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碼頭邊,趙雲也來送別。
他重重抱拳,站在人羣前排,目光飽含着希冀。
大漢雖有新舊更替,可活着的人,都在努力維護這來之不易的和睦氣氛。
現在大將軍執政,擡手一刀就砍在湘關關稅上……這點關稅還不被田信看重,任何一座茶莊的收益,都在湘關關稅之上。
這已經是一個明顯信號,執政的大將軍正在削弱最強的陳公國,陳公國也表現出了退讓的誠意。
當然了,田信舉薦堂兄武陵郡守田紀擔任徵北將軍一事,廷議、朝議後,也是順利通過的事情。
北府的情況就擺在那裡,誰都搶不走這個徵北將軍。
北府吏士寧願擁護他們追隨、一起拼殺的蒙多當將軍,也不會接受外人。
馬超都不可能就任北府,其他人更不可能。
如果非要從北府之外選一個人來做徵北將軍,趙雲是最佳人選,起碼關羽樂意,田信也能接受。
諸葛亮站在漸漸離岸的船尾,頭戴綸巾,素衣外罩黑紗對襟衣,右手握着羽扇,兩手作揖身子微微前傾,目光與一名名漢室重臣接觸。
碼頭羣臣中領班的是關羽,他送走了先帝,送走了張飛,現在也要送走諸葛亮,此刻只有濃濃不捨。
淡薄、白色的江霧舒捲,遮住了視線,也讓鬍鬚多了幾縷明顯花白的關羽有些眼花。
他挽袖揉了揉溼潤的眼睛,又擺擺手:“諸公,散了吧。”
“是,大將軍請。”
文武兩班似乎排練過,不分先後拱手施禮,讓開一條黑紅分界的通道,關羽也不推辭,他不走,其他人也不好解散。
順着這條赤袍鶡冠武臣,黑袍進賢冠文臣讓出、涇渭分明,六尺寬的道路,關羽昂首闊步來到自己青傘戎車前,登車前回頭看一眼淡淡江霧瀰漫的碼頭,扭正頭登上戎車,兩班虎賁景從,護翼戎車返回城中。
文武羣臣班列中,有四人冠帽特殊,是戴着貂蟬冠的四位侍中:左中郎將張紹、右中郎將董允、五官中郎將費禕、江都尹李嚴。
原來的六侍中,新舊更替後,關興迫於關羽督促,率先請辭侍中一職,離開江都坐鎮東南,諸葛瑾作爲輔翼,協助關興處理江東事務;廖立就更簡單了,代表湘州士人,以辭職的方式,表達了憤慨態度。
田信、馬良的侍中身份,也被關羽進行升賞,以古三公三孤三師爲例,加馬良爲太子太傅,田信爲太子太保。
作爲迴應,關羽、諸葛亮、張飛也到了相應加官,關羽加官太師,諸葛亮加官太傅,張飛加官太保。
關羽是‘漢大將軍太師宋公羽’,諸葛亮是‘漢丞相太傅武鄉侯亮’,張飛是‘漢太保總督關東四州軍事衛公飛’;馬良是‘漢太子太傅兗州牧右護軍馬良’,田信是‘漢車騎大將軍太子太保陳公信’。
三師三孤滿員六人,現在還差一個‘太子太師’,這就是漢朝廷的尷尬,高層空出的官位有很多,就是找不到合適的人。
要麼有才能缺乏功勳資歷,要麼資歷功勳足夠,又不適合擔任這類官職。
所以中高層之間,官位競爭不強。
關羽率先離羣,隨後是四名頭戴貂蟬冠的侍中,再後纔是九卿、將軍,其他文武按着官秩有序離羣,走在回家的路上。
離開碼頭後,官員又因彼此關係,或順路與否等等原因重新匯流。
費禕身邊也聚了一批近侍官,此刻他看看一側的李嚴,總覺得李嚴眉目陰翳似乎察覺了不妥,正在猶豫要不要揭發,把東宮舊臣一網打盡;再看看另一側的宗預,也覺得這個人緣極好的人,也在有意識躲避自己,似乎在躲避時疫。
走在路上費禕疑神疑鬼,總覺得虎賁郎會從四面八方涌來,將自己這些人拖入黑夜裡,帶到城郊偏僻軍營裡。
然後就是嚴刑拷打,審問真相,最終難離暴斃。
在虎賁郎面前,沒有任何一支軍隊敢阻攔。
虎賁郎執法的背後,是關羽;關羽背後,是田信。
誰敢抗擊虎賁郎,就是跟這對翁婿,跟大漢宣戰。
李嚴察覺費禕目光,索性頓足,不想費禕又扭頭去看別處風景。
弄得李嚴莫名其妙,堂堂六侍中被拆爲四侍中後,傳說中的‘廷議’大權也相當於廢了,沒有田信,僅靠其他侍中,是無法形成強力‘決意’的。
這樣的侍中,當不當都無所謂。
難怪廖立這個官迷會很乾脆的辭職,是廖立早就預見、猜到田信會放棄六侍中。
六侍中的廷議大權,也就看着美好,缺乏實際意義。
實力不夠,依靠規矩、官制擅權的人,就很依賴六侍中的廷議大權;可田信實力已經足夠強,不需要‘六侍中’這個載體、平臺。
就現在,田信發一道公文到江都,誰敢忽視?
李嚴又瞥了兩眼,見費禕始終不看自己,可能剛纔是個自己的誤會。
他停留的兩個呼吸裡,走在身後七八步的宗預以爲李嚴在等自己,快步走上去笑說:“恭賀正方公後繼有人!”
諸葛亮走前,朝中完成四位公主的封號改易;關姬由鄧國公主改封南海長公主;張姬由唐國公主改封北海長公主;譙公主、沛公主改封譙國長公主、沛國長公主。
這次封號改易,會爲今後公主的封號擬定提供先例,具有參考意義。
封號改動,鄧國也就改國設郡,會將鄧國改易恢復爲南鄉郡;出於某種顧慮,關羽直接將南鄉郡合併回到南陽郡。
現在極爲強大的南陽郡,預示着今後會進一步細分,會分裂的更爲細碎,好方便管理。
可北府問題不解決,南陽地區設立一個郡比較好。
如果是南鄉、南陽二郡,那北府就能握着兩個郡守的位置,每年掌握三個孝廉名額;現在合併,北府只有南陽一個郡守的名額,以及每年兩個孝廉名額。
封號改易,鄧國合併到南陽郡後,南陽郡守陸議舉了兩名孝廉入朝,一人是李嚴的兒子李豐。
就這麼明晃晃的勾結在一起,誰能說什麼?
南陽成規模的大族早就遷移到江都尹,被李嚴管制;北府牢牢掌控南陽地區,舉李嚴之子做孝廉,南陽廣大的士民羣體都覺得很合適,自然輪不到外人置喙。
作爲南陽老鄉,宗預是真的是爲家鄉後繼有人而高興。
李嚴自然坦然接受這一切,與宗預說笑走在一起。
平心而論,今年朝廷恩舉,選拔的孝廉裡,自己兒子才器、眼界都是拔尖的!
這種事情,沒什麼好避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