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4章:廣宗靈堂
廣宗城內,籠罩在一片白色之中。整個黃巾軍,都在爲張角治喪,所有的黃巾軍將領和士兵,都取下了黃頭巾,換上了白孝帽,大營裡,城牆上,大街小巷,城裡的每一個角落,到處都插着白幡。百人將以上的軍官,都要輪流爲張角守靈,低沉的牛角號定時吹着,號令黃巾軍士兵們爲張角默哀。
“嗚……”
“哇……”
“嗷……”
所有的人,不論是將領,還是士兵,都在爲張角而哭嚎,那悽歷、哀傷的哭喊聲在廣宗裡響成一片,彙集成一曲歇斯底里的悲鳴,在茫茫的冀州原野裡無盡的蔓延、迴盪。
“我的天啊……你把我們的天公將軍收走了,這叫我們怎麼活啊……你怎麼不把那些官狗收走啊,他們纔是真正的壞人啊……”
在黃巾軍大營一個帳篷裡,幾個士兵哭得傷心欲絕,聲音已經有些嘶啞。然而,他們卻還是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喊着,發泄着他們心中的哀傷。
從他們那悲傷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對於張角的死他們是多麼的傷心。一個個的臉上佈滿了哀怨,眼神裡更多的是沮喪,或者是一種迷茫。也許他們的父母去世,他們恐怕也不會這麼難過。
也不知哭了多久,士兵們漸漸的疲憊了,不少的人就躺在地鋪上睡着了。哭泣也是個體力活,傷心的哭泣更是透支體力。不一會,整個帳篷裡就響起了鼾聲,士兵們又到夢中傷心去了。
然而,也有少數人睡不着。百人將夏雲兩眼望着帳篷的頂架,已經數過幾十遍了,可是還是沒有數清楚,然而還是沒有一絲睡意,怎麼也睡不着。張角死了,黃巾軍眼看就要走到盡頭,他怎麼能睡得着。
“哥,你也睡不着?”
“廢話,睡着了還會動嗎?”
說話的就是夏雲的弟弟夏風,兩個人的鋪位緊挨着。原來他也是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見哥哥醒着,便湊了過來。他擡起頭看了看周圍,其他的士兵們似乎都已經進入夢鄉,夏風才又躺了下來。
“哥,天公將軍死了,我們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別胡思亂想,該幹嘛還幹嘛,千萬別瞎說,要不然連我也要被你連累。”
“呸,就你那小屁官也怕連累?”
夏風狠狠地白了他哥一眼,很有些瞧不起的味道。他們兄弟倆雖然出生貧寒,卻也讀過幾天書,比一般的黃巾軍士兵精明多了。遺憾的是他們兄弟倆武功不高,在黃巾軍裡也沒混成個人樣來。
“哥,就你那小屁官不當也罷,我們還是早點想辦法開溜吧,要是再呆下去,恐怕我們要陪着張寶、張樑玩完。”
“小點聲,你想找死啊?你就是想開溜,也要逃得出去啊,要是被官軍捉到了,還不得死。你忘記了那個董卓嗎?他可是把我們黃巾軍的兄弟們用火活活烤死了。”
夏雲有些害怕了,這個弟弟什麼就好,就是口無遮攔,要是被別人聽到了,兄弟倆都別想活了。他連忙從地鋪上爬了起來,四下一看,大家都在睡呢,不管是不是真睡,反正沒有人睜着眼睛。
“就你膽小。這些人基本上都是我們村子裡出來的鄉親,有誰會跑去告密呢?鄉親們都跟着你,你可不能把大家都害了。”
“我怎麼會害了大家呢?現在天公將軍剛剛死了,大家都很傷心,你在這裡想溜,誰會跟你走?要是被將領們知道了,一個也活不了。還是老老實實地待着吧,以後有機會再說。”
夏風不再說話了,靜靜地躺在地鋪上,不管睡得着,還是睡不着,他都要躺着不動。張角死了,他一點也不傷心,他甚至沒見過張角幾次,而且還是遠遠地看過一眼。
他們兄弟之所以參加黃巾軍,僅僅只是爲了吃口飯而已。說起來也是命中註定,他們的村子被姜震帶領的黃巾軍搶了個精光,當盧通帶着黃巾軍經過他們村子的時候,全村的青壯都跑來參加了盧通的黃巾軍,最後他們又與姜震的黃巾軍在廣宗相遇了。
“這大概就是命吧。”
後來夏風遇到過好多的黃巾軍士兵,閒談中才得知,不少的黃巾軍士兵就是這樣加入了黃巾軍的行列。他們基本上都是整個村子裡的青壯一起跑了來投奔黃巾軍的,不過投奔黃巾軍後,在張角的蠱惑之下,不少的黃巾軍士兵堅定了造反的信心。
表面上看起來,廣宗城裡沒有一絲笑容,人們都苦着臉,黃巾軍將士們說話都小心翼翼,生怕哪一句話不小心說出了闖了禍,更沒有人敢笑一下,好象所有的人都沉浸中悲痛之中。
不過還真有不少真心悼念的,張角和他的徒弟們在十幾年的傳教生涯中,還是治好了不少人的病,贏得了好多人的感激,那些真心追隨着的將士們構成了冀州黃巾軍的骨幹力量,這也是冀州黃巾軍能夠拼死戰鬥的精神支柱。
東漢末年,因朝廷和地方政令混亂不堪,農民生活十分困苦。聰明的張角看到了機會,他們兄弟三人行走於州郡,用法術、咒語到處爲人醫病,許多生病的百姓喝下他的符水後,都不藥而癒,張角就被老實、憨厚的百姓們奉爲活神仙。
張角又派出八個徒弟到外治病、傳教,追隨他們的信徒愈來愈多,甚至高達數十萬人,遍及青、徐、幽、冀、荊、揚、兗、豫八大州,幾乎佔了當時全國的四分之三。
張角在民間活動十多年,見信徒漸多,便創建了“黃天泰平”,又稱“太平道”管理信徒,自稱“大賢良師”,他把勢力範圍分三十六方,每方推一個領袖,全由張角控制。聲勢日益強大,不過信衆中不乏豪強、官員、宦官等,所以朝廷和漢靈帝劉宏並未多加理會。
黃巾軍起義暴發後,那些信徒們爲了投奔張角,不惜變賣家產、拋妻棄子,千里迢迢、爭先恐後地跑來參加黃巾軍,沿途擠得水泄不通,據說半途被踩死的就有一萬多人。
在原來的歷史中,冀州黃巾軍投降的很少,張角就是他們心中的神,當朝廷軍隊攻克廣宗,冀州黃巾軍最後失敗時,竟然有五萬多人寧願投河而死,也不向朝廷軍隊投降,這也是黃巾起義最爲悲壯的一頁。
然而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那麼虔誠的信徒,任何宗教,任何組織,任何時代,總有那麼一些投機者,還有一些意志不堅定者,當看到黃巾軍大勢已去的時候,他們不得不爲他們自己打算了。
特別是當他們心目中的神像倒下去的時候,幻想也就跟着破滅了,很多人的信仰開始動搖了,就連那些最堅定的信徒,也在考慮自己是不是錯了,開始對自己的信仰產生了懷疑。
其實很多人的信仰其實就是幻想,甚至是不切實際的幻想,當他長期幻想某個事物的時候,不斷的在自己的大腦裡強化着幻想的東西,以至於最後把幻想當成了信仰。
一連好幾天,朝廷軍隊並沒有利用張角之死的機會來攻打廣宗,張寶、張樑兄弟倆正好利用這段時間爲張角辦喪事,而那些將領和士兵們正好有時間想一下自己的未來。
在張角的靈堂裡,高升、姜震、嚴政、盧通、任其、錢林等黃巾軍將領正在爲張角守靈,已經幾天了,不管是真是假,開始的時候他們還在傷心哭泣,可是時間長了,再親密的關係也沒有了眼淚,幾個人就那麼幹坐着,相對無語。
看到來守靈、上香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六人便站起來走到靈堂外面,每個人都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把胸中的悶氣吐了出來,這才感覺舒服多了。靈堂裡的燃燒的香燭太多了,空氣非常的渾濁,氧氣也很少。現在出來透口氣,人就清醒了許多。
“高將軍,這都幾天了,你的精神好象不錯嗎?還堅持得下來嗎?”
嚴政小聲對高升說道,在他們這些將領中,嚴政是比較有心機的將領,他看了看衆位將領,似乎是很關心地問了問高升。而高升則心直口書,無奈地搖搖頭,面無表情地苦笑了一下。
“我沒有問題,不知你們幾位怎麼樣?”
“我也沒事,就是這幾天沒有睡好,頭昏沉沉的,好想睡一覺。”
姜震晃晃腦袋,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下。連續好幾天在靈堂裡守靈,再結實的漢子也吃不消,就是那污濁的空氣就能讓人窒息。幸好現在已經是深秋,要是天氣再熱一點,恐怕還會再薰死幾個。
“不知道地公將軍、人公將軍怎麼安排的,天公將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葬,這些天也不清楚朝廷軍隊在做些什麼,在這種時候,尤其要注意朝廷軍隊偷襲我們。”
嚴政憂心重重地說着,幾天來,誰也不敢當着張寶、張樑的面提起下葬的事,就是再傷心,也應該入土爲安,三十多萬黃巾軍將士纔是大事啊。高升再次搖搖頭,苦笑了一下。
“唉,現在誰還顧得了這些?未來怎麼樣還不知道呢?這些日子,象是天蹋下來了一樣,哪個還有心思喲。”
錢林看了看他們兩人,又朝四下了瞄了瞄。雖然靈堂前不斷地有人出出進進,可是並沒有人看他們一眼。畢竟,他們也是黃巾軍的大將,現在除了張寶、張樑,就是他們這些將領了。
“不管怎麼樣,我們總要考慮我們的未來吧,現在黃巾軍已經被四面包圍,天公將軍也成仙了,我們這些還活着的,總還要找一條出路吧。”
任其點點頭,表示同意他們的話。不管怎麼說,現在的黃巾軍已經到了生死關頭,怎麼可能爲了一個人而置幾十萬大軍以不顧?就是因爲死守廣宗,才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是啊,我們不能總這麼被包圍着,早就應該想辦法衝出去,爲兄弟們找一條出路。”
嚴正的心裡一直有自己的打算,他是堅決不同意死守廣宗的,可是張角三兄弟好象對廣宗情有獨鍾,硬是躲在廣宗不挪半步,他們這些作將領的也無能爲力,現在張角死了,是不是可以改變了。
“只要衝出廣宗,出路肯定是有的,據我所知,管亥等人的徐州黃巾軍,聲勢也非常大,人數也不少,如果我們突圍出去,和他們聯合起來,說不定還真能打下天下。”
聽嚴政這麼一說,大家彷彿突然開竅了,原來死守廣宗是多麼的愚蠢,要是衝出了廣宗,要是有這幾個月的時間,全國黃巾軍的形勢說不定早就改變了,高升苦笑着看了嚴政一眼。
“還用得着去徐州嗎?就在我們的旁邊,張牛角、張燕、楊風、於毒、白繞、眭固、陶升等人的黑山黃巾軍人多勢衆,我們要是能和他們聯兵一處,豈不是如虎添翼?強似困在廣宗一萬倍矣。”
“還有幷州的郭太、楊奉、李樂、韓暹、胡才、徐晃等人的白波黃巾軍勢力也非常大,就是去幷州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是啊,應該勸勸地公將軍、人公將軍了,這三十多萬人馬,總不能就這麼讓朝廷軍隊全殺光了。兄弟們跟着我們東奔西跑的,到頭來一無所有,還把小命也丟了,我們怎麼對得起這些個兄弟喲。”
一旦議論起來,大家似乎都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彷彿這大半年來的戰略失誤都是張角、張寶、張樑三兄弟造成的,要是早一點改變策略,也許是另一種結果,嚴政不由得有些有些傷感起來。
正在這時,張樑走了過來。見這些將領們在這裡閒聊,心中就有些不滿,大家都在靈堂裡傷心,他們卻還有心思在這裡閒聊。他掃視了衆人一眼,語氣中透出相當的嚴厲。
“大家都在靈堂守靈,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呢?”
“人公將軍,現在大家都在爲天公將軍守靈,我們幾個擔心朝廷軍隊趁機偷襲,所以在這裡商量商量,在想辦法怎麼樣防止朝廷軍隊偷襲。”
“是啊,人公將軍,這幾天朝廷軍隊一點動靜也沒有,是不是他們在搞什麼鬼?現在我們全軍上下傷心欲絕,痛不欲生,沉浸在悲傷的氣氛之中,如果朝廷軍隊乘機偷襲,我們怎麼辦?我們不得不防啊。”
見到張樑言語不善,嚴政、盧通連忙上前回話。現在他們倆兄弟正大在傷心時刻,這些將領也不想多事,不管怎麼說,還得靠他們引領大家衝出廣宗,尋找一條生路。
“哦,你們在商量朝廷軍隊偷襲的事情?我們不是天天有巡邏的士兵嗎?如果你們真是擔心偷襲,那你們跟我來,我們一起去見地公將軍。”
張樑還信以爲真了,也有些擔心起來,這借別人的喜事、喪事偷襲的事太多了,還真是不得不防。張樑想了想,覺得還是應該報告二哥一聲,就帶他們一起去見張寶。
在後堂裡,張寶聽完高升的述說,良久沒有說話,緊緊的盯着他們。張寶可比張樑聰明多了,一看到六個將領在一起議論,就明白他們在議論什麼。沉默良久,張寶終於開了口。
“你們是不是在爲黃巾軍前途擔憂?告訴你們,雖然天公將軍不在了,但是他仍然看着我們,朝廷軍隊也不能把我們怎麼樣。別看他們贏了一仗,但是戰爭還遠沒有結束,漢朝的江山已經是秋後的螞蚱,蹦達不了幾天了,最後的勝利一定是我們的。”
六個將領的精神好象爲之一振,臉上立即顯出喜悅的神色。對於這種豪言壯語他們已經聽得夠多了,然而他們還是很虔誠的激動起來。不管是不是真的激動,至少他們表面上都很激動,幾乎是同聲說道。
“對,對,最後的勝利一定是我們的。”
張寶可不管他們是不是真的激動,也不管他們願意不願意聽,該說他還是要說的。他凌厲地掃視了衆位將領一眼,臉色顯得異常的威嚴,嘴角露出了一絲輕輕的冷笑。
“朝廷軍隊也不過如此,就是幽州騎兵又能怎麼們?我們還不是全軍而退。等我們休整幾日,再與朝廷軍隊決一死戰。現在朝廷的軍隊幾乎都在廣宗,如果我們消滅了這裡的朝廷軍隊,那朝廷就再也沒有和我們作戰的軍隊了。你們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徹底的消滅他們?難道說還讓他們到處追着我們嗎?”
“我知道你們是在爲將來擔心,以爲我們打了這次敗仗,我們就一敗塗地了。實話告訴你們,這一仗,僅僅是傷了我們的皮毛而已,我們還有三十幾萬大軍,只要我們想衝出去,隨時都可以衝出去,但是我們要留在這裡,把他們消滅在這裡,然後我們再去洛陽,徹底的和狗皇帝算這筆帳的。”
“我勸你們不要想着去和其他的黃巾軍匯合,那些地區的黃巾軍離我們路途遙遠,很可能等不到我們到達那裡,朝廷軍隊就會在半路上消滅我們。再說我們纔是正宗的黃巾軍,他們應該來投奔我們,來跟我們匯合,一起攻打朝廷軍隊。我是不會去和他們匯合的,你們也不要作這個打算。”
“至於你們擔心朝廷軍隊會偷襲我們,我早已經想到了,我這幾天,每天晚上就住在城外的大營裡,就是爲了防止朝廷軍隊偷襲我們。三天後,天公將軍就要下葬,你們還要辛苦幾天。等天公將軍下葬後,我們再攻打他們。”
聽完張寶的長遍大論,六個黃巾軍將領猶如茅塞頓開,個個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他們甚至沒有互相看了一眼,幾個人好象是商量好的,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道。
“是的,我們一定會戰勝朝廷軍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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