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八章 爵位封號

大將軍府,議政廳最裡頭的暖閣裡,關羽不時擡起右手揉動自己左臂,秋冬氣候交替之際,又逢陰雨連綿之時,舊傷折磨雖不算多麼痛苦,可就是讓人很不舒服。

宗正卿陽泉侯劉豹正坐在下首,等候關羽的諮詢。

關羽面前擺着宗正府整理的兩份娉娶皇后的禮單,以及流程。

這些都是有先例可尋的,近的如桓帝、靈帝娉娶皇后,聘禮折價約在一億錢左右。

現在要參照桓靈二帝時的物價給出一份同規格的聘禮,這是一筆很豐厚的彩禮;可比起皇帝當時娉娶孫大虎的規格來說……還是有些比不上,當年有重新締結盟約,將江東屬臣化的考慮,所以幾乎把府庫裡的蜀錦、質量好一點的絲帛都湊在一起送了出去。

問題就這樣擺在面前,參照桓靈二帝時期的物價折算聘禮是一種;另一種是以當時娉娶孫大虎的規格爲標準,制定一份價格更高,幾乎是前者兩倍的聘禮。

如果是娉娶田嫣,自然是有多少花多少,不需要猶豫的;現在娉娶田嫦,就有些不值得。

朝廷日子也不好過,北府獨吞關隴,這麼大的功勳就擺在面前,至今沒有制定封賞規格,除了董允、費禕事件還沒有定性外,朝廷囊中羞澀也是個重要原因。

朝廷如果不差錢,自然能用看得見、摸得着的豐厚賞賜贏取軍心。

可朝廷缺錢,齊王就藩時,湊了十萬蜀錦,就幾乎掏空了北伐以來的府庫積蓄。

這纔過去小半年,既要給皇帝娉娶新皇后,還要給北府、左軍吏士拿出賞賜,這兩筆開支很大,而朝廷目前的財政能力,似乎只能承擔部分。

宗正府很棘手,給田嫦的聘禮規格低於孫大虎,肯定會有人乘機說事,給朝廷添堵,也會成爲一些人的話柄。

如果給田嫦等同於孫大虎的規格,那麼以現在朝廷窘迫的財政,是打腫臉充胖子,不見得能獲得北府的好感,也會刺激一些舊臣的心態。

聘禮,給出去後,就成了田氏的財產。

田嫦嫁入帝室,自然不可能再把這筆財富帶回朝廷。

原本,這種帝室娉娶、婚姻開支,走的是少府的內帑財政;可朝廷並沒有細分少府內帑、大司農國庫之間的區別,都由大司農王連一把抓。

所以事情簡單處理,就有簡單處理的流程:現在這筆帝室開支,也就落到了朝廷財政頭上。

宗正府不想承擔能力之外的責任,就這麼製作了兩分聘禮單子交給關羽,甩鍋完成。

還有一個固定的娉娶流程,堂堂大漢天子如今明媒正娶,自然不能取阿貓阿狗家的女兒,怎麼也要娶諸侯家的女兒。

所以按着兩漢舊制,田嫦的父親將作大匠田睿要封侯,還是縣侯;田嫦以諸侯女兒的身份嫁入大漢帝室,這纔是禮儀規格所在。

如果婚後夫妻感情和睦,田嫦的兄弟受封列侯也是兩漢舊制:委屈誰,也不能委屈自家人。

這套婚前封侯,再走娉娶規程的事情不需要討論,是現成的禮制,照搬即可。

關羽不時揉動左臂,目光審視劉豹,分析這個宗室老臣的心思。

劉豹資歷很深,建安前期是許昌朝廷的議郎,官渡之戰期間追隨先帝,進而周旋天下。

就連陽泉侯這個爵位,也是來自許昌朝廷的冊封,含金量與漢壽亭侯一樣……但稍微低一點,因爲這是個曹魏搗鼓出來的名號侯。

費禕、董允一案絕不會因爲這兩個人的死亡、認罪、逃亡而結束,到目前爲止太常卿賴恭、衛尉卿輔匡這兩位九卿已經榮譽退休,兩個卿位空懸。

自開國時策立的三公陸續病逝後,現在這場江都風波里,頭一次出現九卿致使,一退就兩個,一個荊州人輔匡,一個益州人賴恭。

作爲半元老的北方人劉豹,會不會產生危機感?

關羽分析劉豹的心態,對目前宗正府的圓滑手段有些不滿,可也勉強能體諒宗正府的難處。

這點反噬,自己可以扛住;而宗正府卻扛不住。

幾乎不需要太多考慮,關羽右手拿起筆,在需要花錢更多的那份禮單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又換了硃筆,在另一份標準禮單上寫下一個‘可’字,隨即目光落在最後的一封標準流程的。

田睿必須要封侯,封一個縣侯,封號必須跟田氏家族有淵源。

目前田信手裡握着夏侯國、武當侯國,麥城雖不是侯國,但也差不多了;而這次北府功勳奏表裡,田信申請了十二個亭侯,六個鄉侯,以及三個縣侯。

三個縣侯分別是陸議的藍田侯,食邑兩千戶;馬岱的陳倉侯,食邑一千五百戶;以及田信本人推功,把功勳讓渡給次子田無忌,表封田無忌爲扈侯,食邑萬戶。

如果通過這二十一個侯爵請封的奏表,那麼田氏祖地樗縣會改易爲扈侯國。

而眼前這份宗正府的流程裡,則請封田睿爲樗侯,這是關中名地,位於上林苑最西邊,以此做封號,很對得起皇帝婦翁的崇高身份。

想了想,關羽捉着硃筆勾掉‘樗侯’裡的樗字,在一側寫下‘槐裡’二字,槐裡侯的名聲可比樗侯更高一些,更爲當代所知。

又繼續審視其他內容,關羽見再無需要修改的,就說:“劉公,我以爲樗侯封號會與孝先起爭執,不妨換做槐裡侯。”

說着,他扭身在一側的架子上搜尋田信的奏表,很厚的一疊奏表,他伸手就抓了出來,翻到二十一侯爵請封一欄,推給劉豹:“此關係田氏大宗、小宗之爭,請恕某懷有私心。”

劉豹看到這頁奏表上的內容,不感意外,神色瞭然。

這份奏表目前還是機密,沒有拿到朝廷進行朝議,所以劉豹沒資格知曉。

目前也就尚書檯、大將軍府知曉,並抄送了益州的丞相府。

關羽也沒有讓劉豹去看更多的內容,就收回奏表,略有嫌棄丟在身後的書架上。

樗侯、扈侯都是一個地方的不同稱呼,樗侯是現在的縣邑改爲侯國的名字;扈侯,則意味着田氏祖居的扈谷亭吞併、代表了樗縣,是對田氏功勳的誇讚,也代表着這個爵位與田信最初的‘扈谷亭侯’存在直接繼承關係。

同時,也象徵着田信對次子的喜愛。

作爲外公,關羽還能怎麼選?

劉豹也沒什麼好反駁的,關羽已經簽字認可最低廉、最有可能引發輿論攻擊的那份聘禮,這是幫宗正府扛雷。

這種時候,自然沒必要恩將仇報,爲一個田氏家族大宗、小宗的爭執去做無意義的爭辯。

何況,把事情擺到田睿一家面前讓他們自己去選,他們敢跟田信爭奪大宗的地位?

既然不敢爭,自己又何必多事,徒惹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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