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營中多傷殘兵卒,陳翎不能眠。
忽劉賢急入報稟言道:“夏侯淵出關來襲營,率先攻高順一寨,次襲周泰大營,兩位大將軍生怕大人沒有防範,故來報之。”
趁着將士皆疲之時偷營襲寨確爲退兵良策,陳翎沉穩頷首間,問道:“兩位將軍可有損傷?來敵共有多少兵馬?”
劉賢搖頭,慚愧回道:“小人急急而來,並未詢問清楚。”
點了點頭,陳翎披衣出,來至中軍帳內,見帳下魏延、馬岱、郝昭等將佐俱已披甲挎刀侍立在下。見陳翎緩步而出,衆人各個俱施一禮,然後道了一聲“大人!”
罷手間坐定,望下左右一顧,見趙雲不在,陳翎乃出口問道:“子龍何在?”
兩兩相望間,魏延上前一步稟道:“末將前來參見大人之際,見趙雲騎一白馬,引一軍巡防去了。”魏延心下沒有說出口的話語,在他心底迴盪着,梓潼一戰沒這個昔日袍澤什麼事,如今在這陽平關前,本來他趙雲想憑一己之力破陽平關,想不到一向待他親厚的陳翎卻是不準。
心中估摸積存了不少怨氣,看着旁人爭搶功勞,就是沒有他趙雲什麼事,換成自己,遇上陽平關內曹軍出來襲營,不於後追擊一番,怕是會憋出內傷來罷?
聽得這番回話之後,陳翎所想卻非魏延一般,斟酌了一下,衆人聽得陳翎說道:“曹軍來襲,子龍孤身犯險而去,汝等不率軍同往,確是不該。”
衆將皆愕然,大營中騷動,諸將並至,除了免除自己私通敵軍的嫌疑之外,還兼有護佑主帥之責,大軍就在外,就算那夏侯淵傾巢而出,把他駐守在陽平關內的所有將卒都用來衝營,殺至衆人所在的中軍大帳處,也得花費好一陣功夫。
有此時間,大帥或調兵遣將出兵御之,或昏聵糊塗棄營而遁,都可借用帳下所有將校之力,不至於無人可派,無將可遣。
觀陳翎之前事,此番是特爲趙雲開脫,非是其他之意,衆人聽得這裡,俱欠身附言說道:“大人言之有理,此事確爲我等不該。”
雖有指鹿爲馬的嫌疑,但陳翎沒有任何一絲悔意,話已經出口,也就這樣罷,念及此,陳翎大手一揮,令道:“正南代我統領全軍,文長、伯瞻,汝兩人各率一軍去接應趙雲,而伯道,你就鎮守大營罷。”
說完此話,在諸將抱拳尊命間,陳翎施施然的轉身入內歇息去了。
趙雲是追趕一支曹軍兵馬而去了,此一軍在高順、周泰兩營傳來廝殺聲之後,便來到了陳翎大營外。
日間趙雲沒有戰事,夜間巡邏一事就交付給他了。
覷得這一支兵馬,趙雲小心提防的同時,暗遣親衛至各將營帳中叫醒數人,待等魏延提着他的大刀,引着他的部從至,趙雲匆匆一禮後,便引騎軍出寨。
非是魏延所想的那般,趙雲意欲與諸將爭功,而是在白天的那一場攻城戰讓趙雲看得痛惜,陳翎這所有的麾下兵卒,多是川中人氏,
雖說爲大業着想,這些犧牲是必須付出的代價,但在趙雲心底深處,覺得若是在曹軍來襲的這一場夜戰中,儘自己所能,大量殺傷敵軍兵卒,那麼在次日的攻城戰中,就可以少一些人喪命。
自己所領的一軍是騎軍啊!
已經操練了數月,更有五、六千之衆,在暗夜之中,只要找着敵軍的主力,絞殺一番,定能讓夏侯淵付出慘痛的代價。
沒有去高順、周泰兩將的營帳,趙雲就緊緊盯住了眼前的這一路兵馬。
漆黑夜中,曹軍在前拼命逃竄,趙雲率騎軍緊追不捨,若不是此處實在有太多的山地,早已經追趕上去,廝殺在一起了。
趙雲不是沒有想過這或許是夏侯淵的誘敵之計,可他夏侯淵與自己比起來,到底是誰較熟悉此處的地形?
“呵呵…”
輕聲哂笑中趙雲,就算是面對漆黑的深夜,也仿似能夠看透一切。
避過數處可能會受到伏擊的地點,觀前軍行進路線,趙雲率軍猛驅,一段道路的盡頭,在一平坦空曠地帶停留了下來,靜待着曹軍的到來。
看看現在到底是誰伏擊誰!
純以雙方兵力數量來看,夏侯淵兵少,而自己兵多,出來夜襲戰,正是陳翎求之不得的好事,不過又想起數次爲夏侯淵逃遁了去,陳翎方有之前那般言論。
中軍空虛了,纔會讓夏侯淵覺得有機可趁,然後纔會帥着大軍,攻向自己的大營中。
這就是關門捉賊之計,而他夏侯淵或許是用了調虎離山一計,趙雲勇武世人皆知,尤其他夏侯淵更是爲趙雲追出十里地,若非遇上龐德,他早已是趙雲的槍下亡魂。
在趙雲出寨追敵的同時,自己又遣魏延、馬岱兩人引軍出,只剩下郝昭一軍,以及不多重甲之士統領的陳橫,以及劉賢、成宜、成公英等部將,陳翎不信夏侯淵不會來攻營。
沒有歇息,陳翎回至臥室之後,緩慢的綁紮起內甲,然後再穿上一件難得穿的盔甲。
服侍陳翎着裝的劉賢滿臉都是疑惑之色,不明這是何故。
如所預料的那般,在魏延、馬岱兩將各帥兵馬出寨不久之後,郝昭遣人急入內來稟言道:“敵軍現身,正大舉攻擊我營寨!”
希望魏延、馬岱兩人能夠機靈一些,沒有走得太遠,陳翎心中暗道着,之後向側畔的劉賢令道:“道榮,你去點燃數處營帳,火勢越盛越妙!”
雖然不明白陳翎的這一命令爲何,但劉賢還是匆匆轉身離開。
至此,陳翎身旁僅有數名青衣僕役,正待詢問當面半跪垂頭稟報之人戰事如何之際,外間傳來數悶聲,之後身軀倒地的聲響再次傳了進來。
此一聲息,在此刻營帳外沸反盈天的場景內,幾乎微不可察,然還是讓陳翎聽見了。
他瞳孔一縮,側步一滑,飛速抓起放置在案几上的佩劍,之後“滄啷”一聲中拔劍出鞘,回手便是一劍!
“咔嚓!”
沒有出乎意料之外,對方的佩刀被陳翎一劍給斬斷!
“這刀…差了些,也不合手!”這個剛纔還在跪地稟報中的內奸緩緩的擡起頭來,陳翎看的清楚,他的臉上劃了一條長長的劍痕,自額頭開始,鼻樑至下頦,觸目驚心。
心中一陣劇震,陳翎幾乎脫口而出,卻還是收住了話語,平復了一下心情,冷冷言道:“你是何人?竟敢假冒我軍中校尉,行刺殺之事?”
胸口爲陳翎寶劍所指着,這個身材健碩之人雙手伸展着,呵呵笑了起來。
他的雙眼之中充滿了對鮮血的渴望,尤其是來自陳翎身上的鮮血,邊笑着的同時,他邊打量着陳翎的身形,還有那一持着劍的沉穩有力臂膀。
慢慢點頭,他說道:“不錯,早聽聞你於劍道一術有非凡的造詣,聞名不如見面,如今看來,你是此道中的高手!”
說完這話,他臉色一冷,向着陳翎喝道:“來罷,讓我看看的劍術到底如何?!”
雙手急驟在變動,他的身形在晃動,陳翎幾乎分辨不清他真正的身軀,一劍收回,再喝叱刺襲而出,刺向那變幻莫測的身形中去。
漫天的手影匯合成一束,凝聚在陳翎的面前,向着他的寶劍而去。
沒有任何意外,陳翎這一劍被他牢牢的定在手掌間!
用力收不回來,向前刺不出去,陳翎脫口而出叫道:“空手入白刃!”
曹丕曾拜此人爲師,在《典論·自敘》中說道:“餘又學擊劍,閱師多矣,四方之法各異,唯京師爲善。桓、靈之間,有虎賁王越善斯術,稱於京師。河南史阿言昔與越遊,具得其法,餘從阿學精熟。嘗與平虜將軍劉勳、奮威將軍鄧展等共飲,宿聞展善有手臂,曉五兵,又稱其能空手入白刃。餘與論劍良久,謂將軍非法也,餘顧嘗好之,又得善術,因求與餘對。”
史阿,善劍術,當世名劍師。
“不錯!”史阿笑着依然把握住陳翎的寶劍,說着道:“我就是史阿。”
在陳翎怒火欲噴的盯視中,史阿補充了一句道:“我是來殺你的!”
在曹軍顯露出身形,一陣衝殺過後,趙雲茫然了,這敵軍不多不少,彷如就像爲自己量身定做,可以誘使自己驅軍出來追趕,也能讓自己殺的痛快之極,不復有他想。
不堪一擊是趙雲對這支曹軍兵卒的唯一印象,之後幾乎沒有折損多少兵馬的他猛然驅軍向來路而行,朝着陳翎大寨疾馳而去。
不用多說什麼,這定然是夏侯淵的計謀,只是爲引誘自己出寨來追趕,身後的大營必然有失,這是匆匆而行間趙雲心底最爲真切的想法。
夜間趕路甚是不暢,更兼趙雲與那逃遁而去的曹軍早已離開多時,魏延、馬岱兩人只能行一段路之後,再下馬仔細查勘一番,然後繼續追尋下去。
行不久,身後的魏延驚叫起來,向着在前面探路的馬岱大駭說道:“伯瞻,快看大人營寨中起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