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四年末,曹呂之戰因爲呂布部將郝萌的背叛終於即將在定陶落下帷幕。
是夜,天朗氣清,呂布心中苦悶獨自起身到花園涼亭中坐下,望着漆黑的夜空出神。身後一雙纖手給他披上外衣,“夫君天寒露重,夫君當以身體爲重。”
爲呂布披衣的女子,是他的髮妻嚴氏,嚴氏其父是九原富商,因仰慕呂布勇武,特意把獨女嫁給呂布爲妻,兩人結髮多年。也算的夫妻和睦,年前嚴氏更是爲呂布誕下一女。呂布早就聽見了嚴氏的腳步聲,任由她爲自己披上衣服。嚴氏見夫君沒說話,也不打擾。只是默默在呂布旁邊坐下。
“秀兒,你覺得現下爲夫當何去何從?”呂布此聲喚的這是嚴氏,嚴氏,閨名嚴秀伶,成婚多年呂布一直叫她秀兒。
“請夫君恕妾身斗膽,當年單戟匹馬勇闖匪巢奪回富商財物及愛女的九原男兒卻不知今在何處?”
“秀兒說笑了,布不就在這裡嗎。”
“既如此,夫君年方弱冠,憑手中方天戟既視羣賊如草芥,何以今日夫君有強將能人輔佐左右,強兵勁卒追隨麾下,夫君反而彳亍了。”
嚴氏一番話讓呂布如醍醐灌頂,一掃心中陰霾,是呀,自己可是呂布。掌上寶戟,胯下神駒,何人能當?現如今卻爲幾場敗仗就做長噓短嘆當真不該。
嚴氏看着自己的夫君眉宇間恢復了藐視天下的氣概,心中也是一陣高興。此時府外突然傳來了嘈雜聲,嚴氏好奇,“如此深夜不知爲何吵鬧?”
呂布摒息聽了一會兒,眉頭一皺,“夫人,你且回房去。”
嚴氏被呂布嚴肅的表情嚇到了,連呂布對自己的稱呼改掉了都沒發現,只是乖乖的點點頭退回臥房。
呂布乃習武之人,耳聰目明。嚴氏沒有聽清的,他卻聽的一清二楚,那聲音中分明夾着刀兵既吶喊之聲。曹軍身在城外不可能越過城牆來到自己的腹地。如此只有一個解釋,兵變。
不久,高順趕到呂布府上,這時呂布才知道,叛軍在城中放起火來,早已把定陶攪得混亂不堪,陳宮怕曹軍趁亂襲城,已經親自前往加固城防。同時他還要高順帶領陷陣營護衛呂布安危。
“奉先聽到點什麼沒有?”高順與呂布是兒時玩伴,自然知道呂布聽力過人之事。
“沒有,只是其中多有河內人的聲音。”
“看來是郝萌反了。”
“好大的狗膽,來人取我畫戟來。”呂布一聽郝萌造反心中怒火中燒。欲親自出門劈了郝萌。
高順一把拉住呂布,“奉先哪去?”
“我去劈了郝萌。”
“奉先莫急,軍師有安排。叫我等在府內等候就好。”
此時的郝萌正在離呂布府邸三條街的一處民房內等待,與外面燈火通明不同,這個房子裡漆黑又寂靜。只有那數十雙眼睛反射着外部的火光。不一會兒,外面傳來了敲門聲,門口的士兵確認身份之後將來人放了進來。
“稟將軍,陳宮恐曹軍趁亂奪城已經派城中後備軍前往各城牆助防,更是將張遼等大將均派出壓陣,自己也親往正面曹軍主營的東門守城,現在城中只剩一千新兵在全力滅火。”
“好,吾計成矣。”郝萌拍案而起,拔出佩劍。“兄弟們,榮華富貴就在今晚。誰要是能取下呂布首級,士卒者升爲偏將。軍官者我必親自在曹使君面前保舉其功。”身後衆人紛紛拔劍在手隨着郝萌闖出民居。所有人殺氣騰騰的往呂布府門而去。
一路上,不少人從路邊民居走出來加入郝萌身後。呂布與曹操鏖戰連場,現在剩下的兵力也就萬餘。郝萌居然拉起了二千多人叛軍隊伍,呂布就算當真萬人敵只怕也會殺到力竭。
“伏義(高順的字,歷史並無記載,如果哪位大大知道求指教。)爲何來的如此快?”
“順早先就得軍師囑咐,但見火起就帶領陷陣營護衛主公府邸四周。”
“陳宮?他人現在何處?”
“奉先莫急,軍師即然叫順來此。想來早已計劃好了。”
陳宮有無後招,尚且不知。郝萌的如意算盤卻沒有如預計般打得響亮。
“稟將軍,各軍已按照計劃將主……呂布府團團圍住,可是卻遭陷陣營阻攔不得寸進。”
“我知道了。”郝萌淡淡的答了一句。心中卻掀起軒然大波,高順怎麼會來的這麼快?他的疑問還沒得到解答就看到前方出現了兩排刀盾兵,雖然只有數十人卻將整個街面封得水泄不通。不單如此,這隊步兵面對數倍於自己的叛軍居然一步一頓向前踏步。口中低喝“陷陣,陷陣。”
這就是陷陣營,雖然對面只有數十人。但郝萌明顯的感覺到身邊士兵們心中的膽怯。似乎每一次踏步踏在了他們的心上一樣。這就是陷陣營。陷陣克敵,所向披靡的陷陣營。郝萌此次行事最怕的不是呂布勇武,最怕的就是陷陣營,現在這塊硬骨頭擋在自己面前。“兄弟們,他們只有區區數十人,沖垮他們。”郝萌大喊一聲指揮身邊士卒向陷陣營衝鋒。可是他自己卻留在了原地。
叛軍如潮水一般涌向陷陣營,數十人的盾陣在攻勢面前猶如木板,不過這層木板卻沒有看上去那麼脆弱,隨着一聲撞擊的巨響。洪流被死死的定格在了木板面前不得寸進。
等到叛軍衝力已盡,陷陣營中有什長低喝,“推。”第一排的士兵統一的將手中盾牌斜推每個人所推出的距離位置所差無幾。推開敵人兵器的同時更給身邊的同伴留出了一道空隙。“刺。”右手的長刀如猛獸的利爪刺出,一擊及收帶起一蓬蓬血花。“進。”所有人跨過面前的敵人,也不管剛纔一刀有沒有結果了對方,因爲就算對方沒死,後排的同伴也一定會補上一刀。陷陣營就是靠着這種協調和團隊性在短短三個字時間又向前進了一步。
這也正是郝萌頭疼的原因,原本以爲靠着自己手下兩千人快速出擊,拿下呂布人頭,到時羣龍無首大事可期,可誰知高順居然來的這麼快,妄自己還設計引開了大部軍力。現在的呂布府就像一隻渾身是刺的刺蝟,自己縱有大軍一時也難以下口呀。與其說是他圍住了呂布,倒不如說是陷陣營拖住了郝萌。可憐的郝萌還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這局博弈的棄子。
東城外,曹軍果然來趁亂襲城了。不過這次偷襲有點明目張膽,因爲曹軍是舉着火把來到的城下,把個東城外照的燈火通明。陳宮往城下一看,“此處領軍的可是曹仁將軍。”
只見曹軍主將策馬上前,“正是某,想來閣下就是陳公臺吧。我主公有令,若是遇到閣下務必要請回大帳一敘。”
“曹使君太客氣了。”陳宮在城樓大聲回話,“不過諸君遠來是客,當由宮代我家主公招待一二纔是。只是現在城中雜亂,待宮打掃乾淨好接貴客。”
“不急。”曹仁語氣悠閒,“我家軍師說了,陳軍師要有事只管先忙,不用顧及我等。”
“那宮倒是要謝謝郭先生大量。”
“不敢,先生請自便。”
看着陳宮的身影消失不見,曹仁對身邊的戲志才問,“先生,末將不解?即然我等知道城中正大亂,爲何不趁亂襲城呢?”
“此事戲某倒是可以爲將軍解答一二,將軍知道趁亂襲城,那陳宮自然也知道。陳宮的目的是剷除異黨,棄城遠去。自然會設下防範不讓我等干擾。即知他要棄城,我等又何必突耗軍士性命而躲一座必得之城?再者將軍覺得以我們這點軍力能在沒有器械的情況下拿下城門嗎?”
曹仁雖然知道不戰而屈人之兵是爲上策,但他總感覺自己軍中的兩位軍師所想絕沒這麼簡單。回頭望去,自己所率大軍前排的士兵各舉火把,而在目力不及的隊尾,多有士兵一人持兩個火把。原本在黑夜中暴露自身的火把,此時去讓自己的三千軍看上去似有萬餘。
和當初于禁看到蕭一訓練虎豹營一樣,曹仁看着身邊的戲志纔不由感慨,爲將者果然還是要懂兵法,不然的話就像郝萌一樣只是智者大賢手中一顆棄子而已。
“先生,子孝斗膽求先生教我以行軍之法。”
“將軍客氣了,若將軍不棄,戲某倒是有一陣法可以傳授給你。”
“謝先生賜教,不知此陣大名?”
“八門金鎖陣。”
即然曹仁只帶了三千軍,那麼曹軍其他人在哪?此時的定陶西城,與城裡四處火光不同,這裡一片黑暗。城門吱呀一聲緩緩開啓,然後大隊人馬趁着夜色無聲無息溜出城門,在黑夜中如黑影一般向遠處而行。爲首的人正是呂布麾下大將張遼張文遠,俗話說,軍馬未動糧草先行,大軍撤退自然也要保證糧草。此次張遼正是奉了陳宮軍令提前壓軍糧而出。沿大路行不到五里,前面是一片山坡,道路從兩山前通過,這是個埋伏的好地方。張遼揮手止住糧車。身邊的數十個斥候不等吩咐立馬四散前去探路。
看着慢慢逼近的斥候,夏侯淵心跳不斷加速。陳宮知道提前把糧草運出,郭嘉自然也知道。他早早就吩咐夏侯淵再次埋伏,可不想張遼非一般庸將,眼看着伏軍將要暴露行蹤。夏侯淵甚至能看清近處斥候的表情。動手!不能在等了,“箭。”夏侯淵一聲令下,弓箭手對着糧車萬箭齊發。箭剛離弦,夏侯淵就帶頭衝了出去,力求在對方回過神來之前結束戰鬥。
一輪突如其來的箭雨瞬間打亂了張遼的隊伍。“不要亂,放火燒糧。”張遼做出了教科書般的決策,歷來打仗如果遇到敵方截糧要是保不住那就只有燒糧。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能留給敵人。夏侯淵還沒能衝到,糧車已經被熊熊烈火包圍住了,藉着大火的阻攔,張遼急忙往定陶撤退。夏侯淵想要追擊卻被火阻攔。只能望塵興嘆。
無奈夏侯淵只好退了回去,“軍師,敵方將領太膽小了,末將未能抓到。”
“非也,此將只看到將軍衝鋒就能衡量出敵我差距,當機立斷做出最明智的選擇,毫無一點猶豫,敵將非是膽小,將軍莫要輕敵。再看他丟下來的糧車,看似雜亂卻恰好擋住了將軍的去路。”郭嘉望着熊熊燃燒的糧車,“此火燒的倒有意思。”
城外熱鬧非凡,城內也不消停。郝萌滿頭大汗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蓋因陷陣營的出現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陷陣營就像一個龜殼包裹住呂布這塊肥肉,想吃,可是怎麼也敲不破這個硬殼。與其說是郝萌把呂布圍住了,不如說是陷陣營把郝萌釘在了這裡。
這也是陳宮想要的,只有這樣他才能把郝萌一黨聚在一起,然後圍而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