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禁的行爲自然也讓他的麾下將士不解,副將問他,“青州軍言將軍造反,今主公已到,何不分辯,乃先立營寨耶?”
于禁不在意的擺擺手,“如今張繡追兵在後,不時即至。若不先準備,何以拒敵?分辯小事,退敵大事。”
安營方畢,張繡軍兩路殺至。于禁身先出寨迎敵。繡急退兵。左右諸將,見於禁向前,各引兵擊之,繡軍大敗。
曹操終於脫離了追殺,這時于禁纔來到帥帳求見,把青州之兵,肆行劫掠,大失民望,自己不得已殺之的事告訴了曹操。
曹操望着他,“那你爲什麼不先來告訴操,而是先立營寨?”
於是于禁把之前和副將說的話又對曹操說了一遍。
這時曹操終於相信了于禁,大加讚賞。“將軍在匆忙之中,能整兵堅壘,任謗任勞,使反敗爲勝,雖古之名將,何以加茲!”
曹軍清點三軍獨缺了虎賁將軍典韋生死不明。曹操心中擔憂,其實看到張繡出現,他已經猜到七八分,但是不到最後一刻,他也不想放棄。
當夜三更,張繡看着面前這個渾身浴血的鐵漢。他已經站在原地殺了自己足足有兩三百人了,此時自己面前當真是屍堆如山,血流成河。而這個男人在一刻前就沒有再動,只是如鐵塔般立在那裡,錚錚鐵骨傲立天地。縱是如此旁邊的張繡軍也無一人敢上前,而張繡知道,這個重傷自己的殺神已經不在人世。不錯,典韋以一己之力擋住張繡大軍整整一晚,殺敵過百,渾身上下刀傷箭創無數。最後卻力竭而亡,死而不倒。虎威猶存。
正如維吾爾族人口中的“英雄樹”胡楊。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朽,典韋於世是當世虎將,就算死了也讓敵人不敢上前,其勇猛其鐵骨。恰如胡楊其分。
“來人,將典韋將軍收斂乾淨,重棺安置。”張繡下馬鄭重對典韋深鞠一躬,然後才翻身上馬,帶大隊繞過典韋遺體前去追趕曹操。
而曹操得到典韋的死訊,是在第二天。張繡派人送來了典韋的棺木,曹操看到看到典韋的第一眼只感覺眼前一花,一直潛伏的偏頭痛此時一下涌了上來。炸裂般的疼痛讓他險些暈倒在當場。夏侯惇急忙伸手扶住曹操。
“我們發兵去殺了張繡全軍上下爲惡來陪葬。”夏侯惇此話一出,在場的武將紛紛應和。場面一時劍拔弩張。
曹操忍住劇痛搖搖頭,“此時將近仲夏,屍身難以久留,我不能使惡來衣錦還鄉。好歹要讓他的家人見他最後一面,傳令,立刻拔營火速回許都。”
曹操如此一說,衆將心中的悲傷被勾了出來,典韋雖然長相不好,但是爲人豪爽熱情。全軍上下幾乎沒有人不誇他好的。而且他雖然是司徒大人的義兄,但從來沒有拿身份說過事。此事要是被司徒大人知曉,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卻說張繡知道曹操撤軍,當即抓來了自己的叔母鄒氏問話。
他強忍着怒火,望着面容憔悴的鄒氏,“叔母,我叔父生前待你不薄。你若要是想另嫁他人。我這個爲侄兒的一定以孃家人的身份爲你操辦一切。爲何你要做出這等事來辱沒我張家門風?”
張繡雖然說的直白,但是鄒氏卻並不着惱,而是微微一福,“張將軍容秉,妾身原是賤婢之身。多得先夫垂青,不單救妾身於水深火熱。更是不棄卑賤,納爲家人。雖結草銜環亦無法回報。怎敢辱沒先夫。”
“那你所作所爲又如何解釋?”張繡見鄒氏還不承認,心下惱火。
“不敢有瞞將軍,那一日妾身於街上遇到一個仙人,他言曹操並非真心納降將軍。若要保住張家家業不失,唯有……。”鄒氏說到這,不在往下。
在場的人都露出尷尬的神情,賈詡知道此事關乎張家顏面,外人越少知道越好,他咳嗽一聲,“主公,此時軍中只怕有不少事等着我等處理,不如我等先行告退了。”
“嗯,諸將退下吧,賈先生留下。”張繡感覺這事不是自己能搞明白的,他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幫自己出主意。賈詡是最佳人選。
等到衆人退下,張繡冷着臉問鄒氏,“一個江湖術士胡言亂語。你就相信了?”
“那仙人未問一字一句就道出妾身前事今生,由不得妾身不信。”
“這……?”張繡舉棋不定。眼睛望向賈詡。賈詡思索片刻,“夫人,你見到那仙人是個什麼模樣?”
“他長着三縷美髯,皮膚如年輕人一般紅潤,眼中精光內斂。一看就非凡人。”
賈詡點點頭,然後對張繡道,“主公,看來夫人是被別人騙了。那個所謂仙人應該本就是一年輕人,他以假鬍鬚掩蓋了真實樣貌。”不止如此,那個年輕人不費一兵一卒就差點讓曹操喪生宛城。他前半生都在揣摩別人心思,所以只這一點,他想到了張燕奔襲許都。劉表叫張繡攔截曹操。這中間有一個大手在暗中撥弄,而他已經大概猜到了這個黑手是誰。
見賈詡這麼肯定鄒氏被騙,張繡說不出是歡喜還是無奈。他看看鄒氏,“叔母,小侄錯怪你了,在此想你賠罪。但是錯已鑄成,請恕小侄無禮,小侄過後將代叔父寫下一紙休書,日後叔母若要改嫁,小侄就是您孃家侄兒。您如是不願,小侄必以兒孫之禮頤養您之天年。”
“不勞將軍費心了,妾身已有打算。”
“夫人不可如此,張家性命全在夫人一身。”賈詡喝斷了鄒氏的動作。
“先生莫要誆妾身。”鄒氏手中動作停在半空,手中一把匕首寒光閃閃。
“絕沒有。”賈詡斬釘截鐵回答,“到時蕭一前來宛城還需要夫人做個人證。”
“先生是說蕭逸山回來?”這次問話的是張繡。
“唯有他來了,我等才能避過滅頂之災。”
不過蕭一當前是不可能知道的,他自從曹操出征之後就一直在工匠村裡沒日沒夜的忙碌着,他要藉着難得的閒暇,打造一種超越當代的神兵利器宿鐵刀。
宿鐵刀是北齊豢母懷文發展灌鋼法之後研煉而成。灌鋼法就是用生鐵與熟鐵合煉成鋼的方法。而宿鐵因爲要經過三天三宿不斷錘鍊方能成功。所以名曰宿鐵。
當然,光靠捶打可不會成功,古書云,宿鐵刀者,燒生鐵精以重柔挺,數宿則成鋼。以柔鐵爲刀脊,浴以五牲之溺,淬以五牲之脂。
這是一種和鑄鐵脫碳、生鐵炒煉不同的新的制鋼工藝。先把生鐵熔化;澆灌到熟鐵上,使碳滲人熟鐵,增加熟鐵的含碳量,然後分別用牲尿和牲脂淬火成鋼。牲畜尿中含有鹽分,淬火對此水冷卻快。淬火後的鋼質堅硬;用牲畜脂肪淬火時冷卻饅,因此鋼質柔韌。經過這兩種淬火劑處理後,鋼質柔韌,刀刃剛柔兼得。
淬火的時機,捶打的程度。這一切都是要不斷實驗才行的,雖然有李鐵他們動手。但是蕭一還是一刻不停的陪着工匠們不斷實驗。丟棄的報廢品在工坊裡滿地都是。連續半個月,他一心鋪在工坊,連家都沒回。自然也就不可能知道遠在宛城的事。
而與蕭一不同,一直忙於政事的荀彧第一時間收到了曹操的軍報,當他看到典韋戰死四個字時,不免心頭一振,口中不停唸叨,禍事近矣,禍事近矣。
身邊的黃敘看到荀彧如此失態,好奇的湊到前面來看戰報上的內容。書中暗表,蕭一自己雖然喜歡機巧之術,但是他並沒有打算讓黃敘也和自己一樣,畢竟這個年代還是士人更有出息。所以在他去工匠村的這段時間,他把黃敘發到荀彧身邊讓他當個助手。荀彧也知道蕭一的用意,他也很喜歡這個少年老成的黃敘。不過黃敘此時卻也難以穩重了。
“此事絕不能讓老師知道!”
荀彧沒想到這個孩子居然和自己的第一想法一樣。只是此事紙包不住火,又要如何瞞住逸山呢?
“這個只怕要先跟三位師孃通氣,只有三位師孃才能化解此事。”
“生平所說即是。”……。
曹操不久後回到了許都,不同於以前的凱旋,所有人走過城門都是一副鬥敗公雞的樣子。曹操頭上綁着服喪的白布,騎在馬上和所有人一樣一語不發,在他的身後一輛馬車上停着典韋的棺材。隨後是同樣白袍加身的三軍將士緩緩進入城門。
荀彧一早已經帶着典韋長子典滿披麻戴孝前來接靈,而曹操手下的文武不管是真心還是爲了蕭一曹操面子都自發來到了城門迎接,就連重病在牀的戲志才也被郭嘉攙扶着在晨露中等候。整個場面正如太陽還未升起是的清晨時分,肅穆凝重。而在這浩大的迎接隊伍中卻唯獨沒有看到蕭一的身影。
曹操還未來的及發現這一異常,卻聽到不遠處響起一聲怒喝,“曹阿蠻,我要你的命!”
究竟蕭一爲何沒來接典韋靈柩,而又是何人在衆目睽睽之下要刺殺曹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