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祖昭沒有返回北郭亭。
他與張綻、張遠、張預等人相聚於韓家大宅。繁安亭的鎮子上依然忙碌不惜,大部分仍在搶救火勢,另外一部分則在安撫傷員、穩定民心。雖說年年歲歲都有備盜,歲歲年年少不了天災人禍,但當禍事發生在自己身上時,任誰都不會說“早已習慣”。
儘管這次賊襲規模不算很大,並且很輕鬆的便被備盜隊擊潰,然則真正的幕後主謀仍然逍遙法外,這一點是讓衆人甚是懊惱。尤其是祖昭,他已然不是第一次遭遇所爲的“北地狼”,這廝竟膽敢派人設伏,妄圖謀害自己。當然,更重要的還是在“北地狼”身後,卻還有另外一個神秘的身影。
如今要想一步求成,徹底解決過去所發生的一系列事故,顯然是不現實。
然則今日一戰,好歹有了一個可以追尋的線索,故而祖昭等人方纔決定立刻展開協商。
適才從拷問被俘賊人口中獲知的線索,這些賊人是從前天開始,徒步行進到徐無縣。而在此之前,“北地狼”曾花了至少半個月的時間,來召集流民組成這支襲擊的隊伍。由此不難推測,被俘賊人必然可以帶引祖昭等人原路找到他們之前的藏身地點,除此之外,“北地狼”不用其本人的麾下,而是選擇召集流民,這背後肯定另有所圖。
“既然如此,我們應該立刻派人趕到那個地方去看看,說不定北地狼那賊廝還沒來得及逃跑,正好可以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在聽完祖昭的話之後,張預最先忍不住說道。儘管他傷勢不輕,但年輕人要強的心思總是能支撐起脆弱的身軀,這會兒巴不得早點一雪前恥,讓那些賊人嚐嚐自己的厲害。
“大伯,您意下如何?”張遠還算能沉得住氣,向張綻請教的問道。
張綻沉吟片刻,一時半會兒沒有表態。
“眼下天寒地凍,又是深夜,豈不說那些賊人會不會走錯路,就算能帶路,我等遠赴他方,敵暗我明,實屬不理智。即便要去,也要等到天亮之後,做足準備,方纔可行。”這時,祖昭鄭重其事的說道。
“常言道,兵貴神速,萬一今晚逃走賊人跑回去報信,走了北地狼這賊廝,到頭來我們再趕過去豈不是撲空?”張預有些急切的說道。
“那北地狼不用自己人,而是四處招募流民,顯然就是爲了多做一手準備。就算咱們現在去尋他們藏身之處,那藏身之處或許只是臨時藏身之處,北地狼也未必在那裡。要知道,就算是流民,他也不會不防。”祖昭一絲不苟的解釋道。
“那,那現在該怎麼辦?”張預嘆息道。
“明日一早,我會派一隊人去一趟這些流民藏身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線索。北地狼特意安排流民來襲,絕不會無的放矢,此賊十之八九會有下一步動作。當務之急,我們是要打起精神,嚴加防範。”祖昭冷靜的說道。
“唉,嚴加防範嚴加防範,咱們八百多號人,卻還奈何不了區區一個小毛賊,實在是……唉……”張預懊惱不已的說道。
“阿預,不可急躁。祖公子所言不錯,所爲備盜,就是防範賊寇,只是本分。”張綻頗有威嚴的訓斥道。事實上他也極不情願主動出擊,不僅風險極大,而且備盜之事原本就吃力不討好,真若有什麼三長兩短,那簡直要比遭到賊人洗劫更爲損失慘重。
“那,好吧。”張預無可奈何嘆了一口氣,不再多言其他。
在韓家大宅休息至天明,祖昭帶領本祖子弟與張家人馬一同啓程。
到達安陽亭後,祖昭與張家諸人告別,押解着抓捕的賊人轉道前往縣城。
路過北郭亭時,祖昭讓祖成負責將賊人交到縣府,並代爲轉告陳縣君,說這些賊人只是尋常流民,知道的並不多,無須強加難爲。回到北郭亭後,祖昭面見祖父,將昨晚之事仔仔細細陳述了一遍,同時決定派一隊快騎趕往那些流民藏身之處打探一番。
祖舉本認爲此事有所風險,理應集結更多的備盜亭隊,一同前往方纔周全。
祖昭堅信流民藏身之處必不會遇到“北地狼”,即便遇到,派去的騎士大可一邊拖延,一邊向最近亭隊求援。他之所以要派人去走上一遭,無非是希望在現場或者附近找到一些蛛絲馬跡,方便進一步的追查,僅此而已。
最終祖舉只能答應祖昭的安排,交由祖昭來挑選一隊本莊子弟前去。
當天下午,派去的騎士便全部折返回來,果然如同祖昭所推測,那裡早就空無一人,儘管有許多零零散散的痕跡,然則追查起來十分困難,於是只能作罷。
兩日後,從右北平郡郡府傳來消息,州府已然下令,特許右北平郡南部都尉文丑統率本羣之軍,即日向昌城進發,儘快平叛。對於祖家而言,這應當是一個好消息,顯而易見,正是祖昭發到公孫瓚那裡的呈請文書得到車騎將軍張溫的認同,方纔策動州府下達這樣的命令。然而,對祖昭個人而言,他心中倒是有另外一絲疑慮,如果真是自己的呈請文書得到張溫讚賞,爲何公孫瓚沒有第一時間回信?反倒是等到郡府傳來消息?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只能認爲是張溫就事論事,又或者是公孫瓚的疏忽。
同樣就在這天下午時,祖昭正在他的居院,將馬鞍、馬鐙最後的定型圖進行整理,忽有僕從快跑來到門外通報,說派往令支縣的斥候已經回來,有要緊事要向其彙報。
聽到這裡,祖昭立刻擱下了手中毛筆,問清斥候現在後院等候之後,馬上便奔門而去。
來到後院,他將從令支縣回來的斥候叫到偏廳。對方名叫吳陽,其母是祖家同門,雖然家世不算優越,但爲人精明能幹。此時他得出吳陽神色有幾分凝重,不過眼神中也有幾分蠢蠢欲動的亢奮,可見的的確確發掘到一個天大的情報。
“令支縣有何消息如此之急?”
“大公子,令支縣那邊要出事了,有人發現陽山那邊正在聚集一夥流寇,可能有兩、三百之衆,正衝着令支縣方向而來,恐怕就這兩日就會有動靜。”吳陽語氣略有激動的說道。
“你是如何打聽到的?”祖昭臉色波瀾不驚,他沉着的詢問道。
流寇可以說是歷來備盜最危險也是最麻煩的遭遇,因爲通常流寇人數衆多,而且一路行進的過程中,還會帶動更多流民和窮苦百姓加入,就放佛是滾雪球一般勢頭會越來越大。
不僅如此,流寇與尋常盜賊不同,他們不會偷偷摸摸幹一些劫掠勾當,而是大張旗鼓向鄉鎮行進。有時候或許還能好說話,畢竟流寇之中大多會裹挾着一些本地人,大夥無非是謀一口飯,只要鎮子上願意交糧,這些人還是會自行散去。然而,一旦遇到有人從中挑撥、教唆,情況必會惡劣非常。
正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橫豎一個死,走到流寇這份上,可想而知是積攥了多少怨氣。
“是陽山那邊逃來的百姓說的,他們還說這些流寇是從遷安一路往西,遷安縣交了一些糧食讓流寇往西走。陽山地小人窮,交出糧食,已經被流寇糟蹋的不成樣子。令支全縣已經戒嚴,正人心惶惶,流寇還沒到,他們已經亂得沒了方寸。”吳陽連忙說道。
“什麼時候的事?”略微停頓少許,祖昭正聲又問道。
“就是昨天的消息。”吳陽道。
“陽山距離令支縣有不到八十里,以流寇的行程最遲後天便會到。兩、三百人當真不少,不過,令支縣早有準備,應該能夠應付。怕就怕……”祖昭說到這裡,臉色顯得有些許凝重,他沒有接着說下去,只是心中已然有數。
“大公子,昨日雖聽說流寇有兩、三百人,但那是在陽山之前。如今已經過了陽山,也不知道流寇究竟增至多少人。令支與我徐無接壤,就怕會牽連到我們。”吳陽說道。
“不必擔心。令支必有準備,若當真情勢危急,縣府定會派人到本縣求援,到時候再從長計議。”祖昭不疾不徐的說道。他表面上這麼說,然則心中當然另有想法,只是在一切有所定論之前,暫時還得藏着掖着。
“那,此事,要不要稟告太老爺和陳縣君?”緩緩點了點頭,吳陽又請示道。
“令支出此大事,自是無從遮掩。稍後我會親往告知阿公。”祖昭徐徐說道。
“是。”
【昨天宿舍有點事,斷更一天,實在抱歉,改日在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