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事多艱,只要不死,就算是曹性、夏侯恩這樣的人才亦會成名。
他們的能力或許只有這樣的水準,但久經戰陣的他們在面對即將來臨的攻城戰之時,與審配、馬岱、郝昭這樣的名將並無不同,也是相當的有分寸,而且臨危不懼。
孫策軍勢的第二次攻城不是在翌日,而是二日之後。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把孫策第一日的攻城戰看作是試探之舉的話,那麼就這一日的攻城戰就是傾盡全力的一擊,是誓要攻下小沛的決死一戰。
天空之上有幾片雲,猶如飄着的小舟。
緩緩移動間,彷如航行在湛藍且一望無垠的大海上。
陳翎低下頭,向城下望去,心中暗暗嘆息,悠閒的生活看來似與己無緣,南征北戰,戎馬倥傯,何時能得一安樂的淨土,讓自己舒適的過幾日平常生活?
郝昭今日穿了一身亮光鎧,披一黝紅大氅,整個人看起來頗具大將之相,見其臉色凜然,陳翎不敢打攪相攀談,轉身回過來,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鎮守監戰。
在那煙霧瀰漫的城下,有一孫將引起了陳翎的注意。
圍繞着他身旁的一裨將手中持了一面“凌”字大旗,淩統、凌操?
記起凌操已經爲張遼斬殺,這隻能是其子淩統了。
無論是凌操還是淩統,俱是江東虎將,不能小視。
陳翎閒着也是閒着,遂矚目起此將來。
但見此一少年將綽一把長槍,騎一匹血紅戰馬,其身前身後約有數百部從,在他的號令之下,向着小沛城池攻擊過來。
少年將略有稚嫩,馳馬間只顧衝突,常常將自己一軍拋在後面,但他所部卻老練無比,在其率先突出之時,便約束滯行,以待後面衆步卒跟上。
凌操是餘杭人,相傳爲人有膽氣且任俠,孫策起於淮南時,凌操多從征伐,常登先冠于軍中,履行先鋒之務。
凌操沒於陣中之後,他的這些部下就奉了淩統爲主,因此陳翎眼中所見的情形,就有了一個明顯的解釋。
江東多豪傑,項羽如許,孫堅亦如此,孫策,如今的孫策似有轉變,但他的這些大將卻沒有改變多少。
凌操是爲孫策斷後,死戰不退陣亡,若是將來張遼重現“逍遙津”一事,淩統亦會走上這一條道嗎?
建安二十年,淩統隨軍攻破皖城,升爲蕩寇中郞將,任沛國丞相。
是時,孫權決定從合肥撤軍,前部兵已然出發,魏大將張遼等忽然衝到逍遙津北邊,孫權讓前頭兵轉回來,但是部隊已走遠了,一時開不回來,以致淩統和親兵三百人被魏軍包圍。
好不容易纔救孫權出了圍,但敵人破壞了橋樑,只剩下兩條板子,幸而孫權快馬跳過橋,淩統卻轉回迎戰,左右的人全都陣亡,淩統也受了傷,還奮力殺死幾十個敵兵,一直到估量着孫權脫了險,淩統才肯退下來。
橋斷路絕,他就穿着鎧甲偷跑,孫權上船後,忽然見到淩統還活着,既大驚又大喜,凌
統卻痛心親隨都戰死了,沒有一人回來,難過得不得了。
孫權用自己衣袖給淩統擦乾眼淚,對他說:“公績,死的已然死了。只要有你在,還怕沒有人嗎?”淩統受傷的很嚴重,孫權於是留他在船上,幫他全部更換衣服。
淩統雖然沒有直接死在這一役中,卻因此落下病根,沒過幾年就死了。
搖搖頭,陳翎見目光轉向另外一將,此將豎立起的旗幟上有個“潘”。
潘姓名將不多,除了已經不存世的潘鳳之外,還有另外一將值得陳翎留意。
他就是潘璋,潘璋本是東郡人,與陳宮同鄉,奈何人各有志,潘璋投在孫策帳下去了,或是說他投在孫權帳下去了。
潘璋年少時家貧,後追隨孫權得到其賞識,加上其作戰勇猛,遂被孫權視爲心腹之人。
潘璋天性放蕩,喜歡喝酒。
但他家中貧窮,因此喜歡賒賬酤酒。
有債主上門討債,他就言道:“等我以後富貴了再還。”
孫權甚愛之,讓他招募士兵,得到一百多人。於是用他爲將領。因爲討伐山賊,故提升潘璋爲別部司馬。後來又擔任吳郡的集市刺奸,致使盜賊絕跡,因此爲人所知。
升任豫章郡西安縣長。當初劉表任荊州牧時,西安縣百姓常受盜賊的騷擾。自從潘璋任西安縣長以來,賊寇便不敢入境侵犯,鄰縣建昌又有盜賊作亂,潘璋轉任建昌縣令,加授武猛校尉,討伐盜賊,一個月內就把盜賊全部平定,又召集本地的散兵遊勇,得到八百多人,帶領他們返回建業。
潘璋爲人魯莽勇猛,禁令嚴明,喜好建功立業,帶領人馬不過幾千人,但所到之處常常可以起到上萬兵力的作用。
征戰駐紮時,潘璋設立軍中市場,其他部隊沒有的物品,都靠軍中市場補給充實,但是他天性奢侈,後期更加厲害。使用物品的規格超出了規限,富有的將士有的被他殺死奪走財物。多次不遵循法令,監司檢舉報告,孫權愛惜他的功績而不責伺他。
而潘璋最富傳奇色彩,濃重一筆厚墨所爲“人”津津樂道的是,在合肥之戰、他區區一個二流都不太合格的將領追擒了關羽。
當時的關羽剛剛擒了于禁,斬了龐德,威震華夏,使得曹操都有避戰遷都的想法,他竟然能夠擒下關羽,這事情實在很令人震驚。
陳翎含着笑意看向“呂”字旗那一處,“士別三日”、“刮目相待”、“吳下阿蒙”的呂蒙,如今的他只是一驍將而非是那個東吳四大都督之一的那一人。
建安十五年,周瑜病死,魯肅接任。
魯肅到陸口,途經呂蒙駐地。魯肅爲一代儒將,認爲呂蒙是武夫出身,有些輕視他。
有對魯肅:“呂將軍功名日益顯赫,不可用老眼光看他,您應當去拜訪他。”於是魯肅拜訪呂蒙。酒到酣處,呂蒙問魯肅道:“您受重任,與關羽鄰接,將要採取何種策略,以防止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呢?”
魯肅倉猝回答道:“臨時看情況辦。”
呂蒙說
:“現在孫、劉雖然是一家,但關羽實在是個如熊虎一樣的將領,怎麼不預定計謀呢?”於是,呂蒙詳盡地分析當時的利害。
魯肅聞後,大驚,越席而起,靠近呂蒙,親切地拍着他的背,讚歎道:“呂子明啊,我真沒想到您的才能謀略竟達到了如此程度。”還道:“以你如今的才略,已經不再是吳下阿蒙了!”呂蒙說:“士別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兄長知道這件事太晚了啊!”
自此,二人結爲好友,過從甚密。
……
江東實在有太多的英雄豪傑,陳翎不能一辨晰清楚,只是望着這小沛城下的孫策大軍發出感慨,對着身側的馬岱言道:“伯瞻,江東英才何其多也,若有一日收復此地,我必一一將其招攬至門下。”
馬岱愕然不知所措間,陳翎微微一笑,撫其背,接着說道:“待這天下大一統之時,我或將遠離,不知伯瞻可願相隨?”
馬岱不知陳翎自度着與溫侯呂布私怨甚深,非是一時所能開解,故而在囚禁了呂布這一事後,便起意遠赴他方,爲自己這些部下另開一片天地出來,讓他們能夠安享晚年,不必因是自己舊部之緣由,而致君上懷恨陷害。
陳翎心中暗暗念道着,彼時無論是跟隨南華而去,還是回到原來的那個世界中,孝起、幼平等這些至交,難得自己就任憑他們陷入孤苦無依的境地嗎?
馬岱不知陳翎慮及如此遙遠之事,只是聽得他所言或將遠離,心中猜測着卻不知道含義是何,故而問道:“將軍欲往何處?”
陳翎搖頭,意有躊躇,又一次搖頭,沒有回答馬岱的話。
此事還待深思,雖然自己已有了初步的想法,如今的這個世間,在這片大陸的對面,還有臨近東南的那一地,都可以讓他們能夠生活無憂。
但此事還有待於自己的去向來決定,若是能夠回到原來的那個世界中去,陳翎非是無情之人,會詢問一下相關人等,譬如孝起、幼平是否願意相隨而去。
之後纔是這個最最最爲下策的“遠離”,那裡是一片廣袤的天地等待着衆人前去,但缺少所有,包括人口、日常所需之物,他們到了那邊,一切都將重頭開始,這樣的苦,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住的。
而且,到了那時候呂布是否會同意這麼多人一起離開,也是個問題,這樣的大事,自己必須提前預先做下佈置,纔不至於事到臨頭,而措手不及。
自己出現在這個世間上,知曉是個什麼樣的時代起,就把統一天下視爲己願,到底是出於何種情緣?
是父親的影響?
還是學了那麼多學識之後,整個人就自以爲人中之龍,人中俊傑,定然能夠做到嗎?
陳翎搖頭,不去深究其中。
這事是一件好事,至少或會在將來釀出“五胡亂華”的兩部異族被自己驅離了中原,去了他鄉。
轉回過頭來,陳翎看了城下攻勢如潮的孫策大軍,暗自念道着,將這天下統一之後,管他是誰爲帝,自己抽身一退,就不必擔心這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