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中,一支一眼望不見頭的隊伍在蹣跚前行。那些胯騎着高大戰馬的騎兵還好說,那些步兵在尺餘深的雪地中,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着,苦不堪言。持着兵器的雙手早已凍的通紅,麻木。
隊伍靠前的位置,一個約莫五六十歲的胖子身着鮮明甲冑,策馬而行,身邊一溜的將校簇擁着他。顯然胖子就是這支兵馬的主帥。身後,一名旗手高高的舉着一杆大旗,上面一個董字在風中搖拽。
他正是向着京城洛陽努力進發的董卓。只是到現在,他還不明白何進爲何要讓他進京。不要說他,就是他的軍師兼女婿李儒也不明白。
他和李儒反覆商討過這個問題,最後得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有個結論卻是明確的,不管何進的動機是什麼,不管這後面有什麼玄機。這對他董卓而言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所以他毫不猶豫的提兵開向大漢都城洛陽。
書信上,何進請他進京的理由是,要誅盡宦官,但恐宦官勢大,力不能逮,反被其害。所以要請外軍進京協助剿滅閹黨。
但這個理由明顯是荒唐的,誅殺賽碩後,何進還有與他結盟的士族公卿們毫無疑問的掌握了京城中絕對兵權。這種情況下,不要說請外軍,甚至禁軍西園軍都不需要動,拿獲閹黨僅僅用些廷尉衙役就足夠了。
他們又設想,何進可能是擔心自己對禁軍五營,西園新軍的實際控制並不嚴密。若事泄,宦官集團絕地拼死一擊。一紙詔書就能瓦解自己的兵權,導致最後功敗垂成。
有這種擔憂確實說的過去,二十年前,同樣是外戚的大將軍竇武就是如此,他的前車之鑑擺在那呢。但因爲有這種擔憂就請董卓入京,邏輯上就說不過去了。
對於宦官集團而言,招董卓進京和直接驅兵斬除宦官能有什麼兩樣?不都是宣戰嗎?不都會刺激宦官集團絕死一拼嗎?
換句話說若是你何進能壓制住宦官的拼死反撲,又何必召喚外軍?若不能,召喚外軍又有何用?外軍到來之前,你何進就人頭落地了。
……
何進那血淋淋的腦袋被扔出宮牆外。片刻後,曹操一把拉住驚慌失措,就要逃竄的袁紹大袖。
【我本以爲你們袁家鼓動何進召董卓進京是耍個小聰明,動機是爲了徹底讓外戚與宦官翻臉決裂,是逼迫宦官動手。雖然這種小伎倆非常短視,但也是個伎倆。今日看你表現,才明白你連這點小聰明都沒有,原來是蠢,是真的蠢啊!】
這些話當然只是在曹操腦子中浮現,而不會說出來。他只簡短的對袁紹說了一句話“今天你跑了,我等便是漢賊。帶兵衝進去斬殺閹宦,就此可建不世之功業。”
…
停駐在南宮外的數千兵甲在袁紹和曹操帶領下開始撞擊宮門,並遣令兵通知各部。很快洛陽城中其餘禁軍,西園軍各部聞風而動,虎賁中郎將袁術也領兵來攻南宮。
近萬兵甲在洛陽內外城中穿街走巷,四處捕殺被士族公卿們認定的閹黨,抄掠被認定爲閹黨人士的府邸。洛陽城已是烽煙四起,烈焰升騰。鴻都門學的學堂也被燒成灰燼。
不長時間,南宮就被攻破,宮內火焰沖天而起。以張讓爲首的宦官們挾持着皇帝還有渤海王倉惶沿着複道逃到北宮,接着出北城門,向北邙山一帶逃竄而去……
天亮了,雪地上升起一輪紅日。洛陽內外城間的雪地上也不時能看到片片殷紅和倒臥在它們上面的屍體。遠處的地平線上探出一杆旌旗,而後出現一列人馬。那旌旗越來越大,最後能清楚的看見上面一個【董】字。
這是中平六年正月,董卓帶着皇帝和渤海王安全的返回了洛陽。這比馮宇那個世界的歷史早了些時候。
馮宇收到這個消息時已是十天之後。
一個經常來往於筑陽與京城馮府之間的傳信家僕給馮宇帶來一封信。
信是馮方寫的,內容只有二十幾個字:【京城有鉅變,父正帶家眷和部曲去爾處避禍,速速來接應。】
雖然信中沒寫洛陽發生了什麼鉅變,但馮宇依據傳信家僕的描述並結合原世界歷史來看,猜測應該是何進被殺,董卓進京之事發生了。
沒有過多的猶豫,他立刻點起三百兵甲,二十名斥候,帶足七日的乾糧,匆匆上路。
雖然馮宇對馮府沒有什麼感情,但畢竟他在這個世界是馮家養育成人的,起家的八百戶部曲也大部分都是馮方給的。
若完全棄之不管,就算自己過的去。自己的名聲在這個以孝爲綱的東漢社會那就算是完全毀了,即使這是個末世。預時,沒人會願意成爲自己的部曲將領臣子,也沒有人會再拿正眼瞧他。
當他跨上自己的烏鬃戰馬時,系統提示音隨之而來:
【任務:接應撤離的馮家。內容:接應因洛陽大亂而逃出的馮家部曲。任務完成獎勵:鴿房建築圖紙×1虎豹騎騎兵訓練解鎖】
馮宇心想。這倒好,自己普通騎兵還沒訓練出一騎來呢,虎豹騎就要解鎖了,直接來個跨越式發展。
一聲令下,隊伍渡過沔水,向東北方向疾行而去。
此時,遠在五百里外的魯山,馮方正躺在擔架上,部曲僕傭們擡着他在荒野中艱難的前行。他的右肋上中了一箭,箭簇已深入胸腔。儘管沒有一命嗚呼。但按這個時代醫療條件,也是時日無多了。
當然,最大的準備就是馮宇這顆棋子。當初他不顧正妻曹氏的反對,分出一小半的部曲讓馮宇帶出,就是爲了給馮家留條後路。
但是很不幸,就在要奔出大谷關時,遭到北軍一部的攔截。最後雖然僥倖奮力突圍,但妻妾子女全部沉於亂兵之中,部曲也損失大半,自己也身中一箭,命不久矣。
現在他的全部希望,或者說馮家的希望都在馮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