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5章:曹操獻計
已經是八月份了,太陽的光線柔和了許多,輕風吹拂着南陽的原野,南陽城外那片片的高粱時時搖曳着稀稀落落的穗頭,好似波動着的斑斑血跡,衰黃了的高梁葉片也給田野着上了凋敝的顏色。
宛城北城門外,離城牆一千多步遠的地方,朱雋身披盔甲,面色凝重的站在一個高土坡上,在他的身旁,是朝廷官軍的兩個主要將領曹操和孫堅,還有荊州刺史徐璆、南陽太守秦頡,他們的眼睛怔怔地望着宛城的城牆。那城牆上的血跡越來越厚了,以至於城牆上的牆磚由青灰色變成了血紅色。
朝廷大軍的進攻繼續着,半個月來幾乎沒有間斷。攻城已經成了例行公事,每天就要來走上一趟。在將領們的吆喝聲中,士兵們一次次地衝向城牆,然後丟下一具具屍體,又一次次地退了回來。
殘酷的現實也沒能讓朱雋醒悟,朝廷大臣們的攻擊和嘲諷,漢靈帝劉宏的責難,讓急於表現自己軍事才能的朱雋欲罷不能,天天催着朝廷官軍來攻城。結果攻城變成了一種例行公事,官軍們就當是一種攻城訓練。
“永大人來了。”
南陽太守秦頡小聲地嘀咕了一聲,大家回頭望去,果然看到永久一行人騎在馬上,一路小跑地朝這邊趕來。根本朱雋的命令,永久和他手下的將領和軍師們是來參加朱雋的戰地會議的,朱雋想聽聽大家的意見,還能不能找到一個攻破宛城的辦法。
“各位大人早。”
永久笑呵呵地向各位將領和官員打着招呼,然後跳下馬來,領着衆位兄弟和軍師與大家互相寒暄了一番。朱雋淡淡地點了點頭,朝大家擺了擺手,大家迅即安靜下來,就轉入了正題。
“各位大人,自皇甫嵩將軍大人北調廣宗,我們全力進攻宛城,已經半月有餘,可如今無有進展。目前朝廷大臣頗有微詞,在皇上面前攻擊本將,幸有司空張溫上疏說‘昔秦用白起,燕任樂毅,皆曠年曆載,乃能克敵。俊討潁川已有功效,引師南指,方略已設,臨軍易將,兵家所忌,宜假日月,責其成功。’皇上纔沒有怪罪。”
“如今宛城仍在賊手,如不能在短期內攻下宛城,勢必引起朝廷大臣羣起而攻之。今日召集衆位大人,商量破城之計,不知各位可有良計?”
待到朱雋說完,大家面面相覷。在這個冷兵器時代,高高的城牆就如一道天塹,就是以多攻少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何況現在還是以少攻多。縱然你有百般妙計,如果黃巾軍不走出宛城,也是枉然。
“大人,末將以爲,還是請荊州刺史徐璆徐大人、南陽太守秦頡秦大人廣招鄉勇,增加進攻兵力,多造攻城雲梯,四面同時攻城,讓黃巾逆賊防不勝防,定能破之。”
孫堅率先站了出來,他可是對宛城黃巾軍恨之入骨,那楊柏打得他吐血,此仇不報,恐怕他終生不得安寧。朱雋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輕輕點了點頭,算是對他的建議給予了肯定。
“言之有理,只是招募鄉勇,還要加以訓練,恐怕還得些時日。大家還有沒有更好的建議。”
“將軍大人,我有一計。現在淯水河水量充沛,我們可在淯水河上游修堤築壩,攔河蓄水,待水位上升,然後突然破壩放水,讓淯水河改道,直衝宛城,把宛城城牆衝跨,再一舉滅之。”
就在大家低頭沉思的時候,曹操突然發話了,說出了一條計謀,而且還是一條毒計。朱雋的眼睛一亮,彷彿看到了黃巾軍士兵們在大水中掙扎的場景,臉上迅速綻天了一絲笑意。
“好計,好計。此計定能一舉蕩平南陽黃巾,徹底消除南陽黃巾之患。”
“將軍大人萬萬不可。”
永久急忙上前阻攔,虧你們還是朝廷官軍,竟然想出如此毒計。楊松、楊柏剛剛在南陽黃巾軍中站穩腳跟,在軍中尚沒有絕對威信,還沒有來得及實施招降計劃。如果讓朱雋放水一淹,自己前功盡棄不說,南陽百姓豈不是要葬身魚腹?
“將軍大人,如果水淹宛城,二百多萬南陽百姓怎麼辦?我們攻打黃巾軍,爲的就是平賊安民,如果淹死了南陽百姓,大人如何向皇上交待?如何向天下百姓交待?大人難道就不怕留下千古罵名?”
朱雋的臉色陰沉沉的,永久的話他肯定事先就以想到,只有是能消滅南陽黃巾,他是不會在乎什麼百姓的。他衝永久擺擺手,不耐煩地打斷了永久的一連串責問,沒有好氣地瞪了永久一眼。
“永大人不必大驚小怪,放水之前,我們可以提前安排百姓撤離,僅僅淹滅一些莊稼而已。如果不如此,南陽黃巾還不知道要猖獗到何時。”
“將軍大人,幾百萬百姓撤離,談何容易啊,不知將軍大人你把幾百萬百姓撤離到何處去呢?就算撤離了百姓,如果把莊稼全淹了,幾百萬百姓如何餬口?大水過後,將會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餓死荒野?”
“永大人,你不同時水淹宛城,是否有什麼良計?你總是有令人欣喜的驚人之筆,不聲不響地派神射手突然射殺了張曼成,也不提前告訴我們一聲。你是否有什麼妙計,可以儘快剿滅逆賊。”
今天這個場合,永久原來並不準備多說什麼。可是現在情形逼人,不得不提前了,況且朱雋點到了自己,不說幾句似乎不妥。要說計策當然是有,而且還正在實施之中,不過永久可不想告訴別人實情。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朝朱雋拱了拱手。
“將軍大人,朝廷大軍圍困宛城已經二個多月,久攻不下,縱然給南陽黃巾以重創,但是朝廷官兵也損失慘重。如今皇甫嵩大人北調,朝廷官軍兵力更少,要想剿滅南陽黃巾,恐怕非一日之功。所以在下建議不如勸降南陽黃巾軍,想那黃巾軍困守孤城,恐怕早有投降之意,我等願意前去勸降。”
誰知道朱雋一聽,腦袋搖得象個撥浪鼓。朱雋可把南陽黃巾軍恨透了,恨不得一個個全殺了。現在又有了水淹宛城之計,怎麼可能同意讓他們投降,當即就給永久潑了一盆涼水。
“兵固有形同而勢異者。昔日秦、項之際,民無定主,因此要獎賞歸附者,以鼓勵人們前來歸順。今海內一統,唯黃巾造逆。接受投降無以勸善,剿滅他們足以懲惡。今天如果接受他們投降,更助長逆意,逆賊順利則戰,失敗則降,衆賊必效之。這是放縱逆賊之策,而非良計也!”
永久一聽,腦袋都大了,本來以爲皇甫嵩是個老頑固,不會同意招降,一直沒有跟皇甫嵩說,等皇甫嵩走了,才迫不及待地跟朱雋談,誰知道還是被這傢伙一口回絕了。
真是自以爲是啊,你以爲水淹宛城就能一舉消滅南陽黃巾?永久不由得在心中冷笑,那些荊州鄉勇、南陽鄉勇不過是些烏合之衆,皇甫嵩在此時有五萬多朝廷官兵就沒有剿滅張曼成,就憑你現在的三萬多朝廷官兵還想打過楊松,做夢去吧。
朱雋之所以一口回絕招降,就在於上次曹操攻上了宛城城牆,給了他莫大的信心。曹操只有五千多人,還攻上了城牆,儘管最後功虧一簣,但是也證明宛城並不是牢不可破。現在放水一淹,只要自己集全力一搏,定能拿下宛城,建立不朽功業。
“將軍大人,朝廷發榜公告天下,衆皆可赦,唯張角不可免,南陽黃巾爲何不在赦免之列?今海內一統,然餓殍遍野,百姓從黃巾爲一口飯而已,何至於死罪?大人奉招討賊,理應代天子廣佈聖恩於天下,讓天下百姓感恩帶德。如今南陽黃巾已有降意,降之於朝廷、於百姓、於大人皆有百利而無一害,將軍大人何以拒之?”
就在永久頭疼的時候,沒想到蒯良走上前來,直視着朱雋說出了一番大道理。蒯良、蒯越剛剛來到北軍騎兵之中,永久爲了爭取他們的信任,就把楊松、楊松的事情告訴了他們。知道了我這麼大的秘密,你們兄弟還能跑麼?
然而蒯良並不是爲楊松、楊柏兄弟說話,他實在是不滿朱雋竟然置百姓於不顧,拒不接受黃巾投降。就算你衝跨了城牆,水淹了宛城,你就能保證全殲南陽黃巾?
誰知朱雋竟然輕蔑地掃了蒯良一眼,冷冷地哼了一聲。在他的眼裡,蒯良不過是永久的一個謀士而已,根本沒有資格跟他說話。他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打斷了蒯良的話,幾乎是用教訓的口氣說道。
“滅賊大計,爾等不可妄議。”
蒯良一聽,氣得滿臉通紅,剛要發作,永久連忙使了個眼色,蒯越上前一步,把蒯良拉了下來。永久的衆位將領和軍師皆有怒色,永久朝他們擺擺手,自己上前一步,向朱雋雙手抱拳向了一禮。
“將軍大人,水淹宛城,事關南陽百姓,還請將軍大人慎重。”
“永大人不必多慮,本將軍自會妥善處之。”
既然你不同意招降,永久也就不再說話,開始琢磨應付的辦法。後面的將領說了些什麼,永久也懶得去關心。等朱雋宣佈明天一面攻打宛城,一面築壩攔水後,永久急匆匆地帶人離開了朱雋一行人。
一回到自己的大營,永久就和衆位兄弟、軍師來到自己的大帳。剛纔大家都親耳聽到了朱雋的回答,臉色都有些不善,特別是蒯良,一走進永久的大帳,就氣憤憤的指責朱雋。
“身受皇恩,奉命討賊安民,竟然爲了自己立功,置幾百萬南陽百姓安危於不顧。似這等朝廷將領,猶比黃巾賊更可惡。”
幾個兄弟也是氣的臉紅脖子粗,看在永久的面子上,他們沒有當場發作。現在一走進帳篷,完全沒有了顧及,大家紛紛議論起來,張飛猛地上前一步,揮舞着拳頭就叫了起來。
“大哥,朱雋不是要打嘛,就讓楊松、楊柏出城來和他們打一仗,就憑他們那些官軍,有一個人是楊松、楊柏的對手嗎?誰消滅誰還不一定呢?”
張飛說得還真不錯,朱雋的手下還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大將。經過張飛這麼一吼,兄弟們的憤怒算是打開了閘門,一個個拳頭捏得咯咯響,七嘴八舌地叫喊起來。
“大哥,楊松、楊柏兄弟可是我們派進去的,怎麼着也不能讓他們受了委曲。要是讓他們水淹了宛城,楊松、楊柏和那一千多個兄弟可就危險了。”
“大哥,象這樣的糊塗將軍,咱們不幫也罷。他們的眼裡只有他們的功名,哪裡管老百姓的死活,我們還是回廣陽去吧,讓他自己折騰去。”
“唉,當時真該跟着皇甫嵩將軍去廣宗,怎麼也比跟着這個朱雋強。還有那個曹操,真是個歹毒的傢伙,竟然出了這麼個歹毒主意。”
永久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裡,一言不發,任憑兄弟們發泄。表面上看起來他是很生氣,其實他的心裡非常高興,甚至有些得意,朱雋的話,比他苦口婆心地勸說還要好。
這下朱雋總算是幫了一個忙,他那置南陽百姓於不顧的態度,於永久處處以百姓安寧爲宗旨形面了鮮明的對比,讓兄弟們看到了朝廷大臣們對百姓的殘酷,這是讓兄弟們逐漸放棄對朝廷幻想最好的辦法。
更讓永久高興的,是朱雋對蒯良的無理。現在這兩兄弟氣得渾身冒火,可以說對朝廷官軍沒有一點好感,這可是大大有利於自己拉住他們兄弟倆,朱雋送來了一個大好的機會。
“各位兄弟、各位軍師,現在發牢騷也沒有用,大家還是幫忙想想辦法吧。我和大家多次說過,我們起兵,爲的就是天下百姓的安寧,不管是誰,侵害了百姓安寧,我們就是消滅他。楊松、楊柏,還有那一千多個鄉親,是我們派進黃巾軍去的兄弟,任何時候,我們也不能背叛兄弟。這就是我的宗旨,大家說說,如何才能保全南陽百姓,保全楊松、楊柏兄弟。”
等大家的火氣發的差不多了,永久打斷了大家的話。只要是處理好了楊松、楊柏的事,南陽百姓也就不用撤離了,可以說這兩件事就是一件事。這時,戲志才站出來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人,楊松、楊柏剛剛成爲黃巾軍的首領,突然間提出向官軍投降,肯定會引起黃巾軍內部其他將領的不滿,特別是現在的黃巾軍並沒有敗象,此時提出投降更是不合時宜。”
“可是朝廷大軍已經等不得了,朱雋將軍面臨的壓力可能太大,搞不好他就有可能象盧植、董卓那樣丟官,看朱雋將軍的安排,很可能馬上就會實施水淹宛城的計劃,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有一計,可讓楊松、楊柏以淯水河水位下降爲由,提醒其他黃巾軍將領注意,朝廷官軍有可能水淹宛城。而爲了防止朝廷官軍築壩攔河,就讓楊松、楊柏帶領黃巾軍出城阻攔,這樣我們就可以把黃巾軍全部俘虜。”
“黃巾軍到了我們手裡,不管朱雋同意不同意黃巾軍投降,都已經成了事實,朱雋就是想殺黃巾軍俘虜也沒有辦法,他可不敢到我們手裡來搶。”
聽到戲志才說完,永久長出了一口氣,這個難題總算還有解開的辦法。看來這戲志才早就想好了計策,大家發火他都沒有做聲,只等永久發問了。永久不由得點了點頭,露出了微笑。
“這個辦法好,其他軍師以爲呢?”
讓永久沒有想到,其他軍師竟然沒有一個人點頭,也沒有反對。這讓永久有些納悶,這是怎麼啦,平常大家不是挺配合的嗎?就在永久發呆的時候,蒯良突然說話了。
“大人,如果黃巾軍全軍被俘,肯定會引起朝廷大譁,別有用心的朝廷大臣,甚至包括朱雋在內,都會質疑大人收容大批黃巾軍俘虜的用意,連皇上都會起疑心。要知道,這可是二十五萬黃巾軍俘虜,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有了這些俘虜,配合大人的一萬多騎兵,試問這天下誰還能敵?”
“哦,照你這麼說,難不成我們還真的要殺了這些俘虜?那與朱雋還有什麼兩樣?”
“大人不必着急。”
張半仙不慌不忙地走上前來,他輕輕地笑了笑,顯得胸有成竹,從容不迫。
“大人,朱雋將軍也好,朝廷大臣也好,他們之所以不接受南陽黃巾軍投降,就是因爲他們手中還有一隻能征善戰的軍隊,妄圖以這支軍隊南陽全殲黃巾軍。而南陽黃巾軍之所以不願意投降,也因爲他們自以爲還能一戰,妄想着打敗朝廷軍隊。”
“既然他們針鋒相對,不如讓他們打一仗,讓楊松、楊柏夜襲官軍,我們就在這裡看着,等他們打得差不多時突然介入,俘虜剩餘的黃巾軍。如此,不管是朱雋,還是朝廷大臣,恐怕都不會再說什麼。就是黃巾軍將士,也降得心服口服,免得以後反覆。另外,爲了防止以後走漏消息,我們應該派人立即把王家衝的村民全部抓到幽州去。”
“啊……”
永久嚇了一跳,這張半仙真是比曹操還毒些,要是楊松、楊柏打敗了朱雋,那他和朝廷大臣真還沒有話說。想到這裡,永久不由得有些期待,如果楊松、楊柏能借這個機會除掉曹操,豈不是更好?誰願意跟這個傢伙做敵人呢?
“你們以爲呢?”
這次大家還是沒有說話,畢竟,指揮黃巾軍跟朝廷官軍打,傳出去恐怕要以謀反論處,誰也不願意落下個謀反的罪名。不過永久心中暗喜,只要你們不反對,今天的事,誰也跑不了,都在這艘船上。
“那好,就這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