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諳某諸葛的行事方式,通常在他敲門過五聲而我仍舊不出現在他面前的話,他大概就會破門而入了。
痛苦地整理好衣裳,我深吸一口氣打開門。
“幹什麼?”拉長臉,冷冷地望着門外豔光四射之人。
“幹嘛這麼冷若冰霜。”諸葛意氣風發地,“備備,你看我帶什麼給你來了。”
我聽他這口吻,彷彿是幼稚園放學路上,手持棒棒糖引誘小蘿莉的猥瑣大叔,本來要很有骨氣地昂頭離開,卻仍舊控制不住好奇心,終於轉頭多看了一眼。
不料這一眼,卻叫我頭髮都豎起。
在諸葛的手中,儼然拿着一物。
白花花捲起來像是一個筒似的,看起來怎麼那麼面熟,我向前一步,擡頭仰望,終於驚喜交加地叫:“我的卷子!”跳起來,伸出胳膊,向着卷子夠過去。
“等等!”諸葛將手中卷面居高,不讓我碰到,長得高了不起麼,你炫耀個屁。
長得高自然沒什麼了不起,但果然這麼一來我連卷子的尾巴都碰不到,就好像一隻飢渴的猴子,看到樹頂上的紅彤彤熟透了的果實,似乎近在咫尺,卻偏偏跳來跳去,竭盡全力都碰不到。
諸葛對這新遊戲彷彿十分滿意,不停地轉身,旋轉,看我觸不到有點泄氣,便放低來引誘我,看我目露兇光繼續伸手努力,便挺直身子還將卷子舉得跟要英勇就義似的。
最後我沒有辦法,垂了雙手盯着他得意麪色,吐着舌頭喘氣。
諸葛眼睛一眨:“想要嗎?……”
這句猥瑣的話還沒說完,我心中妙計已得握拳在胸口,斷喝一聲,孤注一擲地一頭向着“樹身”上撞了上去。
諸葛“哎吆”慘叫一聲,筆直的身子彎了彎,我趁機一跳,手臂伸出,閃電掠過長空般迅速,哈哈哈,終於成功將他手上的卷子拿到手。
翻開看看,筆跡猶存,答案無誤,的確是我的卷子沒錯。
失而復得,我如獲珍寶,雙目閃光。
我抱着卷子死死不放,在胸口蹭了蹭。
諸葛滿面痛苦,慢慢地揉着胸口直起身來:“你……你好惡毒!怎麼可以……偷襲!”他羽扇一揮,嚴肅指控。
“這叫奇兵突出,何況是兵不厭詐。”我得意洋洋地。
諸葛冷笑三聲:“好一個奇兵突出,難道說昨晚上備備你闖入我的房間內也是一宗奇兵突出麼?”
他忽然變得極其嚴肅,正氣凜然望着我。
我如被一桶雪水淋中,半晌做不得聲。
又想了想,覺得此時此刻,不應該被他氣勢壓倒,一定要堅決否認。於是撓了撓頭,順口說:“誰闖入你房間了,你是不是做夢,我明明在自己房間內,我還剛醒呢。”順手揉了揉眼睛,表明我睡眼惺忪。
諸葛笑得很奸詐自如:“噢呵呵,那麼說這份卷子怎麼會在我房間內出現?”
“夢遊,也許是夢遊。”我的臉開始慢慢地發熱,說謊不是我的長處,但爲了不丟人更保住那個倒黴的真相,於是仍舊滿不在乎地,補充,“卷子在夢遊。”
“我看夢遊的是你!”諸葛毫不客氣地一語道破。
對不起,不過我不是夢遊,我那是夜行而已。
我眨眨眼:“我自小沒這個毛病,你不要誣陷我。”
諸葛望着我,忽然輕飄飄地一笑:“不過就算是有那也沒啥,熱烈歡迎你下次繼續夢遊,我看好你吆。”
還附送媚眼一對。
“我說過我沒有夢遊!”我打個寒戰,覺得無福消受那麼閃亮的秋波,跳起來叫。
“但是下次記得不要流口水在我牀上。”他眼睛一轉,羞澀地。
“什麼,你說什麼?我通宵都沒睡怎麼會在你牀上流口水?”我一怔,隨即很憤怒。
他搖搖扇子:“也許你一不留神睡了一覺也說不定。”皺眉深思看着我。
我抱着手臂冷笑:“我沒睡我累的半死怎麼會有空流口水。”
“幹什麼累的半死?”他問。
“當然是……”我話說一半,終於打住。
上當了。
看到諸葛脣邊慢慢浮現出來的淺淡笑容的時候,我有這種感覺。
我眨眨眼,感覺身邊有一陣冷風嗚咽着吹過。
半掩的房門在此刻“吱”地一聲開了。
方纔那陣冷風頓時成了龍捲風。
我感覺自己已經不可控制地風中凌亂。
尤其是……
房門開後,我看到了在院子裡站着的那個人。
那人筆挺修直地站在那裡,細細的腰被腰帶裹得如要拔節的竹。
他面如淨玉,他鬢若刀裁。
他輪廓分明,雙眸深邃。
趙雲……
他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那裡的?
金光色的陽光柔和地照在他的身上,讓他烏黑的長髮有點細細碎碎的金色,他長長的睫毛一眨,烏黑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我,臉上有震驚,有不信,有厭惡,有憎恨,有……衆多情緒,我無法一一分得清楚,可是我忽然非常非常的心虛,外加一點的啼笑皆非。
隔着走廊,遙遙相望。
我忽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感覺就在這時間,就好像有一個養了多日的蛋殼,“咔嚓”響了一下,然後,孵出了一隻名爲“悲情”的可惡的小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