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莫渾走出臨時搭建的避雨帳篷,眼巴巴的望着北方,口中喃喃自語道:“怎麼範陀還沒回來,即使算上因爲大雨耽擱的行程,這個時間也應該返回了。莫不是遭遇到樑軍的襲擊?”
想到這,莫渾心中一緊。他倒不是擔心範陀的安危。若是換在平時,範陀死了,他反倒可能會有幾分竊喜。但現在是非常時刻,若沒了範陀,他本就岌岌可危的王位便又會額外增加幾分風險。
但是他的擔心瞬間就被一掃而空,因爲他看到大股兵馬輜重的身影,爲首的將領正是範陀。莫渾心中感嘆到,謝天謝地,終究是沒有發生什麼意外。
那些已經瀕臨奔潰的扶南兵將們看到糧草運來,飛奔着迎了上去。範陀不僅帶回了糧食,還帶回了幾大車酒肉。扶南兵將看到這些,高興的齊聲歡呼起來,紛紛向範陀用軍禮致敬。莫渾本來挺高興的,但看到兵士們對範陀如此崇敬,臉色卻又難看下去。
他來到範陀身邊,對範陀道:“範陀,你總算回來了,本王一直提心吊膽的,生怕你被樑軍襲殺了。”
範陀卻沒有理他,對着周圍的兵將們道:“兒郎們,你們還想不想再受忍飢挨餓之苦?”
衆人不知他意,便齊聲答道:“不想!”
“那你們想不想不明不百的死在異國戰場上。”
“不想!”
“那你們還想不想跟隨本人?”
“我等願意跟隨大將軍”
“那我們就得除掉這無智無義的昏王。”說時遲,那時快。莫渾還沒有反應過來,範陀就拔出短刀刺入了莫渾的腹部。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範曼,以及莫渾自己在內。
莫渾手抓住範陀握着短刀的手,口冒鮮血斷斷續續的說道:“範…範陀,你….你竟…你敢弒王”。
範陀露出一付冷漠的表情說:“爲了我們扶南國,我只能這樣做。只有你死了,扶南國才能解救,纔不能讓我妹妹被毀了。只有你死了,這些扶南百姓的子弟纔不會無故枉死他鄉。”範陀拔出了利刃,鮮血從莫渾的肚子上噴涌而出,他捂着傷口無力的倒在地上。
震驚中的範曼這才清醒過來,大吼道:“範陀,你這是要做什麼?”
“父親,當此扶南國危難之際,你應該站出來擔當國主大任。只要你取代莫渾的家族,便可與樑軍修好。到時樑軍自然就能退卻。”
範陀又轉身對衆兵士道:“從今日起,我們扶南國的國王便是我的父親範曼大人。我們家族與前朝女王柳葉的父系同脈相連,這身毒來的莫家,僥倖俘虜女王陛下,以卑鄙手段強娶女王,方將扶南國竊取到手。今日我只是爲祖先取回我們的國家。”
這些兵士大部分本就是範陀的親兵,其餘部分也都威服於範陀,且本就因爲莫渾堅持出兵沙瓦底而對莫渾心生厭惡。所以他們中沒一個人有不服範陀主張的意思,反而都歡呼起來。不知誰帶的投,齊齊跪伏在範曼面前,鞠身單手捂胸呼起了口號:“我等皆尊範曼大人爲吾國之主,願終身效忠吾王!吾王千秋!”
範曼長嘆一口氣道:“也只有如此了。”由此範曼在曠野之中匆匆完成了登基王位的儀式,而後用波邁城帶來的酒肉糧食大宴衆兵將。第二日,繼續向吳哥城進發。沿途還不斷派出特使,通告沿途的各個城池守官--扶南國的王室已變,敕令各地守官恪盡職守,固守各自城池,勿要聽信他人讒言而輕舉妄動。
絕大多數守官聽到這消息,不僅沒有起兵討伐叛逆,反而擔酒牽羊迎上範曼範陀的軍隊,來慶賀新王登基。即使有少數蠢蠢欲動者,也迫於範家和樑軍的兵威而不敢輕舉妄動。
沒多久,範曼範陀的隊伍就抵近了吳哥城。範陀看到範曼臉上露出一絲愁容,問道:“父王又在爲何事發愁。”範曼嘆道:“其它都好說,你我該如何向你妹妹交待。”
範陀笑道:“父王不必爲此事操心,當初我那妹妹是不願意嫁到宮中的,如今也許她女兒找到了更合適的夫君。”
……
吳哥城王宮臥榻之上,林濤睜眼一看,天色已經大亮。他一拍腦門說道:“哎呀,差點誤了事!”
他邊說邊從牀榻上翻滾下來,手臂卻被一支白皙的玉手挽住,一個嬌脆的聲音傳來:“郎君,何日再來宮中。”說話的正是範王后。
林濤一搖腦袋說:“這可能是最後一次來王宮後宮了。”看着悠然淚目的範王后,他知道對方誤會了,馬上解釋說:“今日你父兄要回吳哥城,這王宮後宮便是新扶南國王,你父親的寢宮了,我自然不能再隨便進來。但是我會向你父親,扶南國的新王提親,迎娶你。以後我們便能長相廝守。只是以後你可能要遠離吳哥城了。”
那極少數沒來的人,基本上是莫渾祖先當年帶來的身毒人後代,他們都自稱是婆羅門剎帝利。在扶南軍中朝中擔任要職。當下,並不是他們不願意來,而是他們都已被樑軍抓捕起來。
範曼畢竟在扶南國樹大根深,不到十天半個月,就穩定住整個扶南國的局勢。新王的敕令已能在扶南國境內暢通無阻。林濤看目的已經達到,便向範曼告辭,帶着範曼的女兒向緬州返回。當然魏使和吳使這兩個俘虜也帶上了。範曼爲他們舉行了盛大的送行儀式。
當林濤船隊的帆影消失在南方海平線下後,扶南城中一個傳教的佛教比丘敲着木魚,穿街走巷而過,口中喃喃念道:“當年莫昆強霸女王柳葉得其國,今日子孫卻被人佔國奪妻,此乃因果循環,善惡自有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