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婢女道:“我是漢東郡人。”
南宮風之所以好奇地發問,是因爲宮內新招的宮女大多在十二歲以上,很少有這個年紀的宮女。聽聞青衣婢女所言,南宮風便知她並非漢人,而是被沒入宮庭的高麗王族的後人。南宮風又問道:“你姓劉?”
見她點了點頭,南宮風又問道:“北宮的杏兒你可認識?”
青衣婢女擡眼看了南宮風一眼,道:“杏兒是我的姑姑。”
姜靖聞言,腳步一頓,仔細打量她一眼,道:“你父親是劉皎?”
高麗王族在漢元帝時被賜姓劉,劉皎是倖存下來的高麗王族唯一的嫡系男子,入宮時年紀很小,所以沒有去勢。劉皎十餘歲時,按照宮規閹割時,恰好讓姜述遇上。姜述心腸很軟,聽劉皎哭得悽慘,有些不忍心,就讓人放了劉皎,將劉皎派在皇家別居當僕人。後來劉皎成人,姜述又給劉皎指了名高麗籍的宮奴爲妻,生下一子一女,男子名叫劉愛祥,現在皇家別居門房當值。女的名叫愛奴,應該就是眼前這位小宮女。
姜靖笑笑,道:“你叫愛奴?怎麼分到這裡來了?”
愛奴沒想到眼前這位高貴的男人會知道她的名字,愣了一會纔回過神來,苦澀地笑了笑,道:“有人欺負我,正好讓殿下遇上,殿下怕我還受人欺負,就討了我過來做花奴。”
說話間來到後院,只見幾名宮女正在忙碌,有鋤草的,有翻地的,有播種的,還有灑水的。一名宮女偶爾擡頭,望着愛奴領着數人進來,小聲說了一句,只見一名綠衣女子擡頭望向這邊,隨即停下手來,一路小跑過來,叩首道:“奴婢見過太子。”
周圍的女子一聽,也連忙拜倒在地。姜靖道:“你們都起來吧。”然後望向綠衣宮女,道:“你是閔誼?”
閔誼恭聲道:“正是奴婢。”
姜靖笑道:“你未入籍,是平民身份,不用自稱奴婢。”說完,對餘人道:“你們該忙活什麼忙活什麼,我與閔誼說幾句話。”
閔誼擡眼看了姜靖一眼,臉色一紅,又慌亂地挪開眼神,小聲說道:“請太子到正堂就座。”
姜靖細看這閔誼,比南宮風資色是差了些,但也算得上是位美人,想到此女識文斷句,能說會道,又會武藝,若是沒有外心,足可爲姜行的賢內助。姜靖揮手示意一下,閔誼在前領路,四人直往正堂走去。
將至正堂門前,張一平忽然加快腳步,提前進入正堂,很快又出來,在門側站立等候。閔誼被張一平嚇了一跳,臉色大變,等到張一平出來,才意識到張一平這是提前探道,看看正堂內有無危險。
姜靖率先步入正堂,見閔誼要去泡茶,道:“不用了,我問你幾句話便走。”
閔誼應了一聲,垂目站在姜靖左側,道:“太子有話請聽,我知無不言。”
姜靖注視着閔誼,道:“你認識程武嗎?”
閔誼臉色又是一變,猶豫一下,道:“認識。”
姜靖手指放在案几上,中指和食指敲打着案几,道:“你與程武有仇?”
閔誼慌亂地回答道:“有……沒有。”
姜靖饒有興趣地望着她,道:“到底有還是沒有?”
閔誼低頭沉默一會,最後鼓起勇氣說道:“程武對殿下不敬,我對他沒有好印象。而且程武十分虛僞,表面看來他是個剛直的人,其實他心眼最多,最懂得惴測人的心理。他明曉太子的喜好,言行舉止都以剛直的形象出現,他實際上不是好人,最起碼他……很好色。”
這席話引起了姜靖的興趣,看來程武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姜靖與南宮風對了個眼色,道:“程武跟老九有矛盾?”
閔誼略一猶豫,面顯毅然之色,道:“太子發問,我就實言相告。我對程武印象不好,開始是聽了一些他的事情,說他外表剛直,內心詭譎。大殿下喜歡繪畫,他就學繪畫,後來大殿下……沒了指望,三殿下好彩繪,他就學彩繪。後來太子成了儲君,程武又琢磨太子的喜好,知道太子喜歡清政廉潔、剛直敢言的人,他就刻意向着這個目標去做。他人前一套,背後一套,他還……調戲……過我,因此與殿下生了矛盾。當時殿下因爲程武是東宮的人,他的父親又是重臣,告誡我不得輕離別居,並未將這事鬧大。”
姜靖眉頭一皺,閔誼平常足不出戶,知道的大部分事情是從別人嘴裡聽來的,以閔誼的環境來看,這些話應該是姜行所言,姜行見識不淺,若是姜行如此看程武,肯定是有原因的。若是真如閔誼說的這樣,姜中最有機會繼爲儲君時,程武投姜中所好,姜逆最有機會繼爲儲君時,程武又投姜逆所好,那麼程武現在所做的一切,也極有可能投自己所好。難道自己立的這個清廉模範是個僞君子?
姜靖不由陷入深思中,陪在他身側的南宮風也在思考。就在這個空檔,閔誼悄悄後退幾步,突然往側案下方一踩,只聽“吱吱”幾聲瘮人的聲響,正堂上方突然落下幾排柵欄。這個變故速度極快,不等姜靖和南宮風反應過來,姜靖、南宮風包括閔誼都被關在一個粗鐵柵欄圍起的大牢籠裡。
門口的張一平聽見異聲,進入室內尋找破解機關,見一時找不到頭緒,剛要出門發射信號彈,卻被幾名圍上來的女子逼住,一時衝突不出。
南宮風這時已經疾步上前,劍尖頂在閔誼喉嚨處,厲聲說道:“你究竟是何人?爲何要害太子?”
閔誼並無懼色,道:“皇家無故誅我族人,我怎能放過皇家?”
姜靖望着緩緩下壓的鐵柵欄,並不慌亂,道:“原來你果真是馬誼,老九上次發善心,真是引狼入室。還有黃猛,肯定對你懷着憐憫之心,沒想到全被你利用了。”
閔誼哈哈大笑,道:“你也算死得其所,有我和這位南宮夫人陪着你,你做鬼也不寂寞。黃猛……哈哈哈,你以爲他還是以前的黃猛?你想想,被俘的馬情、馬綿、馬長現在去了那裡?真死了嗎?我一個受通緝的女子,都能來到皇子身邊,情姐她們現在都安然無恙。”
姜靖笑笑,道:“其實你也不用得意,即使我死了,不是還有其他兄弟嗎?我的兄弟們有能力當好皇帝的,不下於十個。即使大哥、三哥現在都在美洲,還有二哥在,有二哥在,天下就亂不了!”
馬誼笑笑,得意地說道:“我不這樣認爲,你是最難對付的人,你都死了,別人還能逃得掉?你自以爲基礎穩固,軍權都抓在手中,可是要對付一個人,不光只是真槍真刀,陰謀詭計害人更厲害。你放心吧,你死後,有人會你的死大做文章,你的兄弟們嫌疑最大!你們黃巾系,有其餘系的人制衡,你父皇的心腹們,根本沒有凝聚力!你死了,大齊的高層文武,短期內將會是一團散沙!除非你父皇回來,否則洛陽和美洲將會血流成河!而且死的都是你的兄弟們!最解氣的是,他們將死在你們自己人手中!”
望着欲來欲低的鐵柵欄,姜靖沒有指望它能忽然停下來,馬誼既然將他誘入這裡,發動機關後又如此自信,說明這個機關很難破解或者根本沒有破解之道。姜靖忽然對張一平大喊道:“纏鬥爲主,先保全自家性命。”又扭頭對南宮風說道:“將馬誼點昏。過來爲我護法。”
張一平方纔拼命向外衝殺,已經負傷數處,正在浴血奮戰,聞言靜心屏氣,採取守勢,危急的形勢頓時緩解下來。這些宮女本身武藝不高,用的是三才劍陣,張一平這時觀察明白,想到當年姜靖領着他們救費雲時的辦法,退到一處案几處,尋個空當,突然發力將案几拍醉,鬆散地挑落在室內。三才劍陣依仗的就是那套步法,地面上有了阻礙物,步法自然大受影響,張一平尋隙傷了兩人,但是宮女共有九名,傷了兩名,還有七人,其中六人組成兩個小陣,繼續向他展開進攻。
姜靖盤膝坐下時,鐵柵欄的頂部已經壓到南宮風頭部,距離正在打坐的姜靖頭部只有米餘。南宮風弓着腰,將馬誼拖到姜靖近旁,焦急着尋找機關的破綻,還要不時注意張一平那邊的戰況。
姜靖動用了內視法,用意念探查周圍機關的佈局,整體機關佈局十分巧妙,上面柵欄僞爲裝飾的木製品,機關啓動以後,迅速落下,這時地下的機關啓動,與上部的柵欄連爲一體,下部機關連接上柵欄底部,有股巨大的拉力將柵欄整體拉向地下。
姜靖本來期望能尋到機關核心處,運用五鬼搬運大法破壞機關,怎奈上部機關已經失去作用,下部機關遠離地面,以姜靖目前的法力,根本不能達到破壞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