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都督曹真並沒有在昆陽或者襄城,他剛剛從昆陽回到許昌,就在他決定派出糧隊到襄城的第三天,襄城主將韓清便發來緊急鴿信,在襄城以北出現一支漢軍騎兵,襲擊了曹軍糧隊,並殲滅了韓清派去迎接糧隊的一千曹軍。
鴿信上說,這支漢軍騎兵竟然有七八千人,這讓曹真頓時緊張起來,他有南陽漢軍的情報,南陽根本沒有什麼七八千人的騎兵,那這支騎兵是從哪裡來?
曹真站在沙盤前,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洛陽,其實他已經意識到,這支騎兵只能是從洛陽過來,從洛陽到襄城非常便利,現在漢軍不正是在攻打洛陽嗎?
可問題出來了,洛陽的漢軍來襄城做什麼?難道.。他們攻打洛陽是虛,打許昌纔是實嗎?
曹真心中‘亂’成一團,他幾次忍不住想發急信給鄴都,但他最終沒有這樣做,他知道事關重大,不能沒有依據,洛陽漢軍攻打許昌只是他的猜測,他必須要落實漢軍的真實意圖後才能發信。
但一個事實卻擺在他眼前,漢軍騎兵已經截斷了昆襄兩城和許昌之間的通道,一旦漢軍攻破昆陽,兩萬曹軍也沒有退路了。
曹真心急如焚,負手在大堂上來回踱步,他感覺一種嚴重的危機已悄然來臨,但具體危機是什麼,他卻看不清,看不明白,曹真最後嘆了口氣,無論如何,他得把漢軍騎兵出現在襄城以北的軍情向鄴都報告,曹丕曾命令過他,事無鉅細,皆要回稟。
曹真當即回到桌前坐下,提筆給曹丕寫了一封短信,‘交’給親兵道:“速用鴿信送去鄴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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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昌和鄴都一樣,在短短半年時間內經歷了物資豐富和物資短缺的冰火兩重天,建安二十四年的‘春’天,許昌城內一片蕭條,店鋪關‘門’,人口流失,大街上冷冷清清,只是因爲戰爭的驟然來臨而使許昌的氣氛多了幾分緊張和肅殺。
城‘門’處的盤查變得格外嚴格,出城之人不過問,而進城之人則嚴格盤查,無論男‘女’老少都要搜身,一旦口音不對,或者身上藏有兵器,或者是幾個青壯同時進城,都會被立刻帶走進一步覈查。
大街到處是巡邏的一隊隊士兵,他們警惕地注視着城內的一舉一動,尤其是人羣聚集,便會立刻被巡哨士兵包圍,任何有異常之人都會被士兵盤問。
在許昌城北緊靠許昌宮牆有一條叫做宦官‘弄’的小巷,小巷原本是許昌宮的一部分,可以通過一扇小‘門’進入宮內,小巷裡最早住着一些身份低微的宦官,這就是小巷名字的來歷。
在曹‘操’遷都鄴城後,許昌宮便被關閉了,住在小巷內的宦官也遷去了鄴都,這條小巷被一名商人買下,改造成一座酒館和一家旅舍,通往宮‘門’的小‘門’也被磚塊砌死。
受市場蕭條影響,原本生意興隆的酒館和旅舍已關‘門’半年,就在一個多月前,這兩家店都已換了主人,原來的夥計和酒保都被解散,變成了另一批酒保和夥計。
不過酒館和旅舍依舊沒有開‘門’營業,誰也不知道酒保和夥計們都躲在房間裡忙碌什麼,當然,也沒有人知道,這小巷中究竟住了多少人?
酒館和旅舍佔地很大,房舍重重疊疊,藏有很多極爲隱秘房間,此時在後院的一間小屋內,李孚正在聽取一名年輕男子的稟報。
酒館和旅舍都已被漢軍情報組織買下,主要是這條小巷緊靠許昌宮,有助於漢軍情報組織完成一個重要任務。
李孚是在戰爭爆發前,從城父縣趕到許昌,他是漢軍在魏國的情報頭子,許昌這邊也是他負責,一年之內,他總有幾個月呆在許昌。
這名彙報情況的年輕男子是他的得力手下,名叫邵堅,他的公開身份是許昌宮‘侍’衛副統領,許昌宮雖然已被關閉,但宮內依然住着少量看守宮殿的宦官和宮‘女’,當年受伏完案牽連的伏皇后就被幽禁在許昌宮內。
劉璟爲此在汝南郡和曹‘操’達成協議,曹‘操’不得廢除伏皇后,必須保證伏皇后安全,給她足夠的祿米供養,就是因爲伏皇后沒有被廢除,至今曹‘操’嫁給天子劉協的兩個‘女’兒都只是元妃和貴妃,而無法成爲皇后。
爲了保證伏皇后安全,曹‘操’特地派了五十名‘侍’衛在宮中執勤,不準任何人來探視伏皇后,也不準宮內的宦官和宮‘女’外出,他們平時所需要的物資都會按時由官府供給。
早在三年前,出身巴蜀的‘侍’衛副統領邵堅便被李孚策反,成爲了漢軍情報組織中的一員,同時他的另外三名手下也投降了漢軍,他們四人負責真正保護伏皇后的安全。
“啓稟司馬,卑職今晚負責巡邏執勤,弟兄們可以在亥時後行動!”
李孚注視着桌上許昌宮的地圖,他找到了地圖上伏皇后的住處,這也是劉璟‘交’給他的重要任務,必須要趕在漢軍攻打許昌的戰略意圖暴‘露’之前,將已經成爲皇太后的伏壽從許昌宮裡救出,防止曹‘操’將她送回鄴都。
伏後有着極其重要的政治價值,她將是劉璟成爲正統的關鍵人物,對劉璟乃至漢國都意義重大,李孚深知任務的重要,他殫‘精’竭慮,將每一個細節都策劃得十分周詳。
“伏後身邊宦官和宮‘女’情況如何?”李孚很懷疑這些人中有曹‘操’派來監視伏皇后的臥底,以曹‘操’的‘性’格,這種可能極大。
邵堅想了想道:“伏皇后身邊有兩名貼身宮‘女’和一名服‘侍’宦官,兩名宮‘女’是跟她從鄴都過來,而宦官姓尤,曾經服‘侍’過劉協,但沒有去鄴都,一直留在許昌,華歆指派他服‘侍’伏皇后。”
李孚冷笑一聲,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個尤宦官就是負責監視伏皇后之人。
李孚又問道:“‘侍’衛會發現伏皇后失蹤嗎?”
邵堅搖了搖頭,“不可能,‘侍’衛絕不允許進入伏皇后寢宮,只能寢宮外巡邏,倒是每隔十天,許昌官府會派一名‘女’官去問候伏皇后,這麼多年來,從沒有斷過。”
“‘女’官上一次問候是幾時?”
“七天前!”
李孚知道他們還有三天時間,一旦曹真發現伏皇后失蹤,他一定會把許昌翻個底朝天,趁現在曹‘操’沒有發現漢軍攻打許昌的圖謀,必須要將伏皇后轉移走。
想到這,李孚立刻對邵堅道:“按照原計劃行動,今晚就動手,你回去準備吧!”
“卑職明白,先告辭!”
邵堅行一禮,匆匆走了,李孚又負手沉思片刻,將每一個細節都在腦海裡重新過一遍,確認已沒有任何漏‘洞’,他才放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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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漸漸落下,許昌的大街上更加清冷,半天也看不見一個行人身影,只偶然聽見巡邏士兵有節奏的腳步聲和野貓突然爆發出的一聲夜嚎,這是一個寂靜得令人心生寒意的夜晚。
在宦官‘弄’的旅舍內,十幾名黑衣人正在緊靠的旅舍的宮牆上小心翼翼地挖掘,高大厚重的許昌宮牆早已成爲旅舍的一部分。
在院子一角,長滿了灌木藤蔓的宮牆已經被清理乾淨,‘露’出一面顏‘色’與衆不同的牆面,這裡原本是住在巷子裡的宦官們出入許昌宮的小‘門’,因爲巷子的土地賣掉,這扇小‘門’也被磚石砌死。
十幾名黑衣人動作迅速有力,非常熟練地將小‘門’上的磚石撬鬆,將一塊塊磚石取出,漸漸地,被封死十幾年的小‘門’又重新出現在衆人眼前。
小‘門’的另一邊是一間廢棄已久的小屋,小屋裡堆滿了朽壞的桌子,鼠蛇成羣,衆人小心翼翼清理出一條路,打開了‘門’,他們便進入了許昌宮。
許昌宮已關閉多年,沒有人居住,到處雜草叢生,屋舍破敗,顯得格外荒涼,十幾名黑衣人都是鷹擊軍士兵,個個身手不凡,他們在李孚的帶領下疾速向後宮奔去。
李孚仔細研究過許昌宮,爲此他還特地做了一部模型,對許昌宮的各種建築已瞭如指掌,儘管宮內結構十分複雜,但依然難不倒他,他一路穿‘門’過廊,很快,他們便來到了軟禁伏皇后的宮殿前。
亥時已過,邵堅帶着夜晚執勤的二十名‘侍’衛繞宮殿巡邏,他們已繞去後面,正‘門’前已經沒有執勤的‘侍’衛,宮‘門’緊閉,李孚一擺手,率領十幾名手下快速翻窗進了宮內。
宮內很黑暗,沒有一絲燈光,片刻,他們眼睛適應了黑暗,這才向內堂‘摸’去,恰好此時,一名老宦官挑着燈籠慢慢走了過來,李孚立刻猜到此人就是服‘侍’伏皇后的尤宦官,此人不能留,必須幹掉他。
這時,尤宦官走到內堂前高聲道:“娘娘,天‘色’已晚,請安歇吧!”
房間裡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我知道了,尤公公,你也請休息吧!”
尤宦官轉身要離開,李孚給手下使了個眼‘色’,一名黑衣人猛撲上去,捂住他的嘴,不等尤宦官反應過來,便一刀刺穿了他的心臟,尤宦官當即斃命。
燈籠也沒有落地,被另一名黑衣人接住了,李孚這才帶着幾名手下快步奔進了內堂,伏皇后還沒有入睡,正坐在鏡子前卸妝,她已聽說天子駕崩的消息,令她不勝悲慼。
這時,李孚帶着幾名手下衝進了內堂,兩名宮‘女’嚇得剛要驚叫,便被‘侍’衛一把捂住了嘴,李孚連連擺手,“皇后娘娘請不要害怕,我們並無惡意!”
伏壽雖然也大吃一驚,但她畢竟是皇后,有着一般人沒有的定力,她很快冷靜下來,厲聲問道:“你們是什麼人,膽敢闖哀家的寢宮!”
李孚低聲道:“皇后娘娘還記得離開鄴都夜晚,看到的那張紙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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