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昭與張遠兩撥人離了西河橋,往西北方向的郊野而去。
於西河橋往來的人們早已經被祖昭、張遠等人的動靜驚動,即便尋常平頭百姓大多安分守己,不願意惹麻煩,但仍然不乏有好事者誤以爲會發生什麼大事。尤其是在認出張遠、張預兩兄弟,知道二人是遊俠兒,斷定會有一場血雨腥風。抱着看熱鬧之心,這些人紛紛隔着老遠跟在後面,指指點點,各式議論。
衆人騎馬徐行兩、三里路,前方一片開闊的荒原,零星有幾顆乾癟而無生機的孤樹。
張遠勒住繮繩,回頭看了一眼,但見三百步外的後方已經聚集了三、四十附近鄉野的好事者,多是趁着午間農憩來圖一個新鮮。有扛着農具的青壯,有抱着貨囊的老漢,有挑着簞壺、食籃子的婦女,甚至還有三、五孩童。見此情景,他少不了心生三分得意,盼着能借此好好出一番風頭。
“大公子,雖是比較弓騎之術,但若只是循規蹈矩的比騎射草靶,顯然無趣。張某可未曾見過敵人會傻到駐在原地等你射去箭。索性來一場更實際的切磋,”他一副胸有成竹之態,一邊對祖昭說道,一邊解下懸掛在馬背一側的酒葫蘆,“把這個酒葫蘆系在前方那顆歪脖子樹上,你我各射三箭,誰中的多誰勝。如何?”
祖昭看了一眼前方的枯樹,又觀察了一下現在的風勢。
正是寒秋風季,已連續颳了好幾天的西北冷風。今日風勢雖不算太大,但頗爲刁鑽,忽西忽北,忽大忽小,實在難以掌握其規律。懸掛於樹幹上的酒葫蘆在風中搖晃難測,再加上目標過小,當真十分考驗功力。
更不巧的是,他前幾日正在調整馬鞍、馬蹬的尺寸,今日座騎並無配備這套裝備,完全沒有任何優勢可言,只能以積累的基本功一拼。說來,在這一點上張遠當真佔了幾分優勢。
“兄長所言甚有道理,那便依兄長之言。”儘管很是棘手,祖昭斷然無退卻的餘地。好在他平日鍛鍊刻苦認真,對自身基本功還是有一定信心。
“甚好。”張遠嘿然一笑,回頭將酒葫蘆拋給了不遠處的張預。
張預是張遠胞弟,二人年齡相差有四五歲,不過張預身上的痞氣要更甚於兄長。接過酒葫蘆後,他扯着繮繩踢了一下馬肚子,向着正前方約有兩百步外的那顆枯樹奔去。來到樹下,他不等坐騎停穩,縱身輕鬆的跳落到地上,隨後沿着樹幹爬到半腰處,將酒葫蘆系在向外延伸的樹枝梢上。
酒葫蘆裡還有些許酒水,不過仍然無法阻擋平原高風的推搡。
一名遊俠兒策馬來到張遠面前,遞給其一柄鹿角弓和一個箭壺。張遠接過弓試了試弓弦,又仔細進行一番調整,直到弓弦適手。
這時,祖家子弟中也有一人打馬來到祖昭身邊,請示問道:“大公子,今日用什麼弓?”
祖昭此番出行有備而來,攜帶了輕、中、重三種不同的弓。他不動聲色,道:“不急。”
張遠把箭壺裡的箭全部取出,只留下三支箭。他挾着弓回身向祖昭問道:“誰先來?”
祖昭道:“長幼有序,兄長爲先。”
張遠冷聲一笑,也不再多說贅言,一手拽着繮繩一手擰着鹿角弓便向歪脖子樹疾衝過去。張預和一衆遊俠兒們馬上歡呼雀躍,隔着舉起手中弓、劍不吝聲勢的助威。引得後方許多圍觀的好事者們禁不住伸長脖子眺望。
祖昭眯着眼睛緊盯張遠,既然張遠提出弓騎作爲比較,又選擇酒葫蘆懸掛於樹梢上,對方在這方面勢必是有兩下子的,倒真要見識一下這位安陽亭遊俠兒頭目的本事。
只見張遠順着西北方向的風勢,迎面向歪脖子樹貼近。抵入百步之內後,他坐騎速度有所放慢,用嘴巴銜住繮繩,騰出雙手來開弓拉弦。既是比試,第一箭至關重要,他屏住呼吸聚神瞄準,前進到七十步左右時霍地鬆開弓弦。只聽“嗖”的一聲箭響,第一箭猶如一道霹靂撲向歪脖子樹,正中在酒葫蘆上半部分。
酒葫蘆劇烈搖晃,釘入葫蘆身的羽箭就像傲慢雄雞翹起的尾翎。
張預最先大喝一聲:“好!”
遊俠兒們立刻隨其後的一陣大呼小叫,時不時還向一衆祖家子弟拋來挑釁的聲音。
張遠繞着歪脖子樹跑了一圈,重新返回到起始的位置。他洋洋得意的看着祖昭,也沒有太多輕浮的話,只是用鹿角弓指了指歪脖子樹,說道:“該你了。”
祖昭面色沉靜,禮節性的向張遠欠了欠身,然後對之前那名祖家子弟說道:“取翼弓。”
祖家子弟馬上取來一副漆白過的弓,弓身兩端皆有類似獸羽似的雕文。
這副翼弓是祖昭平日練習騎射的常用弓,弓弦開力約有八生,是典型的中型弓。對於他來說,由於今日沒有裝備馬鞍、馬鐙,用最熟悉的弓才能發揮最佳狀態。
配好箭壺,祖昭緩緩吸一口氣,驅馬向歪脖子樹衝去。衆祖家子弟同樣高聲吶喊起來,由於人數衆多,在聲勢上反而要比張遠等人更爲震撼。遠處那些圍觀的平頭百姓們見狀,所有人都忍不住向前躥了幾步。
祖昭同樣選擇順着風勢的方向前進,然而他在剛近百步的時候,快速鬆開繮繩,幾乎沒有瞄準,提起弓便射出了第一箭。這一箭沒有任何弧度,筆直的向酒葫蘆飛去。然而這一箭也沒有任何懸念,根本沒有捱到酒葫蘆的邊兒,徑直的刺入後方歪脖子樹的樹幹裡。
原本滿懷期待和熱情的祖家子弟們,頓時如同跌入冰谷。張遠、張預等遊俠兒們都發出了肆無忌憚的嘲笑聲。祖季憋着一股氣,臉色漲得通紅,瞪着張遠恨的咬牙切齒。
祖昭打馬返回,儘管這一箭落空,但是他臉色十分泰然自若,顯出一種近乎匪夷所思的平靜。幾名祖家子弟連忙圍上來,有人忙着接過大公子手中的弓,有人轉移話題的安慰,認爲一次失手算不上什麼大事。然而其他更多的人則情緒低落,低頭唉聲嘆息。
祖季迫切的問道:“大公子,這是?”
祖昭微笑道:“無礙,未射中就是未射中,無需多餘藉口。”
幾名祖家子弟沉聲的嘆息,垂首搖頭。
旁側的張遠起初還打算上前來戲謔祖昭兩句,但是在看到祖昭一副處事不驚的態度,心頭忽然又泛起了一些奇怪的念頭。他在祖昭這個年齡時一向是爭強好勝,尤其眼下較量還是自己連番挑撥,稍有氣血的人都會腦熱衝動,偏偏對方此時此刻顯得超出年齡般的冷靜。回想到適才的快速拔弓射箭,反而愈發讓人捉摸不透。
此子氣度竟恢弘如斯?他暗地裡禁不住嘀咕起來。
祖昭停穩坐騎,看向張遠,微笑道:“兄長,該你了。”
張遠沒有搭理祖昭,提起鹿角弓再次向歪脖子樹奔去。這次他抵近六十步,沒有過多瞄準,擡弓便向酒葫蘆射去一箭。這一箭要比第一箭勁道稍弱,雖然最終仍舊命中酒葫蘆,但卻比第一箭歪了許多。他剛剛駕馬返回,第二支箭竟未能受住風吹搖晃,頹然墜落了下來。
儘管如此,張預還是扯着嗓子嚷道:“大哥好箭法!”
遊俠兒們先是一愣,繼而跟着附和歡騰起來。
遠處,那些看熱鬧的百姓又多了一些人,不少人竊聲議論起來。在他們看來顯然張遠的騎射技法要高出一籌。
輪到祖昭的回合,他終究是冷靜自若,用弓身狠抽了馬股,加速向前衝去。他依然是在剛進百步距離的時候擡弓速射,出箭極快,只一道黑影一閃而過。可惜的是,這一箭依舊未能射中酒葫蘆,緊挨着第一箭釘在了樹幹上。
遊俠兒們見此情景,直接噓聲一片。祖家子弟三三兩兩面面相覷,完全看不懂大公子到底是怎麼了,總不至於連續失手兩次。張遠心頭尚有幾分疑惑,不過還是忍不住冷笑一陣,無論如何兩箭未中的事實板上釘釘,勝負已然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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