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天水羌笛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唐.王之渙《涼州詞》
話說陳龍、諸葛瑾與伊健吉慶、治元多一番圍爐敘話,在美酒和羊肉的催化下,四人得以稱兄道弟,言談漸漸融洽。酒肉堪堪用盡,諸葛瑾提醒陳龍出發去天水,四人遂結束了這場對胡漢之爭意義重大的飯局。
四人齊齊上馬,望渭河邊小路向着天水方向進發,呂常等四十騎遙遙跟在後面警戒。沿路果然有不少盧水胡人的聚居地,伊健吉慶和治元多帶着陳龍前去了解情況。陳龍注意到除了盧水胡人之外,實際上還有些不知道名字的部族也在渭河邊搭設營帳落腳,吉慶和治元多都是騎馬直接經過,並不停留。
趁着撒尿的功夫,諸葛瑾終於有機會與陳龍單獨說話。兩人並排站在雜草前,諸葛瑾一邊掏出丁丁一邊道:“主公,這伊健吉慶和治元多說話不盡不實,恐怕事情沒那麼簡單。”
陳龍知道諸葛瑾絕不是笨蛋,皺眉點頭道:“子瑜,看出什麼來了?”
諸葛瑾道:“首先,治元多說族人要去漢中就食,這話破綻很多。武威郡大旱,天水郡沒有,你看剛纔他們佔據的渭河邊草場,足夠他們族人畜牧放羊。既然此處有草有水,已經滿足需求,爲何偏要去漢中?難道是必須去漢中鬧事搶糧搶地纔算完成任務?那漢中和天水的區別,不就是土地上所屬的主公不同嗎?”
陳龍微微點頭,問道:“還有呢?哎呀,你都尿我鞋上了。”
諸葛瑾趕緊把丁丁換了個方向,結果那個方向是逆風,結果一泡尿倒捲回來,又撒了自己一褲管兒。諸葛瑾連忙一邊抖着褲子一邊繼續道:“其次,天水駐軍對如此多胡人壓境,竟然能不急不躁、和平相處,想來也是奇怪。不但任由他們搶佔了渭河邊天然草場,還任其出入天水城郭不加約束,他們就不怕胡人趁機鬧事嗎?主公一直對胡人出現在漢中憂心忡忡,而天水主將卻不急不躁,不由令人心生疑惑。”
陳龍此刻尿完,盯着諸葛瑾道:“子瑜,你口誤了,我可不是你的主公。”
諸葛瑾登時以手掩鼻,臉色由白轉紅,連聲咳嗽掩飾尷尬。忽然聞到手上一股尿騷味兒,纔想起來剛剛用手擦抹過褲子上的尿液,不由呸呸呸吐了幾口,臉上皺成了八十歲的老頭兒,盛開了一朵兒菊花。
陳龍忍住不笑,嘆息道:“子瑜真是良臣,比你弟弟不遑多讓。你說的一點兒沒錯,這背後還有沒有更深的陰謀,我們需要時時警惕,以免被人算計。而且,你看渭水河邊,並不止是盧水胡人一族,還有不少其它部落的胡人、羌人,聚集到了此處。不瞞子瑜說,來天水之前,吾在長安已經讓馬超、徐庶火速回漢中,以備李虎部衆爲患漢中。”
諸葛瑾挑起大拇指道:“主公.......大司馬真是高瞻遠矚。這治元多如此熱情,似乎想招攬大司馬爲他所用,想是看到你武功高強之故,正好將計就計。”
陳龍點頭掩住口鼻,哈哈一笑道:“多謝子瑜提醒。你這隻手頂風臭過十里,快去河邊洗洗吧,哈哈哈!”諸葛瑾這才紅着臉去了,心想哪有這種臭法,主公......大司馬說話真誇張。唉,這順口叫主公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沿路幾番問詢,還真有牧民看到過李儒小隊約百餘人,卻沒有人看清楚馬隊裡是否混有女人。初步確定,李儒等人確實是向天水方向去了。既然有點眉目,幾十人加快了馬速,天黑前終於看到了天水城郭。
天水城在渭河北麓,城牆壓着渭水而建,形成天然護城河。城牆雖不甚高,卻十分堅固,每個城垛上都留有三個箭孔,若要是野戰攻城,必然遭到守軍密集的箭雨伺候。西涼鐵箭本就威力強大,西涼軍箭雨更是名揚天下,擁有強大的戰力。陳龍彷彿看見密密麻麻的青龍軍填平了渭水,爬上城頭之際,被密集的箭雨射穿身體,萬千屍體不斷滾落雲梯的慘景,不由渾身打了一個哆嗦。如果能不打攻城戰,還是儘量不要打,用謀略或者用政治來和平解決,勝過白白犧牲自己青龍軍士兵的生命。
四十餘人早已換好胡服,化整爲零,趁着即將關閉城門的剎那,成功混進了天水城,守門士兵果然沒有留難,馬匹都留在了渭河南麓的一小片密林之中,交給幾個特戰隊員看管,預留了逃跑後路。
由外城門穿過葫蘆狀的翁城,內城門右手是個大棚,有不少穿着破爛的胡人聚集,顯然是用於給胡人奴隸臨時棲身之所。諸葛瑾和呂常二人也是一身破爛胡服,到已經閉鎖的城門邊查看。伊健吉慶和治元多拉着陳龍,進入大棚中查找。甫一進大棚之門,傳來一股腥臭,原來不少胡人找不到工作,就在這裡席地過夜,可謂屎尿不禁。陳龍一眼望去,髮型、服色、膚色、體型真是形形色色,口音也是奇奇怪怪,心想這西涼地方民族之駁雜,也算絕無僅有。
吉慶找到幾個族人問起劫匪一事,那幾個族人顯然在這裡住了一段時間,回憶道:“有啊有啊!大概就是五日之前,天水城裡有個小張將軍,似乎親自將幾十匹人馬迎接進城,我等幾人當時就在這大棚裡,不準外出。想不到他們竟然是劫匪?”
陳龍心想這年頭兵匪不分,你們胡人現在老實,一轉頭對漢人不也是燒殺搶掠。開口問道:“可看到隊伍中有一個美貌婦人?”
其中一個族人似乎陷入回憶道:“似乎是有的。那一日我偷偷透過大棚的破洞向外窺看,確實見到一匹馬上有個素裝婦人,不過臉上蒙着重紗,看不清是否美貌,身材倒是不壞。”陳龍心知很有可能就是貂蟬,不由且喜且悲。喜的是事情終於有點兒眉目,自己終於可以設法營救愛妻,悲的是貂蟬還在劫匪身邊,也不知有沒有受到過李儒的侵犯。
與此同時,那伊健吉慶和治元多卻在旁邊竊竊私語多時,此刻治元多走過來道:“槐揚兄弟,且借一步說話。”
三人走出大棚,陳龍喘了口氣問道:“兩位兄臺有何話說?”
那治元多有些難爲情道:“槐揚兄弟,不是我們不幫兄弟這個忙。但是,剛纔你也聽到了,這些你口中的劫匪,卻是被張將軍迎接進去的。這事情就不那麼簡單了,我們決不能用整族人的生命去冒險。恐怕我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陳龍頓時明白過來,如果說治元多和伊健吉慶是盧水胡人領袖,還不如說他們整族一直仰西涼軍鼻息而活,說不定這次南遷還是西涼軍高層的授意。既然是張橫將李儒迎接進去,說明自己口中的劫匪,在胡人眼裡很可能和西涼軍根本是一夥兒的。因此,伊健吉慶和治元多爲了族人着想,只能趕緊置身事外,能不去張橫那裡揭發他已經是很講義氣了。
陳龍微微點頭,正要說話,那伊健吉慶忽然走了過來,刷的拔出他那把波斯刀。陳龍肌肉爲之一緊,只聽那伊健吉慶說道:“槐揚兄弟,是我兄弟不講義氣,理當謝罪。這把刀隨我多年,今天就轉贈給你,萬望笑納。日後若是有緣也好兄弟相認。兄弟啊,以後凡是遇到盧水胡人,可出示此刀,我族人無不認識,一定會給您提供幫助。”說着,將波斯刀塞入陳龍之手,與治元多轉身進入大棚,消失不見。
陳龍想不到看起來陰暗狠毒的伊健吉慶竟有如此義氣,手握刀柄不禁喉頭一酸,恰好大棚裡一股羌笛之音升起,笛聲忽而幽幽咽咽,忽而明亮清脆,忽而惆悵婉轉,忽而又鐵馬金戈,令人不由得陷入虛幻迷離,聞之實在動人心魄。那笛聲彷彿是訴說羌人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傳達着羌人對無盡草原的思念和嚮往之情,那也是一種深切入骨的思鄉之情,一點兒也不比江南詩人的思鄉之情淡泊。
一曲悠揚的羌笛聲遠去,陳龍不由聽的癡了,緊握着波斯刀想起愛妻貂蟬,虎目涌起熱淚,口中不禁吟誦出王之渙的千古名句道:“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剛剛回到身邊的諸葛瑾忽然聽到陳龍念出一聯七言,脫口而出道:“好詩好詩!”一句話驚醒了陳龍,只見諸葛瑾面帶喜色,將右手在陳龍眼前攤開。陳龍定睛一瞧,諸葛瑾的手心中央,正是一顆圓滾滾的青灰色檀木念珠。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