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昭在讓祖季前往馬場打探消息後,帶着剩下人徑直繞過馬市,按照酒樓店夥計所提供的線索,來到馬市後方。?.這裡是一片無人打理的果樹林,站在林地外面一眼便能看到林中有兩頂帳篷,帳篷周外也有幾個人影在活動。
邁步走進果樹林,很快便看清楚那些走動的人影都是身穿奇裝異服的胡人,有人正在清洗衣服,有人蹲在帳篷外收拾一些西域的堅果,也有人正將一包雕刻精美的獸骨打包裝好。不難推測,這些胡人平日就是靠着販售堅果、獸骨等商品來謀生。
未及靠近,這些胡人很快察覺到祖昭一行人的出現,只一瞬間紛紛放下手頭上物事,飛快的聚攏到一塊。三個男人趕緊讓女眷和孩子躲進帳篷,他們則抄起棍棒或胡刀,滿是戒備的盯着這些人“不懷好意”的異族人。
對於祖昭等人來說,他們同樣心懷戒備,幾名子弟甚至不由自主將手按在腰間劍柄上。
“你們誰會說漢語?”近前,彼此保持着一段距離,祖昭不冷不熱的問道。
三個胡人沒有說話,以冷漠的眼神相對。在他們身後的帳篷裡有幾個女眷的身影在探頭探腦,無不是憂心忡忡的臉色。
“賊子,問你們話呢?來這裡做生意豈有不會說漢語的道理。”一名脾氣暴躁的子弟上前一步,滿是鄙夷的呵斥道。
胡人依然不言語,然而眼中的怒意躍然紙上。
就在這時,果樹林後方忽然傳來一陣胡語的叫喊聲,不一會兒,從遠處飛奔而來一個纖細的身影。不僅祖昭等人吃疑的尋着聲音望去,就連那三個胡人也是顯得有些慌神扭頭回望。其中一個胡人還忍不住向果樹林後方本來的那人搖手,用胡語迴應了一通,從說話的神態和語氣依稀可以推斷,是讓對方不要過來的意思。
然而,那纖細的身影並沒有停下,猶是跑到了三個胡人跟前。只見此人是一個身材修長曼妙的胡女郎,一頭紅褐色的頭髮披散在肩膀上,碧藍色的雙眼就好似一對寶石,小麥一般的膚色更加彰顯異域風情。她的臉很瘦很尖,不過不得不承認是美輪美奐的臉龐,即便是深秋時節,身上依然穿着單薄的異民族服裝,柳腰半露,甚是性感而妖豔。
唯一大煞風景的是,這個胡人女郎的手中攢着一柄短彎刀,藍色雙眸中透着無比的憤怒和殺意,讓人不敢有分毫輕薄的念想。
祖昭仔細打量了一眼這個胡女郎,從對方膚色、髮色和眼睛來看,理應不是烏桓、鮮卑或羌人,倒像是來自西域的胡人。他對此感到有些奇怪,畢竟從西域到此路途遙遠,真若是爲了做生意,西涼一帶亦有官府開辦的邊市。
三個胡人對於胡女的出現十分緊張,其中一人情緒激動的跟胡女爭吵了一番,做手勢讓胡女趕緊躲遠一點。然而不管這三個胡人如何言語,胡女依然沒有離去的意思,站穩腳跟,氣勢洶洶的盯着眼前的異族人。
“我們不是來找麻煩的,只是來打聽一些事情。你們當中有沒有懂漢語的?”祖昭不願意再浪費時間,保持着平靜的語態又說了一遍。
“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麼!我不會道歉,我也不會走。我不怕你們。”胡女聽完祖昭的話,用帶着濃重口音的漢語厲聲說道。
“我與你素不相識,談不上道歉不道歉,除非你們做了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祖昭語氣篤定,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卻顯得底氣十足,有一種不怒而威。
“你們,你們不是前天的哪些人?”胡女面露疑色,語氣有幾分鬆弛的問道。
“不是。”
“那,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昨天傍晚,有一批剛從此地購買的配種馬被人劫了,就在八里鋪。你們可知道什麼?”祖昭不露聲色的說道,目光如鷹隼一般緊盯着這些胡人,查看這些胡人臉色的變化。他心裡有譜,如今本不是法制時代,只要胡人有任何異樣,無須任何證據也能立刻下手。
胡女皺起了清秀的眉頭,先回身用胡語跟那幾個胡人交談了一番,胡人的反應都很強烈,不過卻聽不懂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這與我們沒有關係,從我們來這裡開始,我們每一天都在這裡,沒有離開過。”交談完畢,胡女轉過身來義正言辭的說道。
祖昭沉默了一陣,通過他的觀察並沒有發現明顯的異樣。這幾人身上沒有任何傷勢,而且一個個體格強壯、人高馬大,若真參與了昨晚的搶劫,一定會給洪叔他們留下深刻印象。除此之外,他心裡多少是記掛着祖父所說的羌人,然而眼前這些胡人與羌人根本不是一個民族,胡族之間同樣是有矛盾和隔閡的。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旁側一名祖家子弟突然指着果樹林後面大喊道:“大公子,快看,那裡有一匹馬。”
祖昭提緊心神,順着所指方向看了過去,樹林深處果然有一匹馬的身影在晃動,而這個方向正是胡女之前來的方向。
幾個胡人似乎察覺到什麼,頓時一陣大呼小叫,揮舞着手中的器械向祖家子弟示威。
那漂亮胡女的俏臉蛋上先是閃過疑惑,隨後立刻又顯得緊張起來,她向祖昭警告道:“我們與你們沒有關係,這裡不歡迎你們,你們走,你們快走!”
之前那脾氣暴躁的祖家子弟冷冷的譏諷道:“哼,這裡是大漢國境,你們這些胡賊纔是不受歡迎,豈敢放肆?”
祖昭沒有理會胡女,按着腰間的劍柄,邁步就向樹林深處走去。
胡女急切的上前阻攔,一時情急,她衝口而出一通胡語向着祖昭叫嚷,而後又換回漢語說道:“你們想打什麼主意,我們跟你們沒有任何瓜葛,你們快走!”
祖昭看了一眼胡女,對方年紀並不大,只是經過日積月累的風沙漂泊,顯得十分憔悴。原本一頭很好看的紅褐色秀髮,似是因爲經常沒有時間和條件打理,而顯得乾燥而黯淡無光。他看不出對方有什麼真正凶狠的一面,自然也不會聯想到其是殺人越貨的兇手。
即便如此,如今任何蛛絲馬跡都絕不能放過!
他沒有應話,依舊自顧自的邁步向樹林後方走去。
胡女又驚又奴,豁然拔出了手中的彎刀,直指向祖昭。祖家衆人子弟見狀,無不刀劍出鞘,紛紛圍將上來,作勢要大打出手。那三個胡人亦是嘰裡呱啦一通亂叫,揮舞着棍棒湊上前,護衛在胡女的左右。
無論是人數還是兵器質量,祖昭這邊都是明顯佔了上風。胡人雖嗓門不減,但若仔細查看,亦能發現他們握着捆綁的手在顫抖,臉色除了震怒之外還有更多震驚。倒是那胡女,雖是很慌張,然而眼神中的怒意和殺氣絲毫不減,甚至都沒有後退半步。
祖昭擡了擡手,示意衆子弟暫時不要動手,他對胡女說道:“我說過,我沒有惡意。如果你們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沒必要這般藏藏掖掖。你心裡應該很清楚,現在動手,吃虧的只會是你們,待會兒只要驚動官府,牢獄之災跑不了你們所有人。”
他說完,也不管胡女是否聽懂,藉着衆子弟的刀劍掩護,繼續向前走去。
來到果樹林後方,很快就看到那匹馬,竟是一匹傷痕累累的棗紅馬,繮繩和坐墊配備齊全。馬身上的幾處傷都是刀傷,也有幾處箭傷。只是所有傷口皆已用草泥進行了處理,馬兒雖掉了一圈膘,卻好歹還有站直腿的力氣。
距馬不遠處有一座樹墩子,上面擱着一個小陶壺和一個小碗。碗裡還剩下一些研磨好的草藥,與馬身上的草泥同一顏色和氣味。祖昭回想到剛纔那胡女兩隻手上似乎沾染了綠色的痕跡,顯然這匹馬的傷勢正是經過胡女的精心料理。
身後,胡女很生氣的大喊道:“那是我的馬,你們不許碰它。”
跟在祖昭身後的一名子弟在看過這匹馬的坐墊後,臉色一下子拉了下來,極力控制情緒的說道:“大公子,坐墊上編織的圖樣是咱們祖家的徽記,這好像是馬場陳叔的坐騎。”
一言既出,其他人臉色都大變。
“挨千刀的胡狗彘,竟敢劫殺我祖家馬隊,看我不削了你!”
“胡賊就是胡賊,今日定要讓你血債血償。”
幾名子弟赤怒雙眼,挺着刀就要衝上去。
胡人齊齊嚇了一大跳,萬沒想到這些人說動手就動手。那些躲在帳篷裡的女眷、孩童們也都發出了驚呼聲,伴隨着幾聲止不住的哽咽和哭泣。唯獨那胡女的反應與衆不同,就在祖家子弟蠢蠢欲動之際,她反而搶先一步衝上前,揮着彎刀主動出擊。
最前面的幾名祖家子弟本沒把女人放在眼裡,料想這一纖弱的女子又能奈何?
主觀上的輕敵很快就造成了嚴重的後果,胡女步履輕盈,箭步上前,手中短彎刀揮動的如同靈蛇一般。一名祖家子弟還沒反應過來,僅僅接了兩招,便被胡女一刀削中肩頭,並連帶着還受了一腳,一跟頭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