!”
幾個雷神騎士兵在擋住了衝過來的匈奴彎刀兵,朱燁得空,終於重新上了銀甲獸的馬背。
“衝出去!”
山道狹窄,那長柄的彎刀不好施展,跟着追進來的這十幾個匈奴士兵,幾乎毫無招架之力,就被朱燁和雷神騎給錘殺了。
利諾看見他們又衝了出來,不驚反喜。
“哈哈,合該如此大功勞歸於我手!”
他再次取出一支箭,搭上了弓弦。
“狗奴休要猖狂!”
朱燁一聲大喝,隔着數十步遠,駕着銀甲獸直衝出去,將手中那支從雷神騎的屍體上撿起來的小一號的錘子,直接扔了出去。
利諾哪裡能想到朱燁會用這招,倉促之間,趕忙扔掉弓箭,準備回馬逃遠一些。
然而,也是他倒黴,他扔掉弓箭的時候,偏偏就是那支箭的箭頭不小心劃傷了胯下的戰馬。
戰馬忽然一陣吃痛,頓時嘶鳴騰挪,完全不聽利喏的驅使。
扶羅韓大喊一聲:“利喏小心!”
利喏回頭看了看扶羅韓,便忽然覺得頭上如遭重擊,也就再也沒有什麼知覺了。
扶羅韓恨恨道:“唉,蠢材,當真蠢材!”
休屠王笑道:“鮮卑人果然好射術,佩服,佩服啊!”
扶羅韓看着正得意的休屠王,神色忽然一狠。
“快,給我放箭,射死他們!快讓匈奴人撤走!”
一羣鮮卑士兵,拿着長弓,跑到了前方,挽起弓弦,作勢就要放箭。
休屠王大驚:“該死,你們……快,讓彎刀兵快撤啊!”
他這話一出,扶羅韓緊跟着就喊道:“給我放箭!”
頓時,箭雨騰空,激射而出!
朱燁和雷神騎還沒衝到這弓箭的射程範圍之內,倒是那幾千彎刀兵,正好擠在了這百來步的距離之內,箭雨落下,便聽得這些匈奴士兵慘叫連連。
休屠王直接拔出刀來,對扶羅韓怒喝道:“扶羅韓,你這狗東西是何用意!”
雙方大將也互相敵視,彷彿隨時都能打起來。
扶羅韓冷笑道:“哼哼,你們匈奴人平日裡訓練不嚴,這命令都下去了,居然沒有第一時間撤離,這可怪不得我們啊。”
“你……”
休屠王一聽這話,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芒遷說道:“呵呵,你我雙方,一邊一局,算是扯平了,從現在開始,當精誠合作,一起對付漢人才是。”
匈奴人誰也不理睬他,別過了頭,懶得再多看他們一眼。
那漢人使者瞥了一眼雙方的人,鼻孔中輕哼了一聲,卻沒有說話。
休屠王下令道:“讓彎刀兵快撤出來,我匈奴的神射手也出擊,看看到底誰射死的漢軍更多!”
很快,活着的彎刀兵就都撤出了戰場,一批匈奴弓兵也跑了出來,從另一個方向,也開始放箭。
朱燁等人還想追擊那些彎刀兵,可是沒衝幾步,就見到從兩個方向射來兩波箭雨,鋪天蓋地,好比烏雲壓頂,強如朱燁,也不由得臉色有些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