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公孫瓚一直在做同一個夢,夢中的易京樓火光沖天,一個男人正拿着一把鋼刀,刀上已經沾滿了鮮血,一路走一路殺,丫鬟,家丁無一人倖免。甚至自己的妻妾也慘死刀下,公孫瓚想叫,可是喉嚨裡卻發不出半點聲音。想去拉,可是手腳卻像綁住了一樣,無法移動分毫。他似乎只剩下眼睛能用,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親人死在了這個惡魔的刀下。
最後惡魔終於走到了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面前。公孫瓚彷彿被人抓住了心臟一般,那是他最疼愛的女兒,他看到自己的女兒滿臉的淚痕張開嘴巴在那裡哭喊着什麼,自己卻一點也聽不見女兒在喊着什麼。正待公孫瓚想屏息細聽時,感覺有人在搖晃自己。他從夢中驚醒。看到自己的親侍正在搖着自己。
“主公,那曹軍正在易水邊搭建浮橋。城外的李將軍派人來請示主公。”
“搭了多長了。”
“一丈有餘,不過他們沒再往前。可能是因爲水流太急。”
“哼,”公孫瓚冷哼一聲,“此時搭橋,真是不知死活。他們沒這麼傻,一定在上游哪裡過河。叫李猛去往上游去看看。”公孫瓚心中死寂,反而卻能看透一二。
李猛受了公孫瓚將令往上游跑了數十里終於看到了正在砍伐樹木的曹軍,砍伐下來的樹木就地在製造木筏。李猛急忙把消息通報給了公孫瓚。
“哼哼,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公孫瓚冷笑,“叫李猛分一半的兵力去上游駐守。”
“可是,這樣城外兵力就削弱了。”
“恩……?”公孫瓚不高興了,“他們在上游都要渡過來了,還死守着城外有什麼用。你還不去叫李猛去辦。”
曹軍也看到了對岸的兵馬調動。不過他們並沒有受計謀被識破影響,還是在那裡辛勤勞作着。
攻守雙方在接下來的幾天中進入了一種各自埋頭苦幹。不理會對方的詭異氣氛中。
好在這樣的情況並沒有持續多久。這一日,月黑風高。李猛望着對岸燈火未熄,心中默算,曹軍的渡河之物應該準備停當。想來渡河就在這幾日了。
“李將軍,北面有小股部隊登岸。”
來了!李猛翻身上馬,歷來軍隊過河都會先派小股部隊先行登陸作爲接應。“我且去看看,你們把守此地。好好觀察河面動靜。”對方多是機智之人,保不住是調虎離山。
李猛剛去沒多久,留守此地的副將看到河面有黑影像這邊飄來。“江上何人?速速報上名來。”
對方並沒有回答,天空中出現了一片寒星。副將眯起眼睛仔細辨認着。當寒星越來越近時,副將瞬間頭皮發麻,“快,鳴金示警。敵軍來襲了。”他看的清楚,那哪是什麼星星,那是一輪箭雨。顯然對方是要搶攤登陸了。
金鼓聲傳遍軍營,弓箭手火速集結到了岸邊。然後是盾兵,長槍兵。所有人冒着江上射來的箭雨,排兵部陣嚴陣以待。可是奇怪的是對方只管放箭沒有一絲想要登陸的意思。
同樣感覺奇怪的李猛。他帶着人馬趕到,果然看到一羣人已經登陸了,他急忙帶着手下衝鋒,他心中想的是,不能讓對方站穩腳根。對方見行蹤敗落也匆忙禦敵不及立足。雙方纏鬥在了一起。可是打了足有半個時辰,李猛心中有一絲疑惑,這羣人怎麼沒有一絲要固守的意思。反而更像是要纏住自己,曹軍到底有何打算?
不久後的下游,曹軍奉命默默集結到了岸邊。爲了隱秘行事這麼多人連火把都沒有點着。
“呃。”蕭一打了個哈欠,“奉孝呀,你這大半夜不睡覺叫我們來河邊幹嘛呀?”
“逸山莫非忘了。”郭嘉提醒蕭一道,“我們之前不是有約在先。逸山退田豐,郭嘉過渡河。這不是,今天晚上該過河了,嘉特意叫逸山來見證一二。”
蕭一看着黑漆漆的河面,“這渡橋也就一丈來長。奉孝這是要凌空飛渡呀。”
“凌空飛渡。”郭嘉琢磨片刻,“逸山這個名字起的倒是別緻。諸君稍等,且看郭某爲你等表演一個凌空飛渡。”
郭嘉話語剛畢。易水上游隱隱有黑影快速漂流而來。那些正是曹軍這些天做來渡河的木筏,木筏由水緩處往這邊奔來。越行越快,到近處時,靠近岸邊的木筏借水勢衝上岸來。
原來,這一切都是郭嘉謀略。上游的登陸部隊只是幾艘小艇,上面全是弓箭手他們只是往岸上放箭,而登陸的那隻部隊並不是什麼先頭部隊,他們單純就是爲了拖住李猛而已。真正用來登陸的木筏已經在黑夜的掩護順流而下。
“奉孝,演砸了。”蕭一指了指撞上岸的木筏。
“別急呀,”郭嘉笑笑,“這麼大的水勢,木筏是不可能橫渡的。所以郭嘉爲諸位準備了渡橋一座。”說話間,已有兵士趕到那個木筏“登陸”的地方,從木筏上拉出兩根兒臂的粗麻繩。並把它們固定在了之前那一丈橋上。
在場的都是人精,一看之下就知道郭嘉想幹什麼。戲志才更是撫掌而笑,“好好,戲某曾聞,逸山當年拒黃巾於陳留,三日成甕城一座。今晚奉孝一夜架飛橋一座,與逸山可謂相得益章呀。”
“不敢不敢,嘉這只是些許障眼法。可比不的逸山那實打實的城牆。”
書中暗表,郭嘉的渡橋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郭嘉做了這麼多的木筏,然後分別用粗繩首尾相連。在上游假裝渡河的時候,這些木筏就已經連成一線成了渡橋的雛形。然後這些木筏齊頭並進。到達地點後岸邊的木筏借勢衝上河岸成了基腳。然後收攏木筏之間麻繩,一座渡橋就成了。
而蕭一他們聊天時,士兵們有條不紊的處理着一切。渡橋成形,曹操大手一揮,“渡河。”
公孫瓚正在夢鄉,今晚他又做了那個惡夢。他依然沒有聽到自己女兒的話語。這時有人直直闖進來打斷了公孫瓚的夢。
“何事半夜喧譁?”公孫瓚含怒起身,他卻啞然失語,透過窗戶公孫瓚看到南方城牆之上火光沖天,竟與自己這幾日夢中所見如此相似。
“主公,一個時辰前,曹軍渡過了易水,現正在與朱將軍在南城鏖戰,南城只怕守不了多久了。”
“你瞎說什麼。”公孫瓚又驚又怒,“那易水滔滔。他們怎麼渡過河來的?”
“主公,小的不敢瞎說,聽岸邊將士說,那易水之上傍晚還空無一物。誰知三更時分就突然出現了一座寬足有一丈的木板渡橋。彷彿從天而降,如有神助。”
“你說什麼?如有神助。你的意思,我公孫瓚戰敗是天意嗎?”
“這個……。主公,我們還是早點逃離此地吧。”
“逃?”公孫瓚癡癡的望着那人。然後起身於桌上拿起隨身寶劍,倉啷一聲拔出寶劍。“你也要背叛老夫嘛。”說話間一劍劈死了那個人。
公孫瓚就這樣提着劍就想中魔了一般在易京樓內遊走。有巡夜的家丁看到,急忙上前行禮。
“老爺……。”
好字還沒說出來,公孫瓚的劍已經當頭劈了下來。另一個家丁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同伴,滿臉錯顎的看着自己的主人。不過他再沒有醒悟的機會了,因爲下一刻他自己也倒在了血泊裡。
就這樣,公孫瓚一路走,一路殺。整個易京樓一下子成了人間地獄。所有人看到公孫瓚就好像看到催命的閻王一樣。不單丫鬟僕人,就連他的妻妾也難逃殺手。最後他將自己的最疼愛的女兒逼到了角落裡。
那孩子看着平日慈愛有加的父親突然渾身浴血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嚇得涕淚橫流,魂不敷體。孩子泣不成聲道,“爹爹,孃親呢?”
公孫瓚伏下身來愛憐的擦去女兒面頰的淚水。“乖女兒,你娘已經去了一個沒有痛苦的地方。不要怕,爹,現在就讓你去見你娘。”
說完站起身來,孩子看着父親寒森森的寶劍似乎明白了什麼,哭得更不可開交,“爹,不要殺我。我不想死呀。”
公孫瓚心中一凌,這不是自己夢中所見的情景嗎?原來那個滅了自己滿門的人居然就是自己。而此時他也知道了自己的女兒到底在哭喊着什麼。可是這又能如何?事已至此,自己已經沒了退路,自己縱橫漠北數十年,威名遠鎮。烏桓各部但聽白馬將軍之名無不聞風喪膽,與其投降受辱。還不如一死了之,也省的一世英名,晚節不保。想及此,他歉意的看着自己的女兒,“孩子,你且先行一步,等一下你父我就去陪你和你孃親。”
當整個易京樓只剩下自己的時候,公孫瓚點起了火把一把火點着了儲存在樓內的糧草,火勢很快蔓延到了整個易京樓,公孫瓚在火中狂笑,“袁本初,曹孟德還有那蕭逸山。老夫得不到,你們也別想得到,沒了糧草。我看這三州百姓你們怎麼養?那烏桓騎兵又如何抵擋?哈哈哈哈。”那笑聲比鬼叫還要難聽。碩大的易京樓片刻間火光沖天,百里可見。
易水南岸,蕭一望着那照亮半邊天空的火光哀嘆一聲。
身邊趙雲好奇,“先生爲何嘆息?”
“公孫瓚亡了。”
“雲聽聞先生唯願天下一統,少一些諸侯。今日公孫瓚一死,北地安定。先生又爲何嘆息?”
“唉,只怕這不是太平的曙光,而是開戰的號火。”
易京樓的火光之大,於百里之外都可看見。百里外一處高山上,一個彪型大漢身披裘皮氈帽。揹負強弓,腰挎馬刀。望着那沖天的火光出神。
“蹋頓大王。”一個親兵模樣的人從他身後趕來,“蹋頓大王,大事不好,丘力居單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