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豐與高覽同時聽得心中一寒,呂威璜更是驚恐不已,心知自己這條命,已經被袁紹丟出去了。
袁紹說完,立即上馬,拍馬奔馳,催着田豐一同向大營北方逃去。爲防士兵恐慌,也不聲張,將帥旗依舊留在原地,由一名士兵舉着站在呂威璜身邊,自己在高覽的護送下,悄悄地出營去了。
呂威璜面若死灰,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來,看着主公遠去的背影,不由鼻中一酸,悲從中來。
自己多年來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給他賣命,如今大禍臨頭,他一句話就把自己拋出去抵擋追兵,實在令人心寒。
看着兩邊敵軍如潮的攻勢,呂威璜一時只想投降敵軍罷了,也免得爲這無良主公枉送性命。可是再想到自己在信都的親人,立時打了個寒噤,滿腔悲憤如烈火熊熊燃起,當真是左右爲難,痛不欲生。
想了半晌,呂威璜把心一橫,暗道:“罷了,不過便是一死,又有什麼!”想到此處,索性不再多想,揮刀大喝道:“給我擋住!誰也不許後退!”
叫聲嘶啞,恍若野狼嚎叫一般,聽者無不驚悚。
滿懷悲憤之中,呂威璜跳上戰馬,拍馬狂馳而出,率領本部軍兵,瘋狂地衝向敵軍。
大營東面,三將揮軍掩殺而來,衝在最前面的,便是那滿面鬍鬚的壯漢,手持一雙鐵戟,大吼衝殺而來,當者披靡,倒在他戟下袁兵袁將不計其數,餘人都遠遠躲開,不敢擋其兵鋒。
呂威璜一眼看到典韋,更是悲怒交加。剛纔若非被他逼迫,逃回中軍,怎麼會接下這必死的任務,留在這裡替袁紹背黑鍋。
憤怒之中,自知必死的呂威璜忘記了恐懼,索性揮動大刀,拍馬衝向典韋,刀鋒閃閃,直取典韋的頭顱。
典韋殺得興起,陡見敵將來襲,不驚反喜,放聲狂嘯道:“來得好!”
雙臂用力一振,戰戟上迎,轟然巨響中,與大刀在空中狠狠撞擊,震得大刀立時捲了刃。
巨力襲來,呂威璜登時只覺渾身劇震,喉間一甜,幾乎要噴出血來。
勉強嚥下那口鮮血,呂威璜兩眼噴火,惡狠狠地瞪着醜陋的壯漢,幾乎麻木的雙臂高高舉起大刀,狠狠斬向典韋。
狂怒中的呂威璜發揮出了畢生最強的力量,打馬盤旋,圍着典韋奮力劈砍,口中狂呼怒罵不止。縱然被天生巨力的典韋揮戟震得虎口開裂,血染刀柄,猶自不肯退後,拼死力戰之中,面色獰惡,仿若瘋狂的一般。
受他英勇行爲的影響,袁軍士氣一振,吶喊着開始反攻,向敵軍衝殺而去。韓當、黃蓋所領軍卒,登時被阻住了去勢,與敵方膠着在一起,一時衝不破敵軍的防線。
袁軍東方,典韋被臨死拼命的呂威璜擋住,孫策與馬超率左右兩軍,從兩邊衝殺而來,一直殺到典韋身邊,見那袁將已經被震得口中流血,猶是大吼力戰,與典韋拼了個旗鼓相當,亦不由駭然。
馬超挺槍刺死一名衝來的敵將,喝道:“典將軍,要不要幫忙?”
典韋眉頭一皺,只覺這麼久還未收拾掉這袁將,頗爲面目無光。眼角餘光,忽然瞥見孫策正拍馬衝來,似有奪功之意,心中大急,忙放聲厲吼,使出十分的力量,雙戟並舉,左戟直刺,右戟下劈,向呂威璜襲去。
此時呂威璜已是胸中氣血翻涌,口吐鮮血,眼前一片模糊,接近於油盡燈枯之勢。
陣風涌來,呂威璜模糊的視線中似乎看到敵將正舉戟砸向自己的頭部,拼盡最後一絲力氣,舉刀上迎,噹的一聲大響,將那沉重無比的戟勢勉強擋開,再也忍耐不住,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直灑到典韋馬前。
典韋右戟被他拼力擋開,左手戟卻是長驅直入,轟然擊中呂威璜的胸膛。
那精鋼打製的重戟,鋒利無比,霎時刺透鐵甲,深入肺腑。
呂威璜大叫一聲,仰天便倒,倒撞馬下,掙扎扭動了幾下,登時氣絕。染滿鮮血的臉上,雙目猶是大睜着,望向天空,死不瞑目。
典韋跳下馬去,揮戟劈下呂威璜的頭顱,左手戟刺透後腦,將那人頭挑起來穿在戟尖上,跳上馬大吼道:“爾等投降便可免死,否則,立斬無赦!”
營中的袁兵看着那滿身是血的敵將,手中揮舞着沉重大戟,戟尖上晃動着呂將軍的頭顱,滿臉獰惡,仿若食人巨魔一般,不由個個心膽俱裂,恐懼萬分。
孫策馬前,一個袁兵已經嚇得半死,呆呆地站在那裡,不能動彈。孫策一槍刺去,戮穿他的咽喉,將他挑翻在地,怒吼道:“爾等若不肯降,便盡數掃除處死!”
馬超向身後一擺手,衆軍兵同聲大吼:“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聽得這一聲,最近處的數百袁兵如同遭逢大赦一般,渾身失了力氣,頹然跪倒在地,不敢再行相抗。
雖然不知馬超等人說話算不算數,但情勢已經如此,若投降後被坑殺,還可多活一天半天,若是不肯投降,死路便在眼前。若遇到武威王心情好,或是兵力不足,說不定還能讓自己再度當兵吃糧,免得在這亂世中戰死、餓死。
戰馬奔馳,大批軍馬殺透軍營,看着那些跪在地上的袁兵,果然不去砍殺他們。
那些還在抵抗的袁兵,被三將率領大軍,如迅雷般劈殺當場。剩下的人再無戰心,丟下兵刃,跪地哭訴道:“小人願降!只求留我一命!”
另一邊,韓當、黃蓋也衝破敵軍防禦,直殺到中軍,卻看不到袁紹的蹤跡,與率軍殺來的孫策面面相覷,相對嗟嘆,只恨自己不能立功露臉。
被呂威璜領兵阻住敵軍,袁紹早趁機與田豐、高覽率領千餘騎兵,拍馬奔馳,一直向北而去。雖然顏面大失,只望能留此有用之身,再聚兵馬,報仇雪恨。
沒有主將在營,數萬袁軍被殺得大敗,潰逃於野,隨後被後面追上來的朝廷大軍斬殺、俘虜,降者不計其數。
經此一戰,袁紹在鄴城一帶的駐軍幾乎全軍覆沒,整個魏郡,再無一個袁兵敢於逗留,都隨着袁紹一同逃向冀北信都一帶。
在袁紹率領的大軍中,有些人是附近各大士族家裡的私兵,送來支持袁紹的,結果卻在戰鬥中死的死,降的降,親近袁紹的各大士族軍力降到最低。待得知道了武威王率軍擊潰了大司馬之軍,大司馬隻身逃走,各家一片驚慌失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有些士族的家主當機立斷,立即舉家逃走,向北去投靠袁紹,棄下了大片家業,被封沙以逆產之名,盡數沒收。
有些大家族捨不得祖先留下來的家業,聚集私兵守在莊中,誓死保護家業,卻被典韋、孫策、馬超受封沙之命,率領士兵前去進攻,將各家圍得水泄不通,那時各大家主再後悔未曾早些逃走,已經是晚了。
各傢俬兵終究不過是些烏合之衆,如何擋得住朝廷大軍,惶惶然不可終日。再加上士兵們總在各莊四周放聲呼喊,只道各家家主謀反叛逆,罪不可赦。此次出兵,只抓捕各家家主前去治罪,佃戶、家丁若肯投降或是自行離開,必然不究其罪。若隨各家家主謀逆拒捕,當格殺勿論。他一人死了還罷,自己的家人妻兒,又該由誰來養活?
四面楚歌聲中,聚起來的私兵便如潑雪般,霎時消融,不到半夜,便已有大半人趁黑逃出莊去,向朝廷大軍尋求庇護。天亮時,大多數家主都無可奈何,灑淚與家人相別,自縛到莊外,在軍前跪下請罪,只恨自己糊塗,誤交匪類,誰想袁紹竟然是叛逆,而且這麼快就敗了。他倒是拍拍屁股一走了事,把這個愁布袋丟給自己,害自己一家都要遭殃了。
魏郡各大士族都互有來往,各家的親戚前往甄家求情者絡繹不絕,甄儼卻不過情面,只得厚顏前去哀求妹夫高擡貴手,不要將這些多年的親友殺得乾淨,免生殘暴之名。
封沙原也不願濫殺,便順水推舟,給他這個面子,將各家家主下獄問罪,家產一律充公,只留下夠各大家親人生活一兩年的錢糧,那些家奴、婢女都被當作逆產,充公了事。
被剝奪了財產的各大家族一面慶幸未曾被滿門抄斬,一面赧顏去投親靠友,承親友的恩賜過活。各家家主在牢裡也未受什麼苦,大都判了流刑數年,從輕發落了事。
此一戰後,袁紹在魏郡的勢力,被連根拔起,再無絲毫根基。他逃到信都,回首望向魏郡,家仇國恨,涌上心頭,不由淚如泉涌,恨不得將劉沙挫骨揚灰,卻是無可奈何,只能愁坐家中,咬牙痛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