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之中,鄴城外袁軍軍營,高覽夜不能寐,披衣而起,在軍營中走來走去,不知該如何是好。
鄴城城高牆厚,難以攻擊。攻城戰中,士兵損失甚多,若不能快速攻下鄴城,真的拖到孫堅率軍來援,只怕大軍崩潰,便在頃刻。也不知軍師田豐那裡如何,是不是真的能拖住孫堅,直到自己攻下鄴城之時?
遠遠的,傳來了士兵們的哭泣聲。緊接着,袁紹的怒吼聲也傳了過來。高覽明白,那是主公在拿士兵們出氣,忙走過去勸解。
走進袁紹寢營,迎面看到袁紹持着皮鞭,發怒鞭打幾個士兵,口中怒罵,聽來也不過是因爲士兵有一些小事忤怒了他。
高覽忙上前道:“主公,且休惱怒。末將這裡有一計,還要跟主公商討。”
袁紹聞言,精神一振,也不再去管那幾個士兵,丟下皮鞭,喜道:“真的有破城妙計?來來來,且到我帳中,細細詳談!”
※※※
清晨,攻城之戰,再度打響!
大批袁兵呼嘯着,瘋狂地涌向城牆,爲了那夢想中的榮華富貴,如巨浪般一波波地拼命衝擊着頑固的堅城。
守城一方,士兵們拼力抵禦,每一個登上城頭的敵兵都成爲他們的靶子,被他們亂槍戮中,拋下城牆。
在城外,袁紹親臨前線,獨臂揮動金刀,大聲咆哮,催動大軍猛攻鄴城西門。
城頭上,武威王亦是親身率領部卒抵禦佔據優勢的敵軍,方天畫戟寒芒閃動之處,沒有一座雲梯能在他的視線內搭在城牆上許久,被長戟推下城牆的雲梯發出斷裂的轟響,將上面的袁兵狠狠砸在地面上,帶來大量的傷亡。
西城牆的戰況慘烈至極,守兵們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待戰到下午,守兵個個帶傷,疲憊至極。而分批持續不斷進攻城池的袁兵也是面露倦色,卻仍在督戰隊的驅趕下,如撲火飛蛾般,衝向那吞噬了無數生命的血色城牆。
在他們的瘋狂進擊之下,守軍的防守陣線漸漸動搖,即使封沙在城牆上率親兵到處援救,仍有些袁兵攻上了城牆,雖只在城牆上呆不多長時間便被封沙率軍殺盡,但城中守衛情形,已是堪憂。
守兵們喘息着,怒吼着,奮力揮動刀槍,斬殺着衝上城頭的敵兵,感覺着力量漸漸地消耗,幾乎支撐不住。
陡然間,一陣強烈的歡呼聲自後方傳來,大批的士兵登上城樓,揮動武器,狠狠地劈在攻來的敵兵身上,將他們殘破的屍身扔下城牆。
有了這一支生力軍的加入,疲憊的守兵士氣大振,如瘋虎般地斬殺着敵軍,迅速打退了這一次進攻。
看着敵軍在城外再次集結兵力,封沙眼中寒芒一閃,邁步走到率軍來援的孫策面前,沉聲道:“伯符,你怎麼來了?”
孫策手持寶刀,鮮血自衣甲上緩緩流下,滿眼都是興奮的寒光,彷彿一隻看到獵物的獵豹一般,盯着外面的敵軍。聽得師父詢問,忙拱手稟道:“師父,我是聽到這邊敵軍攻勢猛烈,所以來兵來援的!”
封沙皺眉道:“你走了,北門誰來防守?”
孫策笑道:“北門一直沒有敵兵來攻,弟子守得發悶,聽到這裡敵軍攻勢猛烈,一時手癢,因此帶兵來援,師父勿罪!”
話音未落,忽聽北城門方向,傳來一陣巨大的喧譁,喊殺聲席捲而來。
孫策聞聲臉色大變,回身望向北門方向,瞠目結舌,不知所措。
封沙漠然看了這好勝的少年一眼,沉聲道:“你守在這裡,我帶兵去看一下!”
孫策呆呆地看着師父率軍走下城牆,想到自己這樣輕易地中了敵人調虎離山之計,心中愧悔憤怒,臉色漲得通紅。
喊殺聲自背後傳來,他回身看着城外攻來的袁軍,高高舉起寶刀,放聲怒吼道:“袁紹的狗崽子們,來吧!看小爺教訓教訓你們!”
※※※
鄴城北城門處,殺聲震天。
無數袁兵如同從地下冒出來的一樣,突然出現在北門外,瘋狂衝擊着防守薄弱的北城牆。更有人從營中推出巨大的攻城衝車,用上面的巨木狠狠撞在城門上,劇烈的轟鳴聲震耳欲聾。
防守北門的士兵被孫策帶去大半,陡遭強攻,一時慌了手腳,未能有效地阻止敵軍接近。袁軍瘋狂地叫囂着,在袁將蘇由的帶領下,聚集在城牆之下,強攻城池。
巨大的轟響自城門處響起,厚重的城門終於支撐不住巨木的撞擊,轟然倒地,將城門後面的士兵狠狠砸在下面。
興奮的狂呼自袁兵口中發出,他們高舉着刀槍,大步狂奔,狀若瘋狂地闖進城中,揮動兵刃亂砍亂殺,殺出一道血路,直向城中衝去。
在他們的前面,袁將蘇由身披重甲,騎着駿馬,率軍闖進鄴城北門,挺槍一路衝殺,滿心都是興奮狂喜之意。
多虧了上司高覽的計謀,再加上大好的運氣,自己才能趁着孫策離開北門,一舉突襲,攻破城門。只要大軍攻進城來,奪了鄴城,自己當記首功!
在他身後,大批袁軍舉着兵刃,呼嘯着闖進城門,跟着蘇由,沿大道狂奔向前,沿途斬殺着驚慌失措的鄴城新兵。
蘇由一槍刺殺馬前步卒,拔出血淋淋的長槍,放聲大吼道:“小的們,跟本將軍殺進城去,宰了劉沙,人人同享榮華富貴!”
他部下軍兵,個個殺得興起,聞聲大喜狂呼,彷彿那潑天的富貴便在眼前一般。
說出了這番豪情萬丈的話來,蘇由更是興奮至極,想着那劉沙現在正在西城牆抵禦主公大軍,自己若從背後殺去,定要他首尾不能兼顧,說不定自己還能在亂軍中斬殺劉沙,名震天下,日後前程,更是不可限量!
蘇由想得滿心興奮狂喜,率軍一路沿大道衝殺而去,當者披靡,直殺得滿街屍積,鮮血四處流淌。
陡然間,前方一陣喊殺聲傳來,似有軍馬行動。蘇由精神一振,擡頭望去,卻見一彪軍馬,迎而狂奔而來。遠遠的打着一面大旗,上寫着:“漢武威王劉”!
蘇由又驚又喜,回頭大吼道:“小的們,劉沙來了!跟我一起上,砍了他的首級,拿去報功!”
他一直守在北門外進攻城池,未曾見過封沙,此時瞪大眼睛,努力在敵軍中搜尋,生怕被他趁亂逃掉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就在他第一眼看去時,就輕易地從裡面找到了敵軍的首領,位於敵軍前方,那騎着黑馬的高大男子。
陡然看到那人,蘇由的眼睛立時瞪得更大,驚訝地看着那身披盔甲的高大男子,只覺一股涼氣從後背狂涌上來,渾身一時僵住。
即使隔着這麼遠的距離,蘇由仍能感覺到,那人的危險。他的身體高大健壯,手中方天畫戟粗長沉重,寒光閃爍。騎在馬上,只向這邊看了一眼,那滿眼的殺氣就讓蘇由一陣心跳,幾乎無法活動。
蘇由縱橫沙場多年,也算得上是河北名將,見過無數大將,卻從未見過如此兇暴的眼神,濃烈的殺機。心中的興奮,霎時熄滅,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懼意和暗藏的後悔,不由握緊長槍,戰馬奔馳的速度也慢了許多。
急於搶功的袁兵高聲呼喊着,舉着刀槍從他馬旁飛速跑去,向前面那支軍殺去。就在這時,前面那高大敵將,已然發動!
雄駿至極的黑馬仰天長嘶,兇橫凌厲的氣勢,撲面而來。蘇由未曾想過,一匹戰馬也能如此兇暴,目瞪口呆地看着它縱身一躍,以霹靂閃電般的速度,大步狂馳,在大街上飛奔而過,踏得沙塵漫天揚起,捲起一路塵煙,直向這邊射來。
蘇由心頭狂跳,已經猜出了那將的身份,那力斬敵酋、建功立業的豪情已如冰雪般消融,反而生出強烈的怯意。看他揮戟殺來,心中戰慄,忙揮動長槍,放聲高喊道:“前面就是逆賊劉沙,你們快去砍了他的頭,誰拿到了,可封萬戶侯!”
袁兵們一路衝殺,所向披靡,正是士氣高漲之時,聽得此言,俱都興奮萬分,雖然還未注意向前看,也都大步向前,朝着那天大的功勞奔去。
與此同時,那騎着黑馬的猛將也在催馬飛奔,電射而至。長大沉重的方天畫戟向前刺去,“蓬”地一聲,將衝在最前面的一個袁兵整個人挑飛,屍體從空中飛過,將後面的袁兵砸翻在地。
寒光劃破天際,在袁兵們的慘叫聲中,方天畫戟漫天揮舞,將馬前的袁兵劈翻無數。混亂的袁軍便似被利刃割破,封沙揮戟衝殺而來,馬前無一合之敵,飛速衝進敵軍中央,直取那爲首的袁將。
蘇由看他衝來,心中大恐,卻仍咬緊牙關,挺槍刺出,拼盡渾身之力,刺向那敵將的咽喉!
這一槍,已經是濃聚他平生技藝的精華,槍速快極,血淋淋的槍尖向前刺出,便如毒蛇出洞般,直取敵將致命之處,恨不能一槍將他刺下馬來,以免除自己的恐懼。
蘇由對自己的武藝有着充分的自信,可是在這一刻,他在那敵將的眼中,看到的卻是一絲掠過的輕蔑眼神!
戰馬狂奔中,沉重的長戟疾刺而來,槍戟相尖,轟然巨響。那長槍便如玩具般,轟地飛上天空,震得蘇由滿手都是鮮血。
方天畫戟象是未受阻礙一般,仍以那凌厲無比的速度,瘋狂刺來。蘇由已被震得渾身麻木,動彈不得,只能用恐懼的眼神,眼睜睜地看着,那奪命寒光刺向自己的咽喉。
一切只在電光火石之間,鋒銳的戟尖閃電般地刺進蘇由的咽嚨,將他整個挑了起來,在狂野天星的巨大沖力下,向後飛出,砸在那些面如死灰的袁兵頭上。
看着跌落在地上的將軍的屍首,袁兵們恐懼得顫慄起來。只不過一個照面,將軍就被敵將以兇暴無倫的手段刺殺,如此兇猛的敵將,怎麼是自己能夠對付的?
寒光漫天揚起,厲風襲來,袁兵們紛紛慘叫着,向後飛跌。在封沙身邊數丈內,沒有人能夠站立。
看到前面的敵將在放手殘殺自己的兄弟,寒氣在袁兵們心中涌起。這樣兇猛的敵人,誰也不願意面對。何況將軍已死,督戰隊還在城外,沒有人再逼着他們衝鋒陷陣,誰也不願意白白地去送命。
轉瞬間,封沙所率上千甲士也已衝到敵軍前方,看到主將如天神般的勇猛儀態,個個興奮不已,狂呼着衝進敵軍,揮動刀槍,放手大殺。一時間,兵刃撞擊聲和慘叫聲,不絕於耳。
在敵軍強烈的衝擊之下,心生怯意的袁兵步步後退,在看到同伴不斷地被敵將隨手殘殺之後,更是難以忍受,有些士兵回身便逃,心知那天大的富貴已和自己無緣,只要能保住這條命,就是萬幸了。
眨眼之間,情勢逆轉。剛攻進城來的袁軍轉身潰逃,驚慌失措的殘餘守兵趁機在封沙率領下,發起反攻,趕得袁軍走投無路,只能拼命地向城外逃去。
亂哄哄的潰軍被趕出了北門,封沙率軍出城,一路衝殺,將袁軍衝得遍野潰逃,也不戀戰,立即收軍回城,一面令部下將佐快速找人用磚石堵死城門,一面率軍向戰事最慘烈的西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