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詭辯之術,只須接觸過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這個命題的,都會了解世上許多問題根本沒有答案,但是許多士子卻弄不明白,禰衡學識淵博,辯論時東扯西拉,尋些別人不宜駁斥的論點,自然立於不敗之地。其實這些文士學識還不到位,若是姜述在場,禰衡這些手段只是小兒科,只須數言就可駁得禰衡啞口無言。姜述是從現代穿越而來,除了文才武功讓人歎爲觀止,見識之廣世上無人能及,辯論之雄更是無人及得上。
蔣幹自以爲辯才不錯,這次抱着必勝之心而來,上了辯案,被禰衡連珠炮般幾個問題轟將而來,頓時怔在當場,臉面有些掛不住。張靖見狀,起身走到辯案,坐在蔣幹身側,向禰衡拱手施了一禮,道:“我學的是兵科,也沒有辯才,上場並非與先生辯論,只是有一個問題想請教先生。”
禰衡得意洋洋,見張靖言談謙遜,也未責難,揚起頭,傲慢地說道:“講!”
張靖道:“我學習術數時,老師教我一加一等於二,先生認爲對嗎?”
這是一個少兒都能回答出的問題,禰衡並未立即回答,望着這位英俊少年,心道若是回答對,少年肯定埋下了陷阱,但若回答不對,又該如何解釋?
張靖見禰衡卡了殼,又問:“先生若說一加一等於二對,
再請教先生一下,爲什麼一加一等於二?”
說完,張靖向禰衡施了一禮,就要下臺。禰衡臉色頓變,站起身來,改容道:“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張靖回過身來,道:“在下姓張名靖字清平。”
禰衡張了張嘴,話要出口又咽了回去,見張靖行了一個團揖,要下辯臺,連忙說道:“清平且慢,你認爲一加一等於二對嗎?”
張靖道:“對也不對。”
禰衡傲慢之態早消,罕見地拱手施了一禮,道:“請教。”
張靖道:“一個蘋果加一個蘋果,應該是兩個蘋果。從這個概念來看,一加一等於二應是對的。但若一個加一對,一對加一對,一個指頭加一隻手,一天加一週,一打加一個,答案是多少?一堆泥加一堆泥,答案是多少?一堆土加一桶水等於什麼?除了這些答案,還可能是二、十、十一、王、田、舊、豐、貳。”
禰衡愣在當場,眼睜睜望着張靖下臺,臉色數變,衝着張靖的背影拱手道:“受教。”說完面有愧色,一言不發,下臺揚長而去。
等禰衡身影出了大廳,廳內突然響起一片掌聲,李恢、張諮、蔣幹等皆來到張靖身邊,或是道謝,或是讚揚。張靖用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逼走禰衡,算是解了張諮、蔣幹之圍,其後這場酒宴,張靖名符其實成了主角,廳人衆人紛紛過來敬酒,即使三大學院弟子,也對張靖換顏相待。
這晚張靖喝得大醉,次日清晨起牀,只覺頭痛難忍,吃完早飯,喝了一會茶,感覺纔好些。就在這時,張一安來報,道:“黃大人來訪。”
張靖連忙出門來迎,進了公房分主賓坐下,張靖當即寫了一封申請書,對黃曲說道:“軍衙我是不去的,我想調到南州任職,還請黃大人幫忙。”
黃曲異道:“殿下爲何要去南州?”
張靖笑道:“我與人賭約,要在短期內升至營將,若去地方任職,按照慣例會升半級。身毒戰事以後,與貴霜一戰不可避免,南州物資豐富,又有水軍之利,將是此戰的主要支撐,我在南州任職,立功機會便多,升至營將的機會也會大增。”
黃曲琢磨一會,問道:“大將軍若問,我該如何回答?”
張靖笑笑,道:“調二哥到軍衙,算是解了大將軍之憂,你只需照實回答,大將軍會理解我的苦衷。”
黃曲公務已畢,從張靖這裡出來,就去馬超處辭行,當日啓程返回洛陽。馬超聽說張靖要調任,喚張靖過來問明原因,兩人患難之交,感情非比尋常。張靖調任,馬超心中有些不捨,但他明曉張靖身份,知道就是強留張靖也不能長久,當晚留張靖在主帳飲宴,盡歡而散。
張靖辭了馬超出來,返回居處,到了門口,突見斜刺裡一人出來攔住出路。張一安、張一全反應很快,不等此人臨近,便拔刀將其逼住。張靖定睛看時,認出是禰衡,喝退張一安等人,下馬走到禰衡面前,道:“先生深夜來訪,莫非遇到什麼事情?”
禰衡苦笑道:“前日被你逼得逃走,往昔受我挖苦的文士不能相容,在館舍不得安頓,便想解鈴還須繫鈴人,尋你找個安身之所。”
張靖打量周圍,見禰衡背後角落內,一位僕人揹着行囊,旁邊還放着幾堆物事,細看是草蓆、茶具等物。張靖對禰衡感觀一般,討厭他的高傲,又佩服他的學識與機變,見他前來投靠,一時猜不透禰衡之意。
禰衡見張靖模樣,便猜出張靖意思,道:“莫非有不便之處?只是夜色已深,還需借宿一宿,明日我便離開。”
張靖笑道:“院中客房足可安置,不過考慮是軍中公房,不好接納外人居住。”
禰衡眼珠轉了兩圈,道:“聽說大人身邊沒有幕僚,我出仕無門,毛遂自薦給大人當個幕僚,應不是外人了。”
張靖摸了摸鼻子,笑道:“先生大名遠揚,屈身爲我幕僚委屈些,若是先生不棄,就客居我處便是,閒暇時也有人請教。不過聽說先生脾氣不好,與我同處不要對我發脾氣最好。”
禰衡神色有些尷尬,道:“年少時胡鬧,闖出這個壞名聲,其實……”
張靖不等禰衡說完,道:“門外交談不妥,先隨我進門安頓。”
張一安引着禰衡主僕兩人去安頓,張一全陪着張靖來到客堂,給張靖沏了壺茶,尋人爲張靖做醒酒湯。不一會,禰衡過來,張靖讓他在客席坐下,道:“先生爲何要留在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