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靖說完,室內一時間靜寂無聲,左慈忽然說道:“箭毒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功效,只能讓倭東王昏迷,旁側必有人趁機作法。倭東王出事以後,大夥兒急着救治,並未仔細搜查現場。我想現場周圍肯定會留下蛛絲馬跡,讓破案高手沿着這條線索追查,說不定會發現什麼。”
姜靖聞言,轉頭對劉可說道:“你們延尉屬下有查案高手,你火速派人追查此案,以你們爲主,情報系統全力配合。”
劉可、熙倩、姜威、董睦應允一聲,各自出門。就在這時,外面有人通傳,道:“王越將軍到。”
王越是姜述的授藝師父,現任宗正府安全司統領,負責皇子安全,此案在王越職責範圍內。王越初掌安全司時,皇子公主的安全主要由姜戰、姜丁和齊隸負責,王越只有其名,實權並不很大。後來姜戰病故,重新分工時,王越因與姜述關係特殊,姜靖讓他接過姜戰原先的分工,王越這才真正獲得實權。
王越身爲安全司統領,得到消息較早,趕到現場時,姜策已被救走。王越出身江湖,治軍治政的能力雖然一般,但是江湖經驗豐富,帶人在四周仔細搜查,雖未搜到人,但尋找到不少東西,感覺事情不小,匆匆趕了回來。
王越用手捧着一個布包,走進室內,不及與衆人述禮,將布包打開,道:“啓稟太子,我帶人趕到現場時,賊子已經撤離,搜查到這些物事,我猜測應與法事有關。”
衆人一齊圍攏上來看,卻是一件燒得烏黑的木棍,于吉拿起來仔細看了看,指着表面固體的銀色殘痕,道:“表面塗有銀鉛,應是一柄法杖。法杖是西方宗教的法器,在中原十分罕見,難道此案與西方教派有關?”
正在這時,齊隸、嶽石、史阿這三位情報司大佬入室,齊隸分管情報彙總,史阿分管江湖事務,嶽石原先分管境外情報,現在主管中部元帥府和西部元帥府轄區情報。三人見多識廣,見了這根焦黑木頭,也很快辯認出是法杖。嶽石道:“西方宗教法杖不盡相同,可惜此物無法還原,否則就能辯認出屬於那個教派。”
齊隸在旁插話道:“格物研究院或有辦法。”
姜靖聞言觸起南宮莫,派人通知他即刻趕過來,轉向嶽石道:“嶽統領,靜妃的事你曾帶人查過?”
嶽石答道:“皇貴妃執掌情報司時,曾派我調查靜妃失魂事件。調查時隔着事發時間較長,靜妃記憶缺失嚴重,調查很久也沒有查出線索,直至……”
時隔多年,嶽石現在說起這事,臉色還是顯得很不正常,當初查案時顯然有過非同一般的經歷。嶽石益州遇險一事,情報司高手損失不少,外界流傳的版本不一,不過室內人多數有權調閱機密文檔,對當年的事情知之甚詳。
當年敬妃嫁到宮中爲妃,嶽石逢命到達益州,根據甄姜與敬齊眉提供的線索,在敬府周圍尋找蛛絲馬跡,又派人打入敬家,接觸敬家年長的僕人與婢女。月餘以後,嶽石在外面幾乎收穫不大,內線卻送出一個信息:敬齊眉出事以前,敬家曾經鬧過鬼。
若是別人,或許會將這事付之一笑,拋之腦後,但是嶽石卻是個有心人,心想此事或與案情有關,讓內線接近知情者,瞭解鬧鬼的詳細情況。
內線是個相貌憨厚的漢子,名叫馮春,臨淄人,國學二期弟子,精通術數。敬家自從敬齊眉入宮爲妃,人氣驟增,生意也好了許多,招聘了幾名賬房,馮春就是借這個機會進入敬家。透露給馮春消息的是位老僕人,是敬家的家生子,名叫敬春,到敬齊眉這代人,已經侍候過前後四代主人,對敬家家事熟悉異常。
敬春年紀大了,安排擔任門房,因爲與馮春名字都有一個春字,感覺與馮春有緣,對這位新來的賬房先生頗有好感,時常背後指點幾句。馮春是個有心人,藉着這個機緣,不時弄點酒肉,陪着敬春在門房吃喝,兩人關係發展很快。
敬春好酒,鬧鬼這件事就是敬春酒後吐露出來的。馮春投其所好,這日入夜,又拿着酒肉來到門房,酒過三巡,問道:“聽說娘娘對夫人態度不好,到底是什麼原因?”
敬春嘆息一聲,道:“大夫人姓孟,就是娘娘的母親,是兗州孟家人。大夫人這人,很喜歡洗澡,她喜歡乾淨,我印象最深地是她頭髮很長很黑。大夫人出身書香門第,是個很文靜的人。她本就是愛乾淨的人,後來偶爾知道夫君行走江湖,幹下不少殺戮之事,洗澡愈加勤了。”
馮春聽到這裡,見敬春說話時眼神有些異常,不由惡毒的聯想:“這老頭說話時雙眼放光,莫非偷看過夫人洗澡?”馮春這麼下流的聯想,卻不會說出口來,好奇地問道:“老爺以前行走過江湖?現在可一點也看不出來。”
馮春壓低聲音,道:“這事可不能亂傳,老爺出身蜀山派,是三老太爺……就是玉霄真人的親侄子,自幼被帶到山上調教,當年是益州有名的高手。後來蜀山派得罪了朝廷,劉益州又獻地而降,蜀山派擔心被朝廷尋藉口清洗,命令弟子不得惹事生非,出徒的各自回籍謀生,未出徒的都收束在山中,老爺那時才收了心,整日呆在府中,沉下心來打理商鋪田產,家業越來越旺盛。老爺剛結婚那幾年,老爺出門少,夫人主內,後院十分安穩,後來有一個女子尋上門來,就是現在的夫人,當初發生了不少事,夫人被氣得大病一場,不久就去世了……”
敬齊眉的父親敬紀,以前是益州武林的名人,又是靜妃的生父,馮春等人前來查案,提前做過不少調查,對敬紀的事蹟耳熟能詳。敬紀曾隨玉霄道長前去刺殺姜述,不料陷在姜述精心佈置的埋伏中,玉霄道長被逼低頭,應允交出掌門位置,從此退隱山林,敬紀這些殘兵敗將這才得以生還。
敬家現在的主母姓由,傳說出身西域,原是西域一名貴族之女,自小隨人練武,也是武林中人,行走江湖時與敬紀相識,種種機緣巧合,兩人產生感情,在外面生下一個兒子,就是現在敬家的小少爺敬然。
原配夫人孟氏自從嫁進門來,敬紀在家時間並不長,孟氏侍候老人,打理家務,處理得井井有條。敬紀自謂與孟氏沒有感情,但對這位賢惠的妻子,卻有一股畏懼感。與由氏生子,一直藏在外宅,不敢讓孟氏知道。向氏想嫁進門來,逼過敬紀多次,敬紀就想方設法推脫,向氏最後忍無可忍,抱着兒子闖入敬家。
這個事件讓孟氏十分傷心,憂鬱成病,不久死於非命。敬齊眉自小隨玉霄道長在山中道觀學藝,回家奔喪時發現家中多了個女人和孩子,打聽到母親病死與這對母子有關,不由對由氏十分仇視。
敬春說到這裡,不由又是嘆息一聲,道:“長女鬧騰,老爺感覺心中有愧,也不好出面指責。由夫人也不是善茬,家裡整日吵吵嚷嚷,老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整天躲着外面不願回來。再到後來,娘娘得了失魂症,家中才安頓下來。”
這時,馮春拿起酒壺,給敬春又倒了杯酒,道:“夫人看起來嚴厲得很,是個能人,娘娘若非嫁到宮中,想必不是夫人的對手。”
敬春搖搖頭道:“夫人初進門的時候,不敢招惹小姐,小姐,哦,是娘娘,娘娘自小由三老太爺教授武藝,最得三老太爺歡心。三老太爺雖然不常回來,但若回來說句話,老爺也不敢不聽。你想想,夫人那時想成爲正室,她敢惹娘娘嗎?”
馮春想了一會,道:“那爲何會吵鬧?”
敬春嘆道:“初時小姐一個勁地鬧,尋個藉口對母子兩人就罵。那母子兩人當初很可憐,夫人摟着小少爺在房中落淚,最終是二房夫人看不過眼,出面說了小姐幾句。小姐性子烈,心裡又弊着氣,與二房夫人吵得厲害。最後老爺出面安撫下來,但是彼此生了仇怨,踫到事就會吵起來。”
馮春點了點頭,泯了一口酒,道:“鬧鬼是怎麼回事?”
敬春望了望窗口,身體不自覺打個寒噤,道:“這事不提也罷,說出來後怕得很。”
馮春壓低聲音,道:“我猜不一定是鬼,說不定是夫人搗的鬼。”
敬春端起酒杯,剛要送到嘴邊,聽到這話,停了下來,足足有十幾秒時間,纔將酒一飲而盡,長吁一口氣,道:“今天就我們爺倆說話,我也不瞞你。這事不僅你懷疑,老爺也曾懷疑過,但又查不出來。你想老爺武功高超,又懂道法,他都查不出來,別人誰查得出來?”
敬齊眉的生母孟氏,出身孟家,不但是位美女,也是位有名的女才子。但是父母所命,孟氏不得不嫁到重武輕文的敬家,與武功高強但缺少文才的敬紀相處。最終的結局是悲劇,女才子死於非命,沒有讓人羨豔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