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性點頭,同意陳翎觀點,至於怎麼來的,自己編不上,別人問起,直說陳翎才知,問他便知。心情大起大落,再也不敢待在房間裡,告了聲,退出室內,出到外邊,守起門來。
陳震此刻卻留下來,也是看在陳翎救命之恩的份上,另外這事也離奇的很,若非真的見過玉璽、詔書,怎麼有可能製造出假的來?心中存着疑慮,卻不敢問出口,殺人滅口之道他陳震還是知道些的,更何況關係到玉璽下落的事情,萬萬沾不得!
不過話說回來,陳震張口問道:“子儀兄,許褚之名,自打進得譙郡,便是滿城風雨,我知兄之目的,可如此行事,似乎有些小題大做?”
陳翎苦笑一聲,等待詔書晾乾之時,與陳震說說也不妨,現在可是關係更近一些了。
陳翎跪坐下來,一指對面,陳震緩步上前,隨之一撩長袍,就席跪坐,雙掌交疊扶膝,挺胸看向陳翎。
分賓主坐下,陳翎這纔開口說道:“孝起,許褚並非尋常百姓,自有宗族相顧,若是我等上門,莫論能否進得廳堂,就算進去之後,如何說之?”
不等陳震回答,陳翎繼續解釋道:“爲臣子者,當爲尊者諱,這乃是臣子的本分。我主奉先公,起於阡陌間,得機遇於丁原,至董卓、王允,居高堂,俯瞰天下,然郭汜、李傕之輩,毫無廉恥孝義,比之我主奉先公,尚且不如,卻能挾制天子令諸侯,爲何?”
“兵鋒之利!人心之禍!”不等陳震接話,陳翎自顧自的說着道。
“大漢已經沒落,如同夕陽,此時此景,孝起難道沒有一點想法麼?”陳翎問道。
陳震無言以對。
“黎民百姓何其苦難,廟堂之上,誰曾爲這天下悠悠衆生直言過?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現在大漢處境與秦相比,何曾相似!”陳翎語氣緩和下來,接着說道:“許褚此事,唯有假天子詔書纔可令其歸於麾下!至於小題大做,真假之論,時過境遷,你不說,我不說,外面的曹性也不說,誰會知道是假的!”陳翎心底暗暗道,袁紹都矯詔過,我這不過是有樣學樣,不值一提!
陳震心中覺得陳翎說法稍有偏頗,但一時間不能回過神來,心中似有千言萬語,卻不能將之說出口來,只是這般說道:“子曰:‘輕千乘之國,而重一言之信。’子儀所爲,非君子也。”
陳翎哈哈一笑,默然道:“孝起此言,甚是。”
陳翎沒有再爲自己做辯駁,此種事情也是無奈之舉,陳震所行所言頗有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之感,誰是君子,誰是小人,不言而喻。
待等詔書晾乾,陳翎持着,陳震、曹性左右伺候,既然要假扮天使,自然要做出一點樣子來。服飾裝束什麼的,可以忽略,現在兵荒馬亂的,一路之上,到處都是賊寇,想必也能糊弄過去。
正待出門,陳翎思慮一番,說道:“且慢!”
陳震、曹性回頭看他,陳翎含笑對着陳震道:“孝起,還有由你來扮成天使像一些。”
陳震一怔,隨即羞怒滿面,尖聲喝道:“子儀,無禮太甚!”陳震還在少年期,聲音不似成年人厚重,扮起太監,的確是極好的。
曹性笑嘻嘻看着,此時此刻三人,已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玉璽不現世,三人無論是誰多嘴一句,恐怕其他兩人的麻煩都會無窮無盡,想想都是極爲恐怖。緣頭是陳翎,曹性卻是不敢懷恨在心,無論是出於同袍之義,還是暗中懷疑陳翎所作所爲不止這些,將來恐怕麻煩會接踵而來。
陳震扭捏了半晌,也承認的確由自己來扮天使更加契合一點,也就順了陳翎之意,接過詔書,雙手奉着,隨之開口試了一嗓子:“啊…”
這一日,許褚正在塢堡中與宗族子弟練習武藝,打練身體,前年汝南葛陂賊兵來襲,雖被嚇退,可就怕賊人做好萬千準備,萬一再來的話,就不那麼好對付了。
忽聽僕人來報,有三人進得塢裡,有急事求見自己。
許褚詫異,不知何事,遂一路急趕,轉彎小道曲折,穿牆走廊,來到正堂,便見一少年爲首,攜兩從者站於殿下,見到自己出現,齊齊轉首過來打量。
爲首少年,未及弱冠,青衣小袍,狀如小廝。兩從者其一年紀較大些,背挎一弓,看其腳步輕浮,只能說是個武者而已;另外一人,身形極爲瀟灑,面如冠玉,風度翩翩。
陳翎於陳震側後向着許褚施了一禮,然後向堂上諸公:諸位老公公說道:“小吏不負將軍之託,與曹性將軍一路護送天使至此,總算得見許褚許仲康,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名不虛傳哉!”
陳翎說完,陳震輕咳一聲,冷哼一聲,將手中詔書輕抖一下,以目示諸公道:“這是陛下密詔,旁人皆不得聞矣!”說着同時,陳翎以手示意許褚跪在早已經安排好的香案前。堂上諸公有驚喜者、有黯然者,這麼光宗耀祖的事情,竟然是密詔,自己不能得聽,哎!看看天使的表情,似乎想趕人出去,可老頭們一一都假裝不明白,年紀大了也有好處,裝耳聾的確是一良策!
無奈,陳震以目詢陳翎,陳翎點點頭,直接做了個給的手勢,陳震明白了。
許褚看着兩人眉來眼去,在自己面前肆無忌憚,本來莫名其妙的跪下香案前,就有些不知是何道理,此刻還能忍得住,喝道:“豎子!汝等…”許褚還沒來得及罵出口,堂上諸公齊齊呵斥道:“放肆!許仲康!你心中還有忠義之心麼!…”
堂上罵聲一片,渾渾噩噩中許褚接過陳震手中的詔書,展開一看,上曰:“朕聞人倫之大,父子爲先;尊卑之殊,君臣爲重。近日惡賊弄權,欺壓君父;結連黨伍,敗壞朝綱;敕賞封罰,不由朕主。朕夙夜憂思,恐天下將危。卿乃漢之柱國,朕之溫侯,當念高帝創業之艱難,糾合忠義兩全之烈士,殄滅奸黨,復安社稷,祖宗幸甚!顫指揮淚,書詔付卿,再四慎之,勿負朕意!初平三年四月詔。”
許褚看完,大慟,悲痛不已,痛哭流涕呼道:“陛下啊!…”
許褚哭暈在殿下,堂中諸公才慢慢歇了下來。各個尷尬不已,雖然沒有親眼所見詔書,可許褚也是識字之輩,不會弄錯,不過詔書上到底說了些什麼,自家這樣粗野漢子也會哭暈倒地!其中到底寫了些什麼,可看着宣詔三人,卻是不敢問出口,人家已經說清楚是密詔了,自己等人留下來,沾些光彩已是
極爲不易,此刻還是別惹出其他事項來的好。各個懷着小心思,幫忙去攙扶許褚這樣一個體型極其剽悍的大漢,順便朝掉落地上的詔書瞅上幾眼,看看到底書寫了些什麼。
掉落在地上詔書,陳震彎腰拾起,諸公隨之盯了過來,行文字跡什麼的,人老昏花,看不太清楚,可那鮮紅的玉璽印子,卻都留在諸公的心底,齊齊暗道,的確是詔書啊,玉璽印都有!
沒有料到許褚會哭暈,陳翎三人也是無奈,只能在諸位老公的殷切款待之下,準備留宿許塢。
洗卻風塵,換上新制衣袍,吃喝一頓之後,許褚也醒了。
許褚醒轉過來,穿戴整齊,過來叩門詢問道:“不知道天使有閒否?”
陳翎、陳震還未曾睡下,兩人都是估計許褚醒轉後就會上門前來探問。此時聽得許褚之言,相視一眼,陳震開口道:“一路艱險,實在疲憊不堪;子儀你與仲康說去罷。”
陳翎答了聲“喏”,便開啓房門,撩袍跨出門檻,向着等候中的許褚施了一禮道:“天使身乏體弱,莫如我倆去別處再論如何?”
許褚抱拳稱“是!”前頭引路,經過重重樓閣,來到一花園處,招呼伺候的僕從送上酒茶點心,就着假石凳坐下。
陳翎不以爲然,扶石桌坐於許褚對面,開口道:“不知仲康有何疑問?”
許褚道:“不是我有什麼疑問,而是到底需要做些什麼!”
陳翎道:“仲康若還有忠義之心,照着詔書所言,投入我主溫侯呂布麾下就成。”陳翎說着同時,從懷中掏出呂布手書之令,以示許褚道:“我知若只有詔書,沒有溫侯手令,仲康怕是不信,遂向主公討要,主公書令在此,仲康還不信嗎?”
許褚心中暗暗念道,我可沒有不信你呀,不過聖上留詔於呂布,實在有些讓人難於接受。呂布此人,爲人處世如何,世人皆知,我若從之,不免有清白之軀陷進淤泥之感。可若是不從,怎麼對得起聖上期望?
許褚心中躊躇,陳翎看在眼裡道:“主公令我全權負責揚州事宜,仲康若是爲難,若是不信我主爲人,可在我麾下聽令,待到將來相見,再說如何?”
許褚暗歎一聲,口中許諾道:“正該如此,許某聽從子儀之令便是!”說完站起身來,抱拳侍立,不再以主人之態待陳翎。
陳翎心中也在暗歎,許褚這樣一個猛夫,在接下密詔,知道要投入溫侯呂布帳下之後,都有不情不願之感,更別提其他之人。前途艱難,一路且行且珍惜,能收一個算一個,遂笑顏逐開,與許褚談論起明日事項來。
許褚投曹操之時可是遣衆歸順,即日拜都尉,引入宿衛。陳翎倒是想學曹操一把,可惜的是,自己現在手頭無人,假如沒有許氏宗族子弟的協助,事情怕是會艱難的很。陳翎雖然很想就此拉起一支人馬來,但手頭到底還是缺銀少糧,不說數千人,就是幾百人,就能吃窮了自己。無奈之下,還是隻能選擇曹操那般做法,就收一個,其他之人,待將來找到落腳之地再說了,沒有其他辦法。
次日天明,在許塢衆老以及許褚同輩子弟的送行之下,一行四人向着東方而去,目標是壽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