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頓時生出劍撥弩張的火藥味。
就在這緊要關頭,忽地但見樵夫身後的小路奔出兩個人影,正是之前迂迴繞道的阿仲等人。阿仲見到這邊七、八村民圍堵住祖昭,不由分說拔出劍,三步並作兩步趕了過來。
“大公子,這邊有情況。這些村民很可疑!”阿仲一邊疾步走,一邊大聲呼道。
聽得這番話,圍在祖昭身旁的衆子弟立馬繃緊神經,齊齊拔出兵刃。
周遭村民見狀嚇得不輕,不少人連忙後退幾步,更有膽小者早丟下手中的器械逃回家。
就連那樵夫也慌了神,愣在當場,不知所措。
祖昭用冰冷的眼神環顧四周村民,冷森森的說道:“爾等窩藏殺人越貨的賊寇,不怕同坐嗎?”說到最後半句話時,他幾乎是用咆哮。
剩下的村民們嚇得不輕,畢竟不清楚這幫外來者是什麼身份,聽得那爲首少年的這番話,本能的就以爲這些人應是官府的探子。旋即又有幾人轉身逃走了,剩下的三、五人左顧右盼,一個個倉惶而憂心不已。
一個瘦弱的村民急不可耐的嚷道:“我就知道鄧老三肯定要闖禍,是吧,這下真惹禍上身了吧。這,這……這叫個什麼事呀?”
另一個村民也跟着說道:“是,是,這件事與我們沒關係,都是鄧老三惹的事。”
樵夫臉色陰鬱,不再多說什麼。
祖昭沒有在搭理這些村民,徑直的迎上前去與阿仲等人會合。
阿仲說道:“就在前面,趙先和阿包他們正守在那裡。”
一行人跟着阿仲快步穿過一條小巷子,來到一處只有三間房的院子前。院牆牆頭生出許多雜草,院門破敗不堪,整個房子已然是很久未曾修葺過。門外站着一名祖家子弟,在看到祖昭等人到來後,立刻向門內招呼了一聲。
祖昭來到跟前,沒有急着詢問,他向門內看了一眼,只見院子裡一片邋遢狼藉,而院牆靠角落的地方有一堆胡亂搭建的稻草。整個稻草堆滲着明顯的血跡,阿包站在一旁,他已經將稻草堆掀開了一邊,下面竟掩埋着一匹馬的屍體。
阿仲說道:“我們路過這裡時,發現門沒關上,門檻上有一些血渣滓,還傳來一股惡臭味,於是我們便進到裡面查看了一眼。”
祖昭問道:“馬屍可有線索。”
站在稻草堆一旁的阿包說道:“馬沒有套繩索,不確定是不是我們的馬。不過屍體還很新,應該是死了不到一天時間。或許這馬就是洪叔他們購置的種馬,所以沒有任何馬配。”
祖昭沉思一陣,旋即又問道:“這裡是何人的家?人呢?”
阿仲搖了搖頭,說道:“來的時候就沒人,屋子裡倒是有人住過的痕跡,不過破破爛爛,根本沒有任何值錢的家當。”
祖昭回頭吩咐道:“找村長過來。”
他的話音剛落,之前在外面遇到的那位樵夫已經出現在門外。幾名靠近院門的祖家子弟正警惕的盯着對方。
樵夫一臉憂慮,嘆息一陣後說道:“哪裡還有什麼村長。你們要找的人名叫鄧茂,行三,家裡早沒了其他人,就他一個人。”
祖昭微微揚了揚眉頭,心中一陣猜測:鄧茂?莫不是日後黃巾軍的一員頭目?
歷史上對黃巾軍將領的記載並不多,真正能載入史冊有詳細記錄出身的,大多是跟朝廷官軍交手過硬仗。他記得野史記載鄧茂是黃巾軍頭目程遠志的副將,而野史同樣傳聞程遠志與劉備是同鄉,也即是幽州涿郡人。涿郡距此並不算太遠,要說鄧茂是令支縣人也不是沒這個可能。當然,正史上並無連程遠志的任何記錄,因此鄧茂究竟是何人眼下也不敢論定。
他沒有將心緒表露在臉上,繼而又問道:“他是何人,現在何處?”
樵夫無奈的搖了搖頭,不掩怨恨的說道:“哼,這賊豎子就不是什麼好人,平日遊手好閒,家裡那點產業早幾年就敗乾淨了,每天在村子裡、鎮子上游攛,淨幹一些偷雞摸狗的勾當。他現在在哪兒?過去數月裡就沒安穩過,有時出門好幾天,有時閉門不出。村裡的人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也沒人想知道。”
祖昭指着稻草堆的馬,冷聲問道:“這馬分明是昨日死的。”
樵夫滿臉無奈,說道:“今日一早倒是見過他家有動靜,至於現在人在哪裡,反正小人着實是不知道的。”
祖昭自是相信樵夫的話不假,不管怎麼說,現在總算掌握一條至關重要的線索。他稍作尋思之後,先向樵夫道了一聲謝,並且叮囑若發現鄧茂的行蹤派人到徐無縣北郭亭驛站告知,屆時必有重謝。打發走樵夫後,他又吩咐阿仲、阿包等人在鎮上住下,每日喬裝打扮輪流監視此間,一有任何風吹草動即刻回報。
在這件事上,他必須多留下一手,樵夫與鄧茂同村,即便再看不起鄧茂這個浪蕩的敗家子,多少也會有幾分感情,若是一時心慈手軟反而放走了鄧茂,或給了假消息,到底會是得不償失。吩咐完畢,他又帶人在村子四周及鎮上搜尋打聽一番。
來到鎮子上時,正好又與祖季等人會合。祖季在馬場並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畢竟馬販子從來不會關心來看馬的人,甚至還巴不得有越來越多的人能關注自己的馬。
隨之又折騰了一個多時辰,除了打聽到鄧茂平日與西里屯幾個遊俠要好,偶爾也會去西邊廢棄的土地廟跟兩個遊方道士接觸之外,依然不能確定對方的行蹤下落。至於那幾個遊俠並不好找,時常在整個縣境遊閒;土地廟同樣去過,沒見到所謂的遊方道士。
最後回到鎮子中央的酒樓,簡易吃過一些茶點,又專門詳細安排了阿仲、阿包等四名子弟留宿此地的事情,天色已然向晚,祖昭還要儘快趕回徐無縣。
一應打點完畢,祖昭帶着剩下的祖家子弟出了酒樓大門,來到門外馬棚前取馬。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鬨鬧聲,並且由遠而近。
祖昭舉目向鬨鬧處望去,只見鎮子中央的街道上出現了十多名手持捆綁器械的青壯,正挾持着幾個蓬頭污垢、滿身是血的人向路口這邊走來,一邊走一邊還大聲歡呼,仿若是得勝歸鄉的勇士一般。這一幕引得旁側許多好事者圍觀,有人跟着起鬨,有人附和議論,更有幾個紈絝少年參與其中,對那些被挾持的人或投擲石塊、或拳腳相加。
“咦,這是在鬧什麼!?”
“莫不是抓到竊賊?”
兩名祖家子弟好奇的猜測道。
祖昭本來不是一個好熱鬧的人,隨意看了兩眼之後便繼續整理坐騎的繩套,準備上馬。然而,當鬨鬧的人羣越來越近,人羣中依稀可以聽到“偷馬賊”、“打死胡夷”之類的叫喊聲。如今他對“馬賊”一詞很是敏感,旋即又扭頭看了一眼。
只見被衆人挾持着的人是幾個胡人,定睛細看頓覺這幾個胡人甚是眼熟。
“大公子,這不是剛纔果樹林的那些胡人嗎?”一名子弟眼尖,連忙指着叫了一聲。
“還真是他們。怎麼會鬧出這等事端來?”另外一名子弟疑惑不解的說道。
祖昭同樣感到有幾分奇怪,中午時還好好的,才過了幾個時辰的光景竟被人逮捕了起來。他下意識在人羣中搜尋了一下,卻並沒有發現那個漂亮胡女的身影,同時之前在果樹林帳篷裡面的女眷和孩童也不見蹤影。
“大壯,你去打聽一下,出了什麼事?”他對緊跟在身側的一名子弟吩咐道。
“是。”
這名子弟應了一聲,健步跑到路口附近,向一些圍觀的好事者一番打聽。
過了一會兒之後,這名子弟方纔折返回來,將打聽到的消息告知祖昭。原來正如中午酒樓店夥計所說的那樣,這幾個沒有引薦的胡人前幾日得罪了本地一個遊俠兒,就在剛纔遊俠兒糾集本地遊俠兒,串通里正、亭長和嗇夫等主事官一起,來尋這些胡人的麻煩。恰好在這些胡人居住的樹林裡找到一匹馬,於是便順理成章“被栽贓爲”偷馬賊。
“男人都被綁去縣裡問罪,女人、小孩聽說是被判去官賣了。”大壯說道。
“偷馬賊?那馬不是大公子說贈給他們的嗎?”祖季早先就聽說過在果樹林的遭遇,他擰着眉頭說道。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異族之人,豈能有什麼公平可言。”祖昭冷冷的說道。他對於這一點在心理上沒有任何負擔,僅僅是在道德觀上感到有幾分不悅罷了。
“那現在怎麼辦?那馬難道……”祖季問道。
“不要節外生枝。馬既然已經相贈他人,那便是他人的事。”祖昭沒有太多猶豫,他現在確實不想理會這等閒雜之事。說完,躍身跳上了馬背。
衆祖家子弟沒有再議論下去,紛紛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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