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下,五萬匈奴疾騎已然列陣完畢。不過,他們沒有漢家士兵一般嚴陣以待,而是用着他們特有的遊走陣型,看似無跡可尋、卻時刻瞅着最合適的準備狀態,準備一舉而入。
陣前,於夫羅的左首坐着一名個頭中等的少將。年紀看來不大,但身材剽悍敦穩,兩鬢和下巴上已經密佈起粗糙的短髯,頭髮和眼珠微微有些發黃,左頸處還一塊新添手掌大小的燒傷疤痕,正是於夫羅的兒子劉豹。劉豹一身匈奴人打扮,天青色頭巾,天青色的戰袍和綁腿,五顏六色、鑲着小件銀飾品的袖口和領口。
而坐在於夫羅右首的,卻不是於夫羅的弟弟呼廚泉。而是一位披髮矮肥的傢伙,只不過,這傢伙並沒有完全披髮,相反是將頭頂中央剃得光禿禿地,只留兩端垂下的頭髮揪成一綹綹的小辮。胸前還掛着數不清的金銀和寶石的項鍊,一副珠光寶氣的鮮卑貴族打扮。
此人正是匈奴的右賢王去卑,去卑之父是匈奴王室,但其母卻是鮮卑人。所以,他的打扮有些不倫不類。之所以成爲於夫羅的部下,是因爲匈奴內部大亂後,去卑的部落幾經拼殺戰伐,淪爲了一箇中等部落,被於夫羅擊敗後,便降了於夫羅。而他也是在於夫羅的支捧下,纔得到了匈奴右賢王的尊榮,由此十分感念於夫羅的恩德。
“父親,您真的相信那個馬超嗎?”劉豹摸了摸脖頸處的疤痕,看着長安城上那些來來回回走動佈防的士兵,頗有些興致蹣跚的問道:在劉豹看來,攻下這個長安城,簡直如探囊取物一般。
仔細看看,那城門居然還是用破碎石塊倉促堆砌,這豈能阻擋得了自己身後大軍的一輪衝鋒?更不要提,那些被投石機擊碎的城牆,有的地方直接就可以駕馬直接登上.......漢人賴以爲豪、匈奴祖先爲之扼腕嘆息的長安,難道就是這般模樣?
“相信?”於夫羅笑了笑,看到自己的兒子畢竟有些年輕氣盛後,皺了皺眉,教諭道:“狼能相信蒼鷹的承諾嗎?”
“不能吧?........”劉豹沒有理解父親的意思,遲疑問道:“蒼鷹爲何要向狼許下承諾?狼能做到事,蒼鷹照樣能做到。”
“這就是漢人與我們匈奴人的不同。”於夫羅聽到劉豹的反問,問到了要點,心中欣慰不少,開口解釋道:“那隻蒼鷹,要顧及自己的名聲,不肯親自動手擒下這隻兔子,便請我們這羣狼來幫忙。而這隻可憐的兔子,居然拿了一支胡蘿蔔來求我們不要咬他........漢人真是有意思。”
“那蒼鷹又答應了給狼羣什麼?”劉豹有些明白了,接口問道。
“他給了狼羣整整一片草原!”於夫羅說到這裡,眼中不禁流露出了渴盼的光芒,但隨即,那光芒黯淡下去後,他接着說道:“但可惜狼羣沒有任何能力,要求那隻蒼鷹履行承諾.......甚至有可能,那草原還處在它的俯視下。”
“那既然這樣,我們爲何又要幫助那隻蒼鷹?”
“因爲蒼鷹要的是整個天空!狼羣敵不過他,只能隱忍、屈服!”於夫羅說到這裡,不由有些不甘,回頭怒視劉豹,開口問道:“難道狼羣還會選擇和兔子爲伍,一同去攻擊那隻蒼鷹嗎?!”
“左賢王,從你的口中,我聽說過那個小皇帝。倒是覺得,長安城裡的那個小孩子,不應該是隻兔子,而是一隻狐狸。或許,我們可以佔了它的窩,毀了他的一切,但偏偏放了這隻狐狸,然後告訴它,這一切都是蒼鷹讓我們做的.......”去卑聽完於夫羅父子的對話之後,看到兩人都陷入一陣沉默,不由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蒼鷹的眼光,俯視着整個大地........”於夫羅眼中一亮,但卻這般陰奉陽違般說道。
“可這是在狐狸窩當中。”去卑豈能不明白於夫羅的意思,奸笑回道:“漢人有句話,叫做狡兔三窟。既然兔子都知道給自己準備幾條退路,更何況他還是一隻狡猾的狐狸呢?”
“不錯,我的右賢王。”於夫羅大笑,揮手拍了拍去卑的肩膀,揚鞭一指道:“那現在,就讓我們去狐狸窩當中,拿一些他的財寶吧!我聽說漢人的皇宮當中,可是有不少好東西啊!!”
瞬間,在於夫羅鞭子落下的一剎那,整個匈奴兵陣便如蓄勢待發的狼羣得到了頭狼的嚎叫,紛紛按照事先就安排好的命令,一bo波開始衝擊長安城。
“狗日的!那些匈奴騎兵沒有盾牌,爲何還能擋住我們的弩箭?!”李傕立於城頭,看到匈奴騎兵發動了第一波的衝擊後,立時發現,匈奴疾騎靈活異常,城上射下的箭支,他們幾乎在馬上都能輕鬆躲過。即便是偶爾中箭,也沒有立時被射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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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太過小瞧匈奴戎狄了。”李傕身旁,突然輕輕傳來一個柔美如女子的嗓音。李傕回頭,如當初見賈詡一般,恭敬抱拳道:“還請董先生教我。”
董昭面色紅潤,膚白如嬰,然身材不高,略顯胖敦,若是隻聽聲音或從背後看去,只怕會被人認成一豐腴女子。幸好,他頜下的鬍鬚,給了他男性明顯的特徵。
董昭智謀出衆,原本爲袁紹先後任命爲參軍事、鉅鹿太守、魏郡太守,功勳卓著。當時黑山軍張燕以部衆數萬,屢犯魏郡,董昭先與之遣使往來,通交易市買,暗地以厚幣結納間諜,秘密離間黑山諸軍將帥,再乘虛討伐,於是大破黑山。兩日之中,破敵文書竟然三次傳至袁紹的案几,可見之才能名望,不在‘文和亂武’前的賈詡之下。
而他此時能在長安,是因爲張邈與袁紹有隙,而董昭之弟董訪卻偏偏在張邈部下,所以袁紹受讒要降罪於他。董昭得知消息,自告奮勇自請爲進京使者,原想免除禍患,卻不知,長安已紛亂至斯。
“自秦朝之後,世人皆知士兵裝備的堅實與否,會極大地影響着軍隊整體的戰鬥力。匈奴人深諳此道,非常重視士兵的保護,他們不像漢朝士兵靠盾牌保護自己,而代之以更省勁、更堅固的盔甲來裝備自身,形成“盡爲甲騎”、機動靈活而又龐大的匈奴騎兵。”董昭說着,看到李傕的親衛已經砍死一員登上城頭的匈奴士兵,指着那新鮮的屍體,繼續向李傕說道:
“據昭所知,匈奴的頭盔仍爲青銅質地,素面無沿,盔頂有方鈕,兩側護耳下方有系穿帶子的小洞,兩面開口,佩戴可不分前後。這樣的頭部防護在激烈的肉搏戰中,能對士兵所起到的良好保護作用。而他們的鎧甲也是青銅製成,呈魚鱗狀密佈,顯得非常堅實。分前後兩片,由衆多的圓形青銅甲片組合而成,甲片之間原應用*連繫........咦?此乃何物?”
董昭說着,臉色漸漸就有些變了,匍匐快步走向那屍體處時,絲毫不管那屍體渾身的污血和破碎的臟器,一把摘下他的頭盔,驚異道:“這,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