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安陽亭的張家兩兄弟專程趕到北郭亭,登門拜訪了祖昭。
張家兄弟昨日已然聽說祖家的遭遇,如此大事,他們這些江湖人士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經過過去一段時日的交際,張遠、張預二人皆是佩服祖昭。如今既然與祖昭攜手在西河橋同爲備盜一事操練民壯,更應該視爲自己人。正因爲如此,他們少不了要來幫上一忙。當然,他們同樣知曉以祖家勢力應付此事綽綽有餘,只不過人情的過場該做的必然不能少做。
祖昭在偏廳接見了張家兩兄弟。茶點上齊,寒暄過罷。
既然早前他決定邀請張家兩兄弟同去西河橋參與操練活動,不言而喻也正是希望日後能借助張家或者最起碼是張遠、張預兩兄弟之力。此次劫馬案不可不謂是一次好機會,無論是否有太平道徒衆從中作祟,只要一切操作得當,都能成爲先發制人的藉口。
故而,在這個時候能進一步拉攏張家兩兄弟的關係,只會有益無害。
“我徐無、令支兩縣,多少年未曾出過此等大案子,實在叫人髮指。”
“祖公子放心,但凡有我等出力之處,儘管吩咐,決不推辭。”
“二位用心,祖昭銘記在心。不得不說,此次之事着實駭人聽聞。過去十多日我等相聚西河橋操練,不正是爲了謹防今歲入冬備盜。不曾料到盜賊竟猖狂到如此地步。這幾日本莊上下正窮力追查賊人下落,一有消息,必叫這幫賊人血債血償。”祖昭正聲說道。
“可惡賊人,不給點顏色當真不足以震懾人心。”張預連連附和着說道。
“說到令支縣那邊,兄弟我到時也有一些熟人。此外,好像韓義公韓壯士亦是令支人。這幾日兄弟我必會張羅安排一番,協助祖公子打聽一下令支縣那邊的消息。”張遠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不過說話的語氣同樣很是認真,儼然是要言出必行。
“有文義兄長相助,我必能事半功倍。在下先行謝過。”祖昭客氣的說道。他對張遠的這番話倒是很相信,畢竟張遠身爲遊俠兒,結交甚廣,若能通過對方聯絡到令支縣的一些遊俠兒,打聽消息肯定會方便許多。
之後,祖昭又主動提及關於西河橋操練之事。縱然祖家這邊暫時無暇脫身,但是張家兄弟與安陽亭的遊俠兒們,平日有閒暇大可繼續練習。哪怕只是隨意跑上兩圈,練習一下騎射,甚至僅僅只是每天定時聚首,都聊勝於無。
聽得祖昭的話,張遠心中頗有感慨。他早先就猜測祖昭肯定不是池中之物,所做之事也必然都是有長遠考慮。祖家都發生這麼重大的事故,祖昭卻還記掛着堅持操練,可見其真正的目的絕非單純是放在操練上面。
“祖公子的話,張某一定記在心上。好在西河橋距縣城不遠,祖公子這邊若有什麼差遣,只消派人到西河橋來找我等,我等反而能更快的趕過來。”
“呵呵,文義兄如此有心,在下感激不盡。”
“時候不早了,那我跟阿預先行告辭。回頭也好儘快派人走一趟令支縣。”
“那就有勞了。”祖昭沒有多留,這個時代可沒有留人吃晚飯的禮儀習慣。
送走張遠、張預兩兄弟後,夕陽已是西陲。
祖昭去馬場打點了一下馬備,不到半刻的功夫,祖湛邁着疾步來到後院。
找見祖昭,祖湛連忙說道:“大公子,文縣尉來了,說是要見你呢。”
祖昭一邊擦着手,一邊問道:“哦,可是縣府那邊有線索了?”
祖湛搖了搖頭,說道:“倒不是。文縣尉是代陳縣君前來,說是關於今歲縣裡察舉的事。”
雖說察舉是一件好事,不過祖昭現在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高興,不僅如此,他反而更覺得陳縣君在這個時候提及此事,實在別有用心。早就料到陳縣君絕不是一個辦實事的人,所作所爲無一不是敷衍搪塞,想必仍是不願意牽扯到此次縣境之外的劫馬案,但又不想開罪祖家,於是方纔選擇在這個時候安排察舉考覈,一方面能獻媚祖家,另外一方面多少也能轉移視線。
他眉宇微蹙,略顯沉重的說道:“縣君大人還真會辦事。”
祖湛沒聽明白祖昭的話,但又不好多問什麼。
跟着祖昭出了馬場,轉而往前廳而去。路上祖湛告訴祖昭,太老爺並沒有去接見文泰。聽到這裡,祖昭心裡倒是閃過一個念頭,自己祖父肯定不是傻子,自然也能猜到陳縣君用心,不去接見文泰也算是一種表態了。
來到前廳,文泰正在用茶。
祖昭與祖湛上前施禮問候,文泰的臉色不是很好,平平淡淡的應了一聲。
落座後,祖昭面不改色的說道:“有勞文大人此番專程前來,陳大人真是辛苦,百忙之中還要顧及察舉之事。”
文泰放下茶碗,粗聲粗氣的說道:“誰說不是。縣裡又要忙着破劫馬案,又要準備今歲入冬備盜,還要整理明年開春的墾務。縣君大人倒是也不慌不忙,一切就好像瞭如指掌。總之,我們這些下屬是猜不透他的心思。”
一開始見文泰不好的臉色,祖昭還以爲對方是怪責祖家沒有長輩前來迎接,卻只叫幾個少年來待客,實在有失體面。而剛纔文泰的話前半段抑揚頓挫,顯然更是在抱怨此事,哪裡知道話鋒一轉,竟然突然又改爲揶揄陳縣君。這一連串的起承轉合,當真叫祖昭、祖湛二人有幾分看不太明白。
論官齡,文泰要比陳縣君更資深,只可惜戎裝出身不受待見。文泰在徐無縣任職快有五個年頭,陳縣君不過是去年方纔委派上任,論在縣裡的人心、威望或多或少也是不能相比的。
祖昭與祖湛對視言,沒有接文泰的話。
文泰長嘆一口氣,擰着眉頭說道:“縣裡的亂子可不少,也不知道今歲能否安安穩穩。大公子和湛公子都是有福氣的人,怕是不會知道外面的載道怨聲。”
祖昭暗暗苦笑:不是來代爲通知察舉之事,怎地今日卻是這般滿腹牢騷!
祖湛雖同樣感到尷尬,不過還是順着文泰的話說道:“文大人這話說的,倒叫晚輩們真是不得自處。這天下不寧,我輩豈有熟視無睹?只是即便如此,晚輩們也無用武之地,唯一能做的也那便是本本分分。”
文泰忽地哈哈大笑起來,眼神深意的瞥了一眼祖昭。他不改粗獷的說道:“適才我也只是說笑罷了。陳縣君讓我專程來告知祖公子,下月初三,縣裡便會舉行今歲的察舉,大公子只消走走過場便是,無甚好擔心的。”
祖昭微笑道:“陳大人厚愛,晚輩感激不盡。”
文泰雙手搭在椅碧上,作勢要起身,他說道:“罷了,今日無甚他事。晚點還要與本縣嗇夫和祖遊繳見面,看看劫馬案調查的可有新線索。”
祖昭緩緩點了點頭,眼下全縣上下只怕都在盯着“劫馬案”,難得縣府中還有文泰願意辦一些事實。他很是鄭重的說道:“如此,當真要有勞文大人了。”
文泰面無表情,似是明知故問,又似是故作不知,道:“有勞什麼?”
祖昭臉色微變,旋而哈哈笑了起來,拱手道:“自是有勞文大人如此費心費力追查劫馬案,爲我祖家還一個公道。”
文泰冷笑道:“就算不是因爲祖老將軍,職責之內我文泰也必然不容馬虎。”
祖昭知道文泰是故意不給自己好臉色,然而他也偏偏沒有任何不痛快的地方,保持着溫和的臉色,說了幾句應承的話,然後恭送文泰離去。
與祖湛一同返回內院時,祖湛憂慮的說道:“這文縣尉向來是一個怪人,直來直往,任誰都不給面子。不過這幾日倒是愈發有脾氣了些。唉,總覺得今歲入冬不會太平了。”
祖昭看了祖湛一眼,雖說他的這位堂兄弟一副書生文弱之態,但多少算得上是一個能幹的人,從剛纔那番話也能看出其同樣是有一番見識。他不動聲色,說道:“就怕這天底下已經有不少人在覬覦這不太平了。”
祖湛整了整,疑惑不解:“大公子,這話……”
祖昭打斷道:“隨口說說,沒有其他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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