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昌城距離遼隊城只有七十多裡的路程,騎馬只需一日便可抵達。鮮于銀率軍攻佔了新昌之後,便立即派出快馬前往遼隊報訊,邀請邴原一家人速來新昌避禍,以免遭受公孫度的迫害。
這些馬匹是鮮于銀攻下沓氏、平郭、汶縣和新昌之後從四處縣城內繳獲來的戰利品,加起來竟然有兩千匹之多。遼東大量出產上等戰馬,這些年因爲幽州的崛起阻擋了公孫度與中原地區的戰馬交易,所以只要是有公孫度派兵駐守的地方,總是有不少的戰馬可用,現在卻是白白便宜了鮮于銀。
度遼軍的步兵雖然類似於後世的海軍陸戰隊,但這些士兵大多都是幽州漢子,他們打小就開始與馬匹接觸,雖然不似幽州騎兵那般馬術精湛,但騎在馬上奔跑卻是一點也不困難。這就好像學會了騎自行車的人,就算十幾年不摸自行車把,但只要想騎的時候,跨上車座便能騎着跑起來。
鮮于銀派往遼隊城的這支騎兵小隊人數爲五十人,他們身上穿着新昌城守軍的服飾,帶着新昌城守軍頭領的信物,就連說話的口音都是地道的遼東味,所以毫不費力便進了遼隊城。
在此之前,鮮于銀在指揮部隊攻佔平郭、汶縣、新昌三城時,每次都是先派出一支小股部隊,身穿公孫度士兵的服裝,混進城內之後裡應外合,以最快的速度打開城門,然後迎接大軍入城。儘管這一招有些老土,但卻是屢試不爽,十分好用。
當年公孫度派出兩萬大軍與公孫瓚的弟弟公孫越麾下三萬部隊合在一起,圍攻薊城,結果被劉和設計全部殲滅和俘獲。被俘的遼東降兵當中有四成最終成爲劉和麾下的士兵。經過這幾年的訓練和教育,已經徹底忠於劉和。度遼軍中便有當初俘獲的遼東降兵兩千多人,如今他們返回故土,自然成爲鮮于銀最好的嚮導和攻城的先鋒。
五十人的小隊進入遼隊城後。在隊率李雲聰的帶領下很快便來到了名士邴原居住的院落門前。
李雲聰想起臨來之前主將鮮于銀的交待。
“邴學士是大公子極爲看重的名士。與吾亦有私誼,你們這些肚子裡面沒墨水的傢伙。見到邴學士之後一定要恭敬,說話不能粗俗,不可大聲大氣,但務必要將邴學士請到新昌城來。”
“若是邴學士不肯前來呢?”
“笨蛋!邴學士要是不來。你們不會‘硬’請啊!”
李雲聰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儘量裝出一副人畜無害,客氣恭敬的模樣,然後伸手拍響了邴家的院門。
不多時,一個小書童拉開院門,探出半個身子來,有些疑惑地看着門口的李雲聰。
“這位好漢何事叩門?”
“敢問這位小先生。邴學士在家麼?”李雲聰一臉討好地問道。
被人喚作“小先生”,書童心裡有些暗自得意。“我家先生正在後院看書註疏,閒雜人等一律不得打攪。”
“小先生,某這裡有一封書信。是邴學士的故交讓我送來的,還請轉交先生,就說某有急事要面見先生。”
“那你先在門口候着吧。”小書童拿了書信,關上院門,快步向後院走去。
“先生,門外來了一羣騎馬的壯漢,爲首一人說是受人之託前來送信,看樣子十分着急,不知先生見還是不見?”
正在提筆書寫的邴原,聽到門外書童的問話,有些不悅地放下毛筆,對着屋外說道:“書信何在?”
書童於是推門而入,將李雲聰帶來的書信呈於邴原的面前書案之上。
邴原拆信細看,然後皺緊了眉頭。“公孫度這次只怕是難逃覆滅了啊。只是沒有想到劉家公子如此了得,剛剛在幽州西北大破胡人,緊接着便揮師東進前來對付公孫度,這遼東今後只怕是難得安生了。”
“小五,你去將那門外爲首的漢子請進來,我有話要問他。”
“奴婢曉得了,還請先生稍候。”
片刻之後,李雲聰跟隨小書童進了邴原的書房。
“小人度遼軍左部前營隊率李雲聰,見過邴學士!”
“鮮于將軍爲何派你前來?”
“只因小人加入度遼軍之前便是遼隊人氏,對這附近比較熟悉,所以將軍特遣某來迎接先生移步新昌城。”李雲聰恭敬回答。
邴原饒有興趣地問道:“你既是遼隊人氏,爲何卻要在度遼軍中任事,幫着別人對付公孫將軍?”
“回學士的話,遼東之地本就屬於幽州管轄,並非公孫度之私產,如今吾等奉太傅大人之命前來征伐有意自立的公孫度,上乘天意,下順民心,是以佔有大義名份。”
“呵呵,小小一個軍中兵頭,竟然知道大義名份,這度遼軍不簡單啊。你且稍候,容我收拾一下,便隨你前往新昌城。”
“還請學士見諒,鮮于將軍說了,因爲時間緊迫,先生只需帶上這些年來的註疏所得便可,其餘的傢什財產皆可不顧,等平了公孫度之後,大公子會親來遼東賠給您的!”
“哦,大公子還會親來遼東?那我到時候可要問他要一套蔡學士家中藏書的副本!”
邴原一輩子喜好藏書,後世更是被人稱爲東漢藏書家,他早就聽說蔡邕家中藏書豐厚,這次正好藉着這個機會,問劉和要一套蔡邕所藏書籍的謄抄副本。劉和是蔡邕的女婿,又是燕京大學的創始人,邴原問他要書正是要對了人。
當日傍晚,李雲聰護送着邴原一家坦然離開遼隊城。守在城門的士兵只以爲是新昌守將要請邴學士前去講學,所以並不阻攔。
度遼軍選擇上岸的地方太過隱蔽,如今整個遼東的軍民只以爲遼西的大軍會從醫巫閭山那邊打過來,加之從鮮于銀完全封鎖了遼東半島那邊的消息,所以直到現在,襄平附近的守軍都還不知道度遼軍已經逼近到襄平城近百里的地方。
兩日之後,李雲聰護送着邴原一家安全抵達新昌。鮮于銀十分熱情地迎接了邴原,然後將邴原安置在城中早已準備好的一處寬大院落之中。
“根矩先生,當初大遼水邊一別就是五年,如今再見面時,先生看上去更加的氣度不凡!”
“鮮于將軍過獎了,當初將軍與韓子佩前來遼東時,可是小心翼翼,如今卻是率領萬餘虎賁之士睥睨遼東,人生之機遇變化,真是變幻莫測啊。”
“這次我來遼東,卻是奉了大公子之令,只爲剷除公孫氏盤踞在遼東的勢力,將這片疆土再度納入我大漢版圖之中!先生乃飽學之士,在遼東聲名遠播,還請助我一臂之力。”
“不知將軍需要邴某如何相助?”
鮮于銀一臉嚴肅地說道:“出征之前,公子特意對我叮囑,大軍此來遼東,不在殺傷擄掠,只爲剪除異心公孫氏雖有不臣之罪,然禍不及遼東軍民,只要遼東軍民願意脫離公孫氏的統治,不與吾軍作對,便不會有刀兵加身之禍。”
邴原點頭,沉吟片刻,緩緩說道:“我聽懂將軍的話了。將軍是想借我之名,聯絡遼東士族,安撫遼東人心,對否?”
“還請先生成全!”
“呵呵,能爲遼東百姓減輕少許血光之災,這樣的好事,邴某自當全力而爲。”
當日夜裡,邴原向同樣避禍遼東的好友王烈、管寧和國淵等人寫下書信,鮮于銀則派人扮成普通百姓,攜帶着書信前往襄平、遼陽和險瀆等地,秘密聯絡遼東各地的士族。
邴原、王烈、管寧和國淵四人堪稱客居遼東的“四大學士”,只要取得了他們的支持和聲援,度遼軍在收復城池的過程中遇到的阻力就會大大降低,而在這個過程中度遼軍的傷亡自然會減輕不少,這對於後續的行動顯得十分重要。
按照劉和的要求,這次東征遼東,度遼軍要儘量以最爲溫和的方式解決掉公孫度,然後將公孫度手下的部隊特別是遼東水師收爲己用,最終將遼東四郡之地併入幽州,使得幽州的實力再上一層,戰略縱深則向東推進一千多裡。
鮮于銀雖然不是武力值爆表的猛將,但他卻是劉和手下最爲聽話的將領,劉和說要怎麼辦,他就會不折不扣地去執行,所以這次平定遼東,鮮于銀每一步都做得穩妥紮實,直到現在都是不急不躁,並未立即對襄平城發起攻擊。
公孫度在遼東雖然是個“土皇帝”,但他的日子也不好過,因爲在遼東的西北方向有遼東鮮卑人鬧事,在遼東的北方則有兇猛的夫餘人盤踞,在遼東的東面還有一個十分難纏的高句麗國。如果這次劉和調動大軍將遼東之地打個稀巴爛,將公孫度麾下的部隊全都消耗在戰場上,那麼就算得到了遼東之地,劉和也是得不償失,立即就要面臨羣狼環伺的危險境地。
遼東就像一塊大肥肉,公孫度便是這肉中刺,鮮于銀要做的事情就是替大公子小心翼翼地將肉刺拔掉,而且是要儘量不將肉刺附近的好肉給帶出來浪費了,最終讓劉和吃得滿嘴流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