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帶給顏良一個大大的驚喜之後,顏益又帶他來到另外兩名年輕人面前。
這二人要顯得更年輕些,怕是都不滿二十歲,其中一人生得虎頭虎腦眉目間盡顯桀驁之色,另一人則是國字臉頗有剛毅之態。
顏益道:“此爲魏延,字文長,此爲傅肜,字元繹,皆是南陽平氏人。”
顏良眉頭一挑心道妙啊!
魏延、傅肜,那可都是劉備、諸葛亮的鐵桿心腹,顏益這一手羊毛薅得好啊!
顏良道:“二位少年俱是英姿挺拔,一看便是健勇之士,可願與我一同討逆除賊,匡扶社稷?”
傅肜十分恭謙地道:“肜本領微薄,然亦願附驥將軍之後!”
魏延也是個憨娃娃,答道:“聽聞將軍方擊敗賊首張燕,可還留下什麼餘孽,好讓我魏延也露兩手嗎?”
顏良笑道:“自是有的,不過也不必心急,如今海內紛亂,有的是用兵的時候。”
魏延笑道:“那將軍可莫要忘了我,我這一路上可沒少拿那些蟊賊練手,公利兄也是見識過的。”
顏益被提到,也是笑着附和道:“然也,文長身手矯健,等閒蟊賊都毋須他動用兵器。”
顏良見魏延說話行事率真,倒有幾分好感,問道:“那我且問你,以你之勇,可敵一人、十人,還是百人?千人?萬人?”
魏延皺着眉頭很是思考了一番後說道:“論單打獨鬥,我從沒怕過誰來,若是兵器趁手,或可敵十人,可百人就十分爲難了,除非是一羣無膽弱民,可此等無膽之徒,敗之亦不足稱耀,至於千人、萬人,則無論如何也不能力敵也!”
顏良點點頭,心道魏延雖然有些憨,但也沒自大到說我能打一千一萬個。
“那你可知,如何能成爲千人敵?萬人敵?”
魏延雖然小憨,但並不傻,瞬間領會了顏良的意思,答道:“將軍可是說通曉兵法比個人勇武重要?”
顏良笑道:“孺子可教也!”
“昔日項梁問項羽欲學什麼本領,項羽答曰‘劍一人敵,不足學,學萬人敵。’於是項梁乃教其兵法,遂有日後西楚霸王之盛名。”
“那你呢?欲學什麼本領?”
魏延想也不用想,雙目放光道:“小子願爲萬人敵,將軍可願教授小子兵法?”
顏良道:“我軍中自有教導營,專教人如何成爲一軍之將,汝二人可願參加麼?”
魏延、傅肜二人立刻拜道:“我等願從將軍安排!”
自覺已經收服了龐統、魏延的顏良心中十分滿意,對顏益的工作效率更是大爲讚歎。
顏益也是面上有光,繼續介紹道:“此爲潁川陳靖,字文琬,乃故太丘君之裔孫,此前曾在豫州助劉闢等義師抗擊曹逆,事有不偕後遊走荊州,此番亦爲下吏結交。”
顏益之所以把陳靖放在如此之後介紹,乃是因爲陳靖有反抗曹操的經驗,他認爲此人會得到顏良的重視。
果然,顏良笑道:“陳君能助義軍討逆,亦有果勇之氣,劉、龔等義師雖敗,然天下間總有與亂臣賊子不共戴天之純臣,他日我再提兵與曹逆相戰,還需如陳君這般的志士能人相助啊!”
陳靖對曹操在豫州、徐州的所作所爲十分反感,聞聽此言立刻道:“若有那一日,在下甘效犬馬之勞。”
雖然顏良之前沒聽聞過陳靖的名號,不過想來陳太丘還有個孫子叫陳羣,如今應當在曹操手下爲官,雖然不指望陳靖能夠策反陳羣,但自己也當多作些準備,在曹操的大本營裡埋些釘子了。
顏益又繼續介紹,其中好一些都是顏良沒聽聞過名字的,不過他也不在意,俱都笑臉相待。
很是花費了一些時間,才把北上的士人差不多介紹完畢,只餘下了最後兩人。
顏良以爲此二人也不過是尋常之輩,但顏益又給他帶來了個大驚喜。
顏益道:“此爲南陽張機,字仲景,擅醫術,此爲扶風馬鈞,字德衡,擅機巧之學。”
顏良眼睛一亮,若說先前那些人裡雖有崔鈞之德望,王粲之文采,龐統之智謀,魏延之武勇,但都不是無可替代的。
比如崔琰、辛毗、吳質、劉楨、田豐、沮授、張郃等人,在各自的長處方面就不弱於這一批北上之士人,甚至還有過之,然張仲景、馬德衡的才能卻是旁人難以替代的。
雖說華佗、樊阿也精通醫術,但他們都不似張仲景一般能潛心整理,留下諸多傳世千年的醫術經典。
馬鈞更是心靈手巧,發明改良了諸多農具、機械、兵器,爲提高勞動效能與軍工技術創造了極大的貢獻。
他們都是這個年代極爲難得的技術人才,而時人並不甚重視的技術,纔是推動社會發展的一大動因。
顏良自來熟地上前,一手一個拉住二人的臂膀,說道:“張君,徐州名醫樊阿正在我軍中,想必汝等定有心得體會可以交流。馬君,我素重機巧之學,只覺時人太過輕視,馬君既精於此道,你我當好好探討一番。”
顏良的熱情顯然也出乎張、馬二人的意料,他們紛紛欠着身謙謝。
顏良絲毫不客氣地道:“好!六山學院下設有神農學院、燧人學院,我以爲二君當將所學與學院師生分享探討,共同進益,我欲聘二君爲學院教授,可乎?”
二人見顏良如此重視自己,也是心中一暖,齊聲答應道:“自當遵從將軍安排。”
這一番親切接見,幾乎讓這一批北上士人個個滿意,人人都覺得受到顏良的重視。
隨後,顏良來到上艾與沾縣交界處的甘陶水邊,在那座曾經見證過戰士們背水一戰的木橋前,他面對着漸漸下落的夕陽和衆士人道:
“元月時,我方新娶嬌娘,尚未溫存幾日便帶人經由此地前往上黨,請來張子明公主持六山學院。”
“回程之時,我遭遇張燕截擊,當時我身邊僅有八百健兒,面對數千賊人亦絲毫不懼,在此河之岸,此橋之前背水一戰,終是力挫賊人,得勝而返。”
“那一次,是我與張燕初次交鋒,而如今半年不到,便提兵深入黑山,攻破賊寨,陣斬賊首。”
“諸君或許要問我,何如此之急也!”
“如今天下紛擾,海內不靖,多少黔首百姓都處於水深火熱之中,華夏社稷傾頹動搖,哪裡容得我等循規蹈矩緩緩圖之?只得銳意進取迎難之上爾!”
“今日,當與諸君共勉之!”
“天地轉,光陰迫。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落日的餘暉從遠處的山峰上照耀而下,照耀在顏良高大偉岸的身體上,好似爲他鍍上了一層金光。
而他說出的那番話更是鏗鏘有力立意深遠,令北上的士人俱都肅然起敬,心潮澎湃。
是啊!
大漢陷入動亂已經十餘年了,久到大家都快要麻木了!
若是再無爲下去,這動亂的年代又會到何時休止?
北上的士人大都是年輕人,往往都會從各自的角度去理解這番話,他們從顏良的話語中聽出了一個意思,那便是:
廓清宇內,抵定山河,捨我其誰?
在不遠處的道路上,也有一行人將這一幕看在眼裡,聽在耳中。
銅鞮侯家庶子劉胤嘆道:“討逆將軍不愧爲當世英傑!也只有此等英傑人物,方能拯救這天下蒼生啊!”
在他身邊停着一輛輜車,窗簾早就被掀開,車窗後的陰影裡現出一雙美目,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個在橋頭豪氣宣言的奇男子,眼波流轉霧氣氤氳。
而車中的女子自然是郭氏女,她的請求得到了劉緒的準允,就順道讓劉胤護着郭女王同行。
他們走在顏益一行人隊伍之後,當看到前邊隊伍突然加快速度時,雖然不明就裡,但也下意識跟上,便看到了這一幕。
劉胤頗識分寸,並未貿然上去打攪,而是等待顏良處置完面前的事務後再上前拜謁。
“劉胤奉銅鞮亭侯之命前往拜謁將軍,恭賀將軍克定賊寇,斬殺張燕!”
顏良見到劉胤也頗爲意外,他當時前往銅鞮時爲掩人耳目,對外宣稱是麼弟顏佑,不料今日劉胤認出了他真身。
顏良笑着上前托起劉胤道:“那我可要謝過銅鞮亭侯與劉君了,當初並非在下刻意隱瞞,還望君侯與劉君毋怪啊!”
劉胤道:“將軍身份貴重,行事小心一些理所應當,君侯與在下當時即便隱約有所猜測,亦不敢當面說穿,然今日卻毋須顧慮也!”
“哈哈哈!日後我定以真實身份當面拜謁銅鞮亭侯,與他再度把酒言歡。”
“那君侯定會十分欣喜。”
二人打過招呼後,劉胤身後那輛輜車的門簾也掀了開來,身着素白裙裾的郭女王行到劉胤身旁,向顏良大禮參拜道:“妾恭祝將軍剿滅賊僚,誅殺賊首,更謝過將軍爲千千萬萬受賊人殘害的百姓,也爲弱女子家人報此大仇!”
郭氏女郎一身素袍,質素純皓,粉黛不加,體態纖細,婀娜多姿。
行走的時候,山間的微風吹動了她的衣袂,令她彷彿一朵風中搖弋的水仙花。
跪伏在地時,裙裾散開成一團,又如同一朵盛開的白百合。
在一路東行的時候,北上士人們便曾無數次偷眼打量那具輜車中的女子。
那偶爾展露出的一個眼神,一個側影都能引起這些無聊到極頂的文人騷客好一陣八卦。
他們都猜測過車中的女子是何身份,甚至有人去問過顏益。
大略猜測出是誰的顏益纔不會揭曉謎底,而是仍由他們繼續胡思亂想。
眼下見車中的女子居然跑了出來,且果真是天資絕色,不免人人讚歎,而對於女子在大庭廣衆之下向顏良行大禮,也是微微訝異。
面對郭氏女的拜謁,顏良倒是有心上前親自扶起,但看了看四周這麼多人也只得忍了下來,說道:“我只是做些分內之事罷了,怎敢勞小娘子行此大禮,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郭女王並不多言,又拜了兩拜後方才起身,擡起臉來定定看了一眼顏良,這纔回轉身走入車中,放下門簾。
郭女王出來拜見時,劉胤也不制止,只是笑眯眯地站在邊上看着,待她走回去後,方纔說道:“女王聽聞將軍大勝的消息也是激動不已,欲要隨我一同來拜賀將軍。”
顏良聽後一頭霧水,心想一個小女子怎還特意出遠門拜賀,不合情理啊!
不過他也沒多問,說道:“眼下天色慾晚,劉君可要隨我往上艾一行?”
劉胤答道:“在下不止是要隨將軍去上艾,怕是還要隨將軍去元氏,少不了要叨擾一番。”
“哈哈哈,歡迎之至!”
在甘陶水畔停留了一會兒後,衆人繼續前行。
這番出使,一來一去間,顏益足足用去四個多月時間,期間發生了無數事情,顏益都將所見所聞一一記錄下來,留待日後呈給顏良過目。
不過在路上,顏良就隨口問起了他們的際遇見聞。
顏益將經過揀着緊要處大略說了,也是聽得顏良讚歎連連,數度誇讚顏益、李三行事果決妥當,將此事辦得極爲妥帖。
其餘人等見着顏良之後也頗爲興奮,邊走邊聊好似一路上的疲憊盡都消去無蹤。
王粲、蔡睦等官二代們談論的話題大都聚焦在短暫露面的郭氏女身上。
他們自行腦補了不少顏良與郭女王的事情,畢竟英雄配美人,再加上一些離奇的劇情足以構成一出精彩八卦的要素。
而龐統、徐庶、魏延等人談論的話題則聚焦在顏良先前講話中的背水一戰以少敵多力挫賊虜上。
由於此時發生在顏益等人南下之後,故而他們也不知情,更無從談起。
不過這並不會有什麼妨礙,自來熟的魏延與幾個路上相熟的扈從一起找上了跟隨顏良一同來的短兵,問起的當時的場景。
顏良身旁的短兵有一大半都參與過甘陶水邊那場戰事,都引以爲傲,便一五一十地與他們講解了起來,直聽得魏延等人驚歎不已。
一行人雖是走在夕陽之下,但整支隊伍中充溢着蓬勃向上的朝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