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這件事以後再說吧!侄兒暫時不想考慮家室。”
劉表是何等老練,聽出這是劉璟的推託之辭,但此時,他需要劉璟一個明確的答覆,是娶還是不娶,或者以後再娶,在這件事上,他不容劉璟含糊過去,他今天要和侄兒好好談一談。
“我要你明確答覆我,你到底是什麼態度?”
劉璟沉吟片刻,看來這件事不能含糊了,既然不能混過去,那他就要表明態度,劉璟緩慢地、堅決而果斷地搖了搖頭,“回稟伯父,我絕不想娶蔡家的女兒。”
儘管劉表已隱隱猜到劉璟的態度,他把玄麟劍給了琮兒,就說明他對這門親事並不熱心,這也很正常,只要自己勸說一下,他還是會答應,但劉表還是沒有想到劉璟的態度竟是這麼堅決。
劉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又笑着安慰劉璟道:“我也知道,蔡瑁之女比較任性,缺少一點大家閨秀的賢惠,不過她還年少,隨着年紀漸長,我想她的心性逐漸轉變,畢竟是蔡家嫡女,也差不到哪裡去,你要往好的地方想。”
劉表始終認爲劉璟拒絕這門婚事的原因在蔡家之女,而非蔡家,年輕人嘛!總是隻考慮女方相貌性格,而對她的家族背景並不在意,等他年紀再大一些,他就會懂得門第對於婚姻的重要性。
不料劉璟還是搖了搖頭,“不是女方怎麼樣,我對她不瞭解,也不關心,關鍵是我不想娶蔡家之女。”
“呵呵!連蔡家之女都不想娶,你還想娶誰家的女兒,要知道蔡氏家族可是荊州第一世家,想攀這門親的人如過江之鯽,莫非你想娶蒯家之女,或者是龐家之女,如果是那樣,你就大錯特錯了。”
劉表覺得劉璟來荊州時間不長,或許還不瞭解情況,只看到蔡中、蔡進那些比較差的人,便對蔡家有了偏見。
他又耐心解釋道:“龐氏和蒯氏無論是名望、官場人脈、還是家族實力,都比不上蔡氏家族,荊州官場中,不知道多少人都是蔡諷門生,你若連蔡家之女都看不上,傳出去恐怕會讓人笑話。”
“感謝伯父的一番美意,但娶妻是人生第一大事,豈能不謹慎考慮,蔡家雖然不錯,也不過是荊州的小世家而已,算不上什麼,至少在我眼中算不上什麼,伯父不必將他們捧得太高。”
劉璟這番話令劉表聽得着實稀奇,原來侄兒竟是看不上蔡家,那他是想娶誰家的女兒?
“你說說看,你心目中的妻子是什麼樣子,我倒是很感興趣了。”
劉璟笑了笑,“或許在伯父看來,我有點好高騖遠,不過我確實是這樣期望,我希望我將來的妻子,至少是一方諸侯之女,要麼曹操之女,要麼孫權之妹,其他什麼蔡家之女,我還真看不上眼。”
劉表聽得目瞪口呆,曹操之女、孫權之妹,連他的兒子都不敢有這種想法,居然他的侄兒.劉表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心中暗暗搖頭,璟兒還是很幼稚,居然說出這麼不知天高地厚的話,自己居然還提防着他,真是沒有必要。
同時劉表又有另一種明悟,看來今晚的話沒有必要再談下去了,不會有任何結果。
劉表苦笑一聲,“好吧!你先回去,這件事也不急,你再好好考慮,若你有信得過的朋友,也可以問問他們的意見,看看他們是否支持你娶曹操之女、孫權之妹,去吧!”
“侄兒打擾伯父了!”
劉璟行一禮,便起身離去了,劉表望着他走遠,忍不住又嘆了口氣,這孩子,未免也太好高騖遠了。
劉璟回到院中,蒙叔便迎了上來,他見劉璟平安無恙,頓時長鬆一口氣,笑道:“我還以爲公子要被主人責打呢!沒事就好。”
“爲什麼我要被伯父責打?”劉璟不解地問道。
“府裡都在說,公子得了一匹寶馬,不給獻給主人,觸怒了他,主人要對公子動手,所以老奴很擔心公子。”
“蒙叔不要擔心,伯父並沒有向我提戰馬之事。”
說到戰馬,劉璟立刻又想起了他的愛馬,轉身要去馬廄,蒙叔笑道:“我剛去看過,馬伕們照顧很精細,馬匹精神好得很,晚上我會再去看一看,公子就放心吧!”
“辛苦蒙叔了。”
劉璟雖然和蒙叔呆的時間不是很長,但他能體會到蒙叔從內心深處對他的敬重甚至是疼愛,雖然這是因爲蒙叔從前照顧過他的緣故。
但劉璟也同樣對他心懷感激,只是劉璟不喜歡錶露出來,而是把對老人的這份敬意藏在心中。
走了幾步,他又回頭笑問道:“蒙叔,覺得我娶蔡家之女合適嗎?”
“這個……我不好說。”
“沒關係,你隨便說說,說你自己的想法。”
蒙叔低頭想了半晌道:“如果有可能,我覺得公子還是應該娶自己喜歡的女子。”
劉璟默默點頭,這纔是真正關心自己的人,爲自己的幸福着想,感情樸實而真摯,相反,劉表雖然是他的伯父,卻只是把他當做一顆籠絡世家感情的棋子,武斷地給他定下婚姻,絲毫沒有考慮他的意願,相比之下,劉表對他的關心遠遠不如蒙叔真摯。
其實劉璟告訴劉表他想娶曹操之女,或者孫權之妹,不過是一種婉拒的託詞,並不是他真的想娶曹操女兒,孫權之妹,而是表示對蔡家的一種輕蔑,不過一個小小的地方世家,便把自己看得多高,當然,這裡面也有類似劉禪‘此間樂,不思蜀’的深意。
他真正要娶的妻子,一定是他所摯愛的女人,絕不會過多考慮對方的身份背景,曹操的丁夫人也沒有聽說過是什麼世家背景。
他已經決定,在婚姻之事上,不管劉表怎麼勸他,他都絕不會答應娶蔡家之女。
夜已深,劉表躺在牀榻上,望着帳頂出神,他顯得有些心事忡忡,無法入睡。
“將軍有什麼心事嗎?”年輕的妻子躺在一旁小聲問道。
“唉!爲璟兒的婚事煩心。”
劉表嘆了口氣,“那孩子竟然一口回絕了我,令我着實意想不到。”
蔡夫人心中暗暗歡喜,她這些天也在爲這件事煩惱,丈夫始終不肯鬆口,使她的計劃要有落空的危險,原來劉璟也不願意,那樣最好不過。
蔡夫人按耐住心中的喜悅,柔聲勸道:“或許他們之間確實是無緣,我一直覺得婚姻要隨緣,不能勉強,如果逆緣強定,最後的結果也不會太好,將軍以爲呢?”
“哼!”
劉表冷哼了一聲道:“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懂得什麼叫緣,我還以爲他成熟懂事,結果他今天說出的一番話卻令我大吃一驚,當真讓我失望之極!”
坦率說,是劉璟的倔強令他劉表失望,他是第一個敢頂撞自己的人,儘管是自己的侄子。
“他說了什麼?”蔡夫人好奇地問道。
“他說他要娶的妻子是曹操的女兒、是孫權的妹妹,你說他荒不荒唐?”
‘撲哧!’蔡夫人掩口一笑,天下竟然有這麼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就算曹操或者孫權想和荊州聯姻,也輪不到他這個侄子啊!
蔡夫人忽然眼珠一轉,暗暗驚喜,這不就是一個對付劉璟的大好機會嗎?
“將軍,我倒覺得他這樣想,其實有他的深意。”
“什麼深意?”劉表扭過頭,不解地望着妻子。
“將軍覺得璟兒平時是什麼樣的人?”
“我覺得他沉穩老練,雖然是少年,但說話做事,似乎還比成年人練達幾分,是個很有見地之人。”
“是!我也是這樣認爲,雖然我和他接觸不多,但他給我留下的印象卻很深,和將軍所見略同,既然如此,將軍不覺得他說這番話有點奇怪嗎?”
劉表想了想,卻沒有明白妻子所指,“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是故意裝作不知天高地厚?”
“將軍,他是不是在裝我不知道,但他的話中卻透露出了另一層深意。”
“什麼深意?”
蔡夫人壓低聲音,趴在丈夫的耳邊道:“我懷疑他是不是在考慮,將來由他來繼承荊州的基業了,所以纔會想着娶曹操之女,娶孫權之妹,將軍,你說呢?”
劉表倒吸一口冷氣,“可是……他才十六歲,就有這樣的野心?不會吧!”
“不可能!”
劉表想了想,還是堅決搖頭,他覺得自己的侄子不會是這種人,再說他還年少,不會有這種非分的想法,自己十六歲時,還什麼都不懂,侄子應該只是一種少年狂妄之語。
蔡夫人冷笑一聲,“將軍忘了嗎?孔北海四歲就會讓梨了,有志者,可不在年高啊!”
劉表沉默了,他長長嘆了一口氣,慢慢閉上眼睛,良久,他又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妻子說:“那麼就讓他和磬兒一樣,搬出去比較好,不要惹一些風言風語出來!”
蔡夫人暗暗得意,知夫莫若妻,她太瞭解丈夫多疑的性格,有些事情只要自己說了,不管丈夫信不信,都會在他心中留下一道陰影,那個劉璟再精明能幹,還能敵得自己的枕邊風嗎?。
次日一早,天剛矇矇亮,劉璟便牽馬出府,他要趁大街上人少之時出城去遛馬,他的戰馬需要奔跑訓練,長久養在府中只會消磨它的銳氣。
劉璟翻身上馬,剛要催馬前行,忽然聽見旁邊有人叫他,“璟公子!”
劉璟一回頭,只見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站着一人,身材瘦高,正是上次比劍敗在他手上的蔡進。
劉璟又翻身下馬,牽馬走上前笑道:“蔡兄傷勢好點沒有?”
蔡進點點頭笑道:“多謝璟公子手下留情,現在已經好多了,再過一個月,就能完全康復。”
“哦!”
劉璟又笑問道:“這麼早,蔡兄是來找我嗎?”
蔡進取出一卷錦書,雙手呈給劉璟,“這是我的邀戰書,我想再和璟公子比一次。”
這是比劍的規矩,如果第一次比劍輸了,那麼還可以再約戰一次,如果再輸,那就不能再約劍了,所以蔡進確實還有一次機會。
劉璟也知道這個規矩,他也不拒絕,接過戰書笑道:“再比一次倒也無妨,可是蔡兄的傷勢還沒痊癒,對你可不利啊!”
蔡進搖了搖頭,“我再約的時間不是現在,而是兩年後,這兩年裡我們各自練武,兩年後,我們再比一次,一決高低,璟公子能否答應?”
劉璟對這個蔡進的印象不錯,是個光明磊落之人,上一次他沒有使任何陰謀詭計,堂堂正正比劍,輸在了自己手中,兩年後再比,劉璟也同樣充滿了期待。
他欣然答應,“那好,我們就一言爲定!”
兩人伸出手掌,重重一擊,這就是擊掌爲誓了。
蔡進拱手作揖笑道:“讓我們期待兩年後的比武,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蔡進轉身便走,但走了兩步,腳步又不由遲疑一下,終於還是回頭道:“這些天璟公子要多多留意,注意身邊有無可疑之人,切不可大意。”
劉璟一怔,這是什麼意思,要自己當心什麼?
他心念急轉,似乎有點明白了,他緩緩點頭,“多謝蔡兄好意,我一定會當心。”
蔡進快步走了,劉璟望着他遠去的背影,暗暗思忖:‘看來蔡家也並非全是卑鄙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