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北平郡,陸氏僱傭軍山寨。
建安十一年年末,陸仁幫曹操由海路轉運士卒奇襲袁尚的北平郡之後,就把高順、趙雷與三千精銳僱傭軍接回了夷州。當時還有過千的僱傭軍在執行委託不能接回,陸仁便請郭嘉轉告曹操,讓曹操去招納這隻千餘人的僱傭軍。一來算是爲這千餘人找條生路,二來也可說是陸仁留給曹操的一份禮物。
這樣的一支百戰精兵,曹操當然心動,擺平了袁尚之後曹操馬上就派了人去招納,可是卻招納未果,因爲陸仁與曹操都錯詁了僱傭軍的心態問題。那個時候官渡之戰並沒有過去多久,在加上袁氏有意毀貶,曹操在北方民衆的口中名聲並不好,傭兵們都不太願意跟隨曹操。
再者,同樣是賣命打仗,僱傭兵的報酬要高得多,而且相對應的還有自己的假期,跟了曹操成爲正規軍卻不見得能有這麼好……反正這樣那樣的因素綜合在一起,傭兵們一致選出了陸氏子弟的陸傑成爲新統領,拒絕了曹操的招納,仍舊以右北平山寨爲據點,繼續以受僱打仗爲業。曹操大怒之下也曾想除掉這支傭兵部隊,不過被羣臣們以“幽州方定,不宜爲此千人部曲而傷及民望,當緩圖之”而勸阻了。之後因爲僱傭軍只是受僱保民,從來沒有給曹操添過什麼亂子,有幾次還出手幫北平守軍擊退前來劫掠的異族遊騎,曹操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那時的曹操重心都集中在中原地區,後方這支和豪族部曲差不多的幾千人,曹操漸漸的也不放在心上。
數年下來,而且陸傑在重新得到陸仁的錢糧支持之後,僱傭軍的規模回覆到五千人左右。此外陸傑也聽從陸仁的指示,不再擴大規模,以免引來曹操地過度注意。同時陸傑還藉助當初在家族義學裡學到的一些東西。一直努力的和北平官方保持良好地關係,藉此來保證僱傭軍的生存空間。時至今日,僱傭軍的固定兵力五千餘人。再連上山寨周邊自行耕種的家屬什麼的總人數在兩萬人左右。
時近秋收,山寨中接受委託的辦事處那裡可排起了長隊。僱傭軍與正規軍不一樣,正規軍平時駐紮在城池裡面,各地村莊有點什麼事派出兵救援往往會趕不及。可僱傭軍一但接受了委託就會去發出委託的村莊長駐,單就防範效果而言便強出正規軍不少。而且僱傭軍紀律嚴明,戰鬥力強悍,在北平這麼多年戰果累累。到後幾年,一支三百人的僱傭軍所守護的村莊,只要在村莊裡立起“僱”字大旗。僱傭軍再在村外一結陣,硬是能讓過千地異族遊騎不敢靠近一步。
有這麼好的效果,再加上僱傭軍的實際收費比較低,各處村莊當然是赴之若趨。不過因爲僱傭軍的兵力有限,每年最多也就是能派出三千人分散守護各處,所以一到秋收時節各處村莊都趕緊的派人來搶。搶不到的也只能祈求上天保佑……
“嗚呼----要命啊!”
負責接待的人擦拭了把頭上地大汗,揮揮手讓後備換班的人頂上。s換自己下去休息一下。纔到休息室喝了幾口茶,陸傑便進到房中,笑問道:“累壞了?今年的委託如何?”
“大頭領啊,今年還不是老樣子!這馬上秋收,各處的村莊都根瘋了似的,拼命的要求我們多派弟兄。特別是北面的一些村莊……一個不足兩百戶,人口不過千餘人的村莊,竟然想要我們的三百人去保護,也不想想他們哪裡給得起傭資。”
陸傑皺了皺眉道:“有點不太對勁啊。好像最近兩年,異族的劫掠之勢復盛。記得五年前。我們三千弟兄分散開,可以保住整個右北平郡不受異族侵擾,可這兩年來,弟兄們就開始不夠用了,右北平郡也有不少地方受到了異族地劫掠……”
“大頭領,你看這……”
突然山寨中傳來了焦急的喊聲:“大頭領何在?大頭領何在!?”
陸傑心中一緊,急奔出房去喝喊道:“我在這裡!誰在喚我!?”
馬蹄急響,一個滿身帶傷,周身是血的傭兵趕到陸傑的面前。馬纔剛剛止步,這傭兵就摔落馬下。陸傑急上前扶起來問道:“兄弟,你這是怎麼了!?”
傭兵喘了幾口氣,急道:“大、大頭領,大事不好!我是第九小隊的,兩個月前第九小隊受僱護送商隊前往晉陽。委託本已完成。兄弟們在返回途中突然遭遇大隊的異族胡騎。看人數約有五千餘騎,而且似乎就是衝着我們僱傭軍來的!見了面話也不說。直接就交上了手!”
“什麼!?在什麼地方!?”
“西、西面大約兩百里的地方!敵衆我寡,九隊長且戰且退,並令我帶了幾個弟兄突出重圍,趕來大營求援!”
陸傑不再多想,喚過醫者趕緊給這報信的傭兵治傷,並令人去敲鐘集合人馬。過不多時山寨中駐留的四千來傭兵集結完畢,陸傑親自領着兩千騎兵趕赴事發地點。
兩百漢裡地平原,對騎兵來說大概是一個時辰左右的事。只是在陸傑趕到時,戰況已經接近了尾聲……
五百對五千,本來就是實力相差懸殊的戰鬥。而且這支傭兵多數只是步卒,在平原地區對抗清一色的胡騎騎兵已是吃盡大虧。即便如此,這五百傭兵們沒有一人退縮,依舊在拼死戰鬥。哪怕就是死,在死前也要拉上一個胡騎給自己墊背!
“呀啊----!”
某個傭兵奮力一槍刺中馬上胡騎,因爲用力太猛,已經來不及收手回槍,被另一個趕上來的胡騎一刀斬斷了左臂。只是胡騎地刀還未再度舉起,卻驚恐地發現這傭兵絲毫沒有理會斷臂之痛,而是棄槍之後拼盡全力在他的馬側撞了一下。馬匹倒地,人也跟着倒地,傭兵緊隨上來。騎在胡騎地身上用僅剩的一隻右手掐住了胡騎的喉間,奮力一扭……可惜,傭兵地這一扭還未及發力。他的頭就已經被別的胡騎斬了下來,只是那隻死死扣在胡騎喉間地右手竟然久久不能掰開。
那邊有個傭兵弓弩手,因爲胡騎已經衝入陣中,弓弩發揮不出作用,只能抽出護身的長刀進行肉搏。弓箭手不比得格鬥兵,近身肉搏要遜色許多,可弓弩手此刻卻對往他身上招呼的刀槍視而不見,一刀、兩刀……只要是往他這裡攻的胡騎,雖然能刺中砍中這弓弩手。卻一樣會被這弓弩手用不要命的打法拼掉一隻手、一隻腳,甚至是座下戰馬的馬蹄!一個胡騎便因爲馬蹄被砍摔落馬下,渾身是傷的弓弩手倒轉長刀,拼盡全力向地上的胡騎插落。胡騎的反應極快,急向旁邊滾開,險險避過這要命地一刀,長刀就此插入土中再也拔不出來。胡騎大喜之下正想揮刀去斬。卻見弓弩手棄卻長刀,飛身撲到了胡騎的身上……弓弩手此刻已經沒有了武器,但卻有最後的殺人利器---森然的白牙!一扭頭照着胡騎的側頸動脈咬下便再不鬆口,噴出的鮮血自他的嘴角不停流出。一旁地胡騎駭然,他幾時又見過這種畫面,驚駭中長矛向弓弩手的背心捅下。弓弩手劇痛中仍未鬆口,卻反過手去抓住了矛身,用盡最後的氣力再向前一送……
這樣的場面還有很多很多,而那些一向欺負無力反抗的百姓們的胡騎們也越打越駭然。他們都知道右北平的僱傭軍不是好惹的,也有不少人曾在僱傭軍的手上吃過大虧。但那都只是些普通的陣仗,胡騎一見不對就溜之大吉。鑑於多年劫掠未果,這次他們集中了兵力想對僱傭軍來次報復行動,卻也在這一仗才真正見識到了僱傭軍地可怕之處。打着打着,胡騎們都感覺不是在和人打仗,而是在和一羣瘋子、一羣地獄裡出來的修羅打!五千對五百,還是在平原上騎兵對步兵,可打到現在,僱傭兵們已經沒剩多少人,五千胡騎竟然損失了過千之數!
胡騎頭領懂漢話。向着仍在拼力死斗的僱傭軍大喊道:“僱傭軍聽着,你們都是不怕死勇士,而我們一向敬重勇士!只要你們現在投降,我們各個部落都會把你們視爲上賓……”
話未喊完,九隊長喝罵道:“呸!你們這些強盜犯我大漢邊境。殺我大漢百姓。十惡不赦!要我們僱傭軍向你們這些強盜投降,休想!右北平僱傭軍。可殺不可辱!弟兄們,怕死嗎!?”
“不怕!”
“和這些狗孃養的拼了!絕不能給我們右北平僱傭軍臉上抹黑!不能讓右北平的百姓們看不起我們僱傭軍!”
此刻的第九小隊已經剩下不足百人,可是每個僱傭軍都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去和胡騎玩命。這些僱傭軍絕大多數都是北地百姓,受異族的欺壓劫掠從不會少,不少人身上還揹着與胡騎的血海深仇。現在要他們向胡騎投降,根本就是癡人說夢!而且在僱傭軍中有着一個信念,就是能夠在與強盜胡騎的作戰中戰死,是一種榮耀。
望着這不足百人地僱傭軍仍在拼命,胡騎頭領也驚駭於傭兵們的拼命打法,似乎刀槍傷在他們的身上也一樣不會影響到他們的戰鬥力一般。咬牙切齒中胡騎頭領下令道:“一定要砍下他們的頭!傷他們地身上根本無用,一定要砍下他們地頭纔可以!”
此令一下,僱傭軍們的傷亡激增,人數上必竟相差太大了。試想一下,每個傭軍都要同時面對數個圍攻地胡騎,又哪裡能顧得過來。可就這樣,仍舊有不少胡騎被傭軍們拼殺掉……
陸傑趕到時,第九小隊只剩下了最後十來個人被圍在中心,那渾身是血、滿身是傷的模樣,隱隱然透出一陣陣的殺氣,竟然令胡騎們心中膽寒不敢上前,生怕自己又會被拼掉。
“來啊!你們這些狗孃養的強盜、畜生,過來打啊!老子已經殺得夠本了,讓老子在上路前再多賺幾個!”
望着九隊長猙獰的笑臉,一衆胡騎盡皆膽寒。胡騎頭領聲音都有些打顫的下令道:“放、放箭!射死他們!別再和他們拼殺了!”
胡騎們紛紛取弓搭箭,九隊長查覺到不妙,低聲向最後的傭兵們道:“兄弟們,不能死得太窩囊!衝過去再拼幾個!”
一聲發喊,最後的十來個傭兵衝入了胡騎陣中……
“混蛋!”
陸傑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喊聲。雖在陣外看不見陣內之事,可是九隊長他們最後的喝喊聲他卻聽得清清楚楚。再看陣外,一些胡騎正貪婪的剝取着戰死的傭兵們的衣甲裝備,陸傑悲憤不已的大喝道:“全軍突擊!殺光這些畜生,給兄弟們報仇!”
不用陸傑喊,兩千趕來的僱傭軍早已經弓上弦、刀出鞘。這些來劫掠的胡騎不是隻敢欺負弱小嗎?現在的胡騎還有三千多騎,陸傑卻只有兩千,只是……
救援戰變成了殺戳的復仇之戰。兩千僱傭軍都是帶着對自己兄弟的悲憤之情發動的強襲,下手之狠甚至超越了方纔的第九小隊。強攻入已然凌亂的胡騎陣中,斬瓜切菜一般的收割着胡騎人命。胡騎人多一些又怎麼樣?曾幾何時,“一漢抵五胡”!
復仇之戰很快又演變成了殲滅戰,三千多烏合胡騎又怎麼能抵敵得過訓練有素、身經百戰,而且滿腔激憤的僱傭軍?一個時辰不到,胡騎只落得百來人馬,向北方落慌而逃。陸傑沒有下令追擊,而是馬上命人去搜尋第九小隊的倖存者,只是大家心中有數,只怕找不到了……
落日西下,陸傑懷中是尚餘一息的九隊長。
“大頭領,我們、我們沒給僱傭軍、沒有丟臉!沒給我們大漢丟臉!”
話音落,人魂散。陸傑眼中帶淚,緩緩的起身掃視一片肅殺的戰場。漸漸冷靜下來時,陸傑心中暗道:“事情只怕沒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