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武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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閏月十五日,泉陵城北的湘關。

田信緊握關羽、馬超聯合用印簽發的軍令,躊躇不定。

進攻交州的時機已經成熟,只要擊敗蒼梧郡的步騭,整個交州可傳檄而定。

交州最強的士家籍貫就在蒼梧,士燮就任交趾郡守已近三十五年,七十多歲的人了,從步騭進入交州時,士燮就積極依附孫權。

對於擴張、戰爭,如士燮這樣的老人肯定是抗拒的。

不管是孫權還是劉備,都能耐心等待士燮病死,不必對士家動刀動槍。

孫權能給士家的,劉備也能給;劉備能給士家的,孫權絕對給不了。

只要擊敗步騭,交州就能握在手裡。

交州出產的各種寶石、香料、象牙幾乎是孫權手裡最大的外快,去交州當官,對江東人來說就是發一筆橫財的機會。

漢末時交州土人反覆叛亂,原因就是官吏盤剝、欺壓。

江東的官吏以征服者的姿態去交州任職,盤剝態度更爲強硬。

其中偏偏有一個人是例外,鬱林郡守陸績任職期間就兩袖清風,以至於病重走海路回江東時,別人有搜刮來的寶物壓船,而陸績只好拉一塊石頭壓船。

海船製造技術還掌握在士家、交州一帶,江東那裡並無航海硬性需求,所以對海船技術並不看重。

現在荊州東三郡奪回長沙、桂陽二郡,江東與交州最穩定的湘水通道被截斷,肯定會大力發展航海技術。

航海技術飛速提升,江東、交州會重新聯合在一起。

下次再想這麼輕易的打下交州,幾乎不可能。

抗令擅自出擊?

“將軍,眼前確是進擊交州之良機,可漢王、關君侯法度森嚴,還望將軍忍耐。”

徐祚拱手勸說:“孫權倒行逆施,交州士民厭恨江東官吏由來已久,苦於無處求援。三五年內,我料交州必生變故,取之易如反掌。”

他話裡的三五年變故,應該就是指士燮的生命。

士燮在,交州土人還能忍耐。

士燮不在,以江東官吏的恣意放肆,逼反交州豪強、土民只在早晚之間。

田信只是長嘆:“孫權忍辱負重,如今圖謀江東根基。待他誅殺大族豪強整合部黨、田產後,今後江東宛若鐵板,攻之不易。”

攻取交州,就能斬斷孫權最大的一筆外快。

沒有交州的外快收益,孫權本人只是江東軍閥聯合體中的主幹,對其他將領缺乏絕對優勢。

若有交州,江東的其他將領只能緊緊團結在孫權身邊。

荊州之敗,若促成孫權全面統合江東的人力、物力,反而會是一件壞事。

如果天下由一強兩弱轉爲兩強一弱,那孫權可能會活的很滋潤,能吃了原告吃被告。

田信怔怔望着南方蔥蔥郁郁的密林,嘆息不已:“撤軍。”

夏口、樊口之間,孫權開始修築新城,城名武昌,在鄂縣之西。

他依舊駐留樊口,遙控江東各軍佈防於長江要津之地,對江東大姓展開圍剿。

突然發難,彷彿奇襲一樣,江東大姓幾乎沒有反應過來,就多數落網被捕。

就如關羽、劉備沒有防備他會偷襲一樣,江東大族也沒想到出兵襲取荊州的孫權會反手一巴掌打到江東來,欲將大族連根拔起。

已經出手,自然不會留力,殺戮必然沉重。

畢竟北方的曹丕樹立了一個好榜樣,原來有組織、有預謀的誅殺,可以形成連根拔起的神奇效果。

殺的人足夠多,足以讓一切質疑者閉嘴,或永遠閉嘴。

就怕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孫權這才修築武昌城,一邊展示雄心壯志激勵吏士之心,一邊是爲了避免回江東。

“至尊,田信自湘關撤兵。”

周瑜長子周循闊步而來,遞上一卷帛書:“賀喜至尊。”

孫權接過帛書,審視其中內容後遞給周循,詢問:“你與田信年紀相仿,可能猜度此人心思?”

“且容臣深思。”

周循審視帛書內謄抄的內容,眨眼說:“田信奸滑狡詐,自不會輕易捨身。臣以爲,此人撤兵是真,不會去而復返。”

隨着孫權動手清洗江東大族,周瑜二子、被流放的淩統長子,程普、黃蓋、陳武、甘寧等過世將領子弟紛紛啓用授兵,病重的蔣欽、周泰等人的子弟更是提拔任命。

麥城一戰,孫權的中軍也就堪堪逃出三千餘人,重編爲武衛軍後,孫權就以這些將領子弟爲骨幹,開始募集兵員組建新的中軍。

這回可沒有經驗豐富的荊州兵吸納,募集的也是江東兵員,編爲解煩、無難兩軍。

具體戰鬥力……孫權都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他現在考慮的是怎麼將被俘的兵員贖回來,這批兵員休整後,雖說再次對陣荊州軍時有士氣衰竭,可面對魏軍時興許有奇效。

田信送別于禁時判斷曹操將要病死的言論不僅傳入益州,也從各個渠道傳入江東。

這讓孫權臉上很是掛不住,田信能從曹丕血腥誅連中判斷曹操將要病死,而江東君臣上上下下竟然沒有察覺。

若是察覺這一跡象,又何必背盟去打荊州,忍一忍,興許青徐、兗豫四州有望。

如果再拖到劉備、關羽這些人病亡,興許還能一舉吞了荊益二州,這可真是天下有望呀。

越想這件事,孫權就越是鬱悶,所以呂蒙的兒子呂霸就有些倒黴,沒能接掌呂蒙遺留的部曲,至今光桿一個,勢單力薄。

他觀望地圖考慮天下大勢種種變化之際,主簿左鹹來見:“至尊,劉夫人舟船將入樊口。”

“快快準備宴席,孤這就去迎。”

孫權挽袖就朝外走,不多時引着幾十名近臣、衛士站在碼頭邊,看着妹妹孫姬的大船靠在岸邊。

鋪設木板後,率先走下的是三十幾名穿戴無袖皮甲的佩劍青衣女婢,其後是兩臂繡裝細碎鈴鐺的孫姬,孫姬掛一領鮮紅蜀錦斗篷,左腰懸寶劍,昂首闊步矯健下船,口吻輕嘲:“兄長近來倒是威風,遠甚張遼。”

“是我一時不察爲小人矇蔽,犯了大錯,是我的不該。”

孫權展臂引路,笑呵呵問:“母親近來可好?”

“尚好,只是憂慮兄長殺伐酷烈。”

孫姬目光遠眺視線盡頭修築城池的工地,斜眼打量孫權:“兄長出兵荊州時,是否想到兵敗之日?”

“未有,本以爲勝券在握手到擒來,不想出了陸議、虞翻這類貳臣賊子。枉我對他信任有加,不想此賊始終不忘宗族小仇。”

“呵呵,我還以爲兄長料到會有今日之敗,以我行和親之事。”

孫姬眉目間沒什麼感情:“劉玄德已另立王后,我入蜀作甚,引人恥笑耶?”

“不止於此,爲兄想與劉備聯姻,使我大虎爲他兒婦。若不成,也可退一步,使我家小虎與他次子結親。如此兩家消泯前仇,併力伐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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