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志才,居然是曹氏手下靖安曹的司曹戲志才!”渡過河道之後的楊修,在匯合了後來趕至的暗影之後。快馬加鞭飛入了魏延的駐軍營中,劈頭蓋臉便朝着魏延喊出了這句話。
“楊小子,什麼戲志才、粗志才的?”剛剛將幾封軍令下發出去的魏延,看臉色也不是很好,尤其是看到楊修就這樣擅自闖入這點兵聚將、殺伐肅然的中軍大營,眉毛更是高高挑起。
魏延一直是個驕傲的傢伙,這點整個馬家軍都知道的。不過,在馬家人才濟濟、羣魔亂舞的妖孽集團當中,魏延縱然自負才智,亦有自知之明。所以,大多時候,有棱有角的魏延經常只是一兩句建言道出,令馬超及衆人對其刮目相看。可這樣的方式,只是魏延表達自己才能的一種隱晦方式,並不說明他心中的驕傲有半分減少。
楊修這個世家子弟,每每在議事當中,總是引經據典、誇誇其談。這點,魏延嘴上不說,但心中是很忌諱的。尤其是今日,楊修竟然直接通知自己要加派人手詳查出入人員,這一點,魏延心中更是惱怒——要知道,楊修不過是一箇中書省的拾遺,縱然有主公的直接任命。但比起他這個鎮守河東一郡的建威將軍來說,無論是從品級還是職權來說,楊修這樣做都是相當暨越和非常不尊重他魏延的。
楊修也是眼明心亮之人,此時看到魏延這番反應,心下當時也是一愕。當下後退兩步,拱手致歉道:“魏將軍,在下多有冒犯,萬望將軍見諒。”
見楊修此刻也算識情知趣,魏延臉色也舒緩了一些,開口道:“同爲馬家效力,楊先生這般說便見外了。剛纔加派人手、嚴查城門的命令我已經下發出去了,不知先生此番又有何事?”
急火攻心的楊修聽得魏延提起這些,當下又是急上前一步,快速開口道:“魏將軍,恐怕光加派人手還不行。在下斗膽,請將軍率一隊人馬,與在下一同奔至朱雀東門嚴查!”
魏延的眉毛又挑了起來,雖然楊修嘴上說得客氣,但這個請求。卻是直接插手到了他軍中,不由使得魏延不快。然楊修也是有急智之人,見狀不由又補充道:“將軍也知,這次河東城中可有大魚。惡來典韋更在左右護衛,主公前些日子已走。如今安邑城中,勇武虎威可鎮得住典韋的人,只有將軍一人!”
這一捧,正好捋到了魏延這頭順毛驢的毛鬃之上,魏延雖非袁紹手下那般好面子虛榮的官僚,但一下被楊修捧到這個高度,也不禁暗喜裝勢道:“先生這般說,卻也是有理,不過軍務繁多,我這突然離身…….”
這個時候,楊修哪裡還不知道魏延的心思。當下腦中組織一番語言之後,開口又道:“一個莽夫典韋或許還不夠,那若是再加上戲志才呢?”
“戲志才?!”魏延這個時候才猛然想起楊修剛進營的那句話,當下霍然起身問道:“可是曹老兒手下那個特務頭子戲志才?!”
‘特務’這個詞,自然是馬家稱呼別家諸侯的蔑詞。楊修見魏延已然動容,便知道這番請將已經十拿九穩了,當下從容回道:“自然就是那個特務頭子,想不到,主公一直忌憚的這個傢伙,竟然就在我們眼皮底下。這番若是捉不到他,我們在主公面前可如何…….”
話音未畢,楊修就感到身旁一陣風已然飄過,下一刻,魏延洪亮的嗓門已經在他身後響起:“親衛們,上馬隨我擒拿賊!多備硬弩羅網,這次我們要對付的是個硬點子!”
楊修嘴角一喜,這一番請將,他又發現,自己與那些真正獨擋一面的策士有何短缺了——調控人心,順勢而導,原來也是一門說不出卻至關重要的實用能力啊。
就在楊修飛奔去請魏延出馬的時候,朱雀東城門的戍長已經接到魏延的命令,急忙將城門關閉,並且調集了所有的人手守在門內,對出入的人員嚴加盤查。雖然他自己也對這次莫名其妙的命令感到奇怪,但軍令如山,他仍舊不折不扣地執行貫徹了下去。
從接到命令到現在,已經有好幾波人央求他通融一下,理由什麼都有,但結局只有一個,那就是毫無轉圜餘地的拒絕——這個戍長對責任有着天然的懼怕,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
這樣的作法,無疑給安邑城的百姓生活帶來困擾。但同時,不得不說,他的所爲,卻是比楊修預料的還要好。
眼見日上三竿,門戍長百無聊賴地一手握住長槍,一手按在嘴邊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受到警告的老百性都躲回了家,街道上空蕩蕩的,城門前一個人也沒有。
就在這時,門戍長看到一輛牛車朝南門走來。牛車的黑牛很健壯,兩個黑犄角隱隱發亮;車後拉着的貨物用一片粗氈布蓋住了看不清楚,但從形狀判斷是大瓦罐之類的東西。
“站住!你們要去哪裡!”門戍長大喝一聲。
牛車戛然停止,一客商從車上跳下來,滿臉堆笑地湊到門戍長跟前說道:“軍爺,這是小的車。”
“哦,是你呀。”門戍長認識這個傢伙,知道他叫馬小齊,做着陶瓷生意,經常往返並、冀兩州,跟衛兵基本上也都比較熟悉。不過,門戍長今天卻不敢掉以輕心:“你這車上運的是什麼?”
“哎,前幾天我*了一批甕,裡面有好幾個破損了,這個心疼啊,但也沒辦法,得去幷州上黨的作坊退貨,不然我虧死了。”
門戍長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用寬慰的語氣說:“這可得好大一筆開銷呢。”
馬小齊忙不迭地點頭稱是,然後小心翼翼地低聲問道:“能不能通融一下讓我出去,這事耽擱不得。”門戍長早料到他的用意,大手一揮斷然拒絕,只說等戒嚴令解除以後第一個放他走。馬小齊仍不死心,拿出商人死纏濫打的功夫軟磨硬泡,門戍長卻毫不口軟。
兩個人正在僵持的當兒,一名騎士從另外一側靠近了城門,在牛車跟前停住了馬。這人身軀雄壯非常,*在戰馬之上,猶如一尊鐵塔戰神,面相粗豪、頗有威嚴。他看了一眼牛車,拿起馬鞭朝門戍長問道:“我是魏延將軍的親隨隊長,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門戍長看這人身形猛惡,心下當時就愕悸了一下。不過看到他身着馬家輕騎高檔戰甲,又自報家門。心下只爲馬家軍能有如此猛士而自豪,於是也不敢怠慢,立定身形之後,將事情一五一十地稟報。那武官下了馬,揹着手走到牛車跟前,拿眼睛上下打量馬小齊,馬小齊不自在地笑了笑,不經意地挪動了一下雙腳。
“我得知將軍下達的命令,是嚴查出入人員,卻沒有說非要關閉城門吧?”武官放棄對馬小齊的瞪視,轉頭向門戍長問道。
門戍長一聽這個,心下有些驚慌,趕緊解釋道:“將軍大人說城中藏着奸細,我這樣也是爲了…….”
“不,不。”武官見這門戍長畏懼的樣子,大手一擺道:“我不是怪罪你這樣做,而是說你做得很好。”這武官看似猛惡,但這句話卻是說得誠心實意。聽在那門戍長耳朵裡,當下心中就一暖,連站立的身形也更筆直了一些。
“不過,你謹慎有餘…….眼力卻是還不夠啊…….”武官猛然回頭,一把推開那馬小齊,猛地一掀牛車上的苫布,露出牛車上的幾個土棕色大甕。
馬小齊的臉色當即就變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