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由於羣山環抱的緣故。夜幕下,房陵谷地的夜色似乎更加深沉。但是房陵城卻是一片燈火通明。
街道上的炭盆中燃起一堆堆照明篝火。城頭與街道上,不時還能見到手持火把巡邏的筑陽軍兵士們。掛在城牆上的那些亡者,已被馮宇吩咐人好好安葬了。
申豹的府邸內,十幾個家奴忙的腳後跟挨着了後腦勺。他們正爲家主和客人準備着晚宴。
本來,府中是有三四十名家僕奴婢的,但有大一半被筑陽軍調走了。只留下一些類似廚房伙伕,雜役等必要僕傭。連門丁都被換成了筑陽軍的兵卒。
廳堂內,依舊身披甲冑的馮宇攜劍蹬履安坐上首。繆化位於他旁邊的席位。申氏父子三人則分列於下席。廳堂門口處的還站立着數名筑陽軍甲士。
各種菜餚主食,美酒被盤盤壇壇的端盛上來。申豹先是端着酒爵,恭恭敬敬的向馮宇敬着酒,寒暄着客套話。態度和藹親善,儀表儒雅。
若不是他的頭頂有個通紅的-90以及那些掛在城牆上的剝皮人屍。馮宇不定就會將他當成對自己友善的鄉間賢士。
而此時,不動聲色的馮宇只是想看看這個老傢伙要怎麼走下步棋,另外看看有沒有能利用他的機會。
酒過三巡,申豹終於將話鋒轉到正題上,滿臉堆笑着對馮宇拱手說道:
“吾觀君侯儀表,談吐,實爲胸懷鴻鵠之志的當世英雄。故而斷定君侯此次西進必是爲了大展宏圖,而不會止步於這小城之中。”
末了他還反問一句:“敢問君侯,不知道老朽可猜對否?”
馮宇沉吟稍息,便笑着說:“申公妙算。你說的不錯,某這次西進要攻取漢中郡的整個東三縣。敢問申公對此有何見解?”
申豹泯了一口酒,又微捋鬍鬚,故做高深狀搖搖頭說:“君侯取我這房陵容易,但取那上庸與西城就難囉。”
“何解?”馮宇故做不解的茫然問道。
“老朽本是與世無爭之人,只想擇一山川秀美之地終老而已。所以今年年初方率家室和三百部曲來這廢棄偏城開荒復耕。本以爲這種地方沒人會瞅的上,所以都未在要衝處警戒設防。誰知君侯也看上了此地。老朽本就不願與人相爭,而且這點人馬也無法與君侯相爭。將此城池獻給君侯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說到這,申豹飲了一口酒,藉此機會觀察了下馮宇的面色沒什麼異常,又繼續說道:
“但那上庸與西城卻是與這房陵不同。那裡人口密集,兵力雄厚,守將也是能征善戰之人,且在這漢中郡東三縣頗有民心名望。若是君侯硬取,老朽不敢說君侯拿不下來,但怕是要付出巨大代價。”
馮宇臉色微變,說道:“申公對我說這些,莫不是要勸本侯引兵撤去?”
申豹看馮宇被引入話題,便將早已準備好的話語說了出來:“不不,老朽絕無此意。相反,老朽希望能輔助君侯以圖天下大業,因爲老朽看出君侯乃天下少有…”
馮宇打斷他的話,疑惑的問道:“申公是要入幕本侯,尊本侯爲主公?可是申公剛剛纔說,自己乃與世無爭之人,怎麼現在又要入幕爲僚,參予到這亂世之爭中來?”
馮宇這一問倒出申豹意外,他未想到馮宇思辨力如此敏銳。他自己也沒意識到這些話語矛盾疏漏之處,當然也就沒爲此預先準備一個合理解釋。
申豹也是了得,端起酒具泯了一口酒,利用這片刻間隙,一個說辭就想好了。放下酒具,他拱手對馮宇說道:
“君侯誤會了,老朽已近花甲之年,確實與世無爭,心如止水。老朽本人並沒有入幕君侯的意思。但老朽這兩個兒子還正值壯年,總不能讓他們陪老朽出世,荒廢一生吧。所以老朽一直想爲他們尋得一個明主,能在這亂世之中建功立業。而君侯正是老朽值得託付之人。”
馮宇點點頭,客氣道:“原來如此。晚生承蒙申公器重了。”
申豹乘熱打鐵,對他兩個兒子喝道:“兩個豎子,還不速速來參拜主公!”申強,申壯連忙從各自席間出來,先後跪倒在馮宇的席前,齊拜道:“我等叩拜君侯,願奉君侯爲主公,以效犬馬之力。“
馮宇只好客套的迴應幾句,讓他們各自回席。而後方對申豹拱手問道:“以剛纔申公一席話的意思,莫不是申公已有收取上庸,西城之良策?請申公不吝賜教,晚生洗耳恭聽。”
申豹又捋着他的鬍鬚笑着說:“實不瞞君侯,那上庸,西城二城的守將正是老朽的堂侄申耽,申儀。所以老朽可以前去說降他們。”
馮宇看着申豹頭頂通紅的-90,心道:【原來你就這點東西,表演這麼半天就是爲了溜之大吉,通風報信?】
馮宇起了殺心,正要吩咐門口甲士將這父子三人拖下去斬殺時,那申豹又開口說了一句話,使得馮宇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當然,以老朽對申耽,申儀的瞭解,他們是不會輕易歸順君侯的。所以這說降,其實是老朽給他們獻計,要他們詐降於君侯,然後君侯可以將計就計,將他們一網打盡。上庸,西城二城一但沒有主將,又喪失精銳,且又有老朽爲內應。君侯再取之,豈不易如反掌?”
申豹連忙鞠身拜道:“多謝君侯承諾恩賞,老朽定不辱使命。”說話間,他頭上的-90還上升了五個點,變成了-85,但還是通紅色的。
第二天一早,房陵城西門大開。申豹帶着十幾名親信隨從騎着騾子從城中奔出。行過那道山隘時,申豹最後看了一眼房陵城,心想:
【自己的計劃已經順利的走出第一步,只可惜自己兩個兒子還有妻妾沒帶出來,以後有可能會命喪馮宇之手,但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自己成了大事,再多納幾個妻妾生些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