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傳聞就鬧的沸沸揚揚,可憐甄宓這才安心不到兩三日,就已然聽聞此流言紛紛,香豔無比,簡直是恨不得撞牆而死!
雖然她早有預料將來肯定會有民間不好的傳聞傳出,但是她萬萬沒想到會有人推手,現在還未開戰,就已經編造起來,恨不得將這人給殺千刀……
傳聞是什麼呢?!是呂布攻城後,得了袁府,與甄美人二三四五六七八事……
像這種事,一旦傳開就很難再控制得住了!
英雄與落難的美人,人的想象力一旦開了閘,許攸都無需編造的太細節,每一個聽到的人都能在腦海中將所有細節重新補起來,甚至添油加醋,怎麼香豔就怎麼傳。因爲這本身就充滿了傳奇色彩!
人的天性都是愛故事的,都是愛八卦的,因此傳的彷彿親眼所見!
這種事情,很難收場。出來解釋,只會越描越黑。然而你否認,只會說你心虛,清者自清,你解釋什麼,你越解釋越心虛。你不否認吧,便都是默認!
這可真是有苦說不出。
最難過的哪裡又止是甄宓,對袁熙的威望上的傷害也是巨大的,相當於核彈級別的!
蓋因他送回了張楊,便更令人腦補出,袁熙與呂布有什麼交易,甚至不惜連美人都借用了。一個能犧牲自己妻子,連妻室都肯捨得出去的人,必定是要降於呂布了!
因此弄的袁軍上下,竟是軍心動搖,人心惶惶。
程昱聽了此謠言,也是詫異不已,道:“若是司馬懿之計,這計甚毒!”
“未必是司馬懿之計。”謀士們道:“袁熙再怎麼也是袁公之子!這流言很可能會激怒他。反而逼的他與呂布一決雌雄!”
“不管勝負,在外之名便是爲一美而決勝負,終究是輸了。”程昱道:“此計的確不是司馬懿出手,倘若是他,他不至如此的不擇手段。這計,多少有些損。而且細究,便是暗含機鋒,想要逼呂布與袁熙不死不休。”
何人如此之急呢?!一目瞭然了。
程昱決定還是要多寫信與許攸,這貨不安份,又向來會鑽營,只要他這麼拉的夠勤,他那顆不安的騷動的心早晚是要往自己這邊靠來的!
這事對於呂布來說也很生氣,對司馬懿抱怨道:“一派胡言!簡直是一派胡言!”
他是連吃都沒吃到,都沒上手的事情,怎麼能認?!
要是招惹了,那他也不至於不肯認,不至於如此之冤!關鍵是他真的沒有!沒有吃到嘴的,就這麼擔了個虛名,可把呂布給氣的夠嗆!
深以爲司馬懿是出了個餿主意!早知道擔了這種虛名,還不如不送出去呢!
司馬懿笑道:“主公莫非是要去解釋不成?!”
呂布道:“難道流言蜚語便隨它去?!”他緊緊的擰眉。
“不逼一把袁熙,怎知沒有意外效果?!”司馬懿道:“或許此事能成,還在主公舍之美人身上!”
呂布沒聽明白,道:“那便不解釋了?!”
“總也不至有人懟到主公臉上來問是真是假。”司馬懿道:“誰會這般的沒趣,外面的傳言只隨它去。”
呂布雖然聽從,但多多少少感到心煩,可他也沒怎麼,哼了一聲,不爽的帶着人練兵去了,準備與袁熙一決高下!
這心裡多少也帶着點火氣。
呂布冤的很,戰將們哪個不知!?因此不僅對流言很憤怒,也很替呂布感到冤枉。心裡早在磨着刀想殺許攸這個小人而後快了!
然而眼下,不能殺此人啊,進鄴之功,他領着,此時若殺了他,多少又擔了殺功臣之名,將來誰肯獻城而投?!
所以人別做些錯事,一旦做錯了事,人們有了固有印象,想要洗白就極難了!
呂布污名在身,此前名聲實在不堪,以至於現在,哪怕只是些沒有根據的胡編亂造,也多的是人相信!
弄的呂布特別的無語!
諸將雖不知司馬懿想做什麼,但是很聽他的話,沒有對許攸如何的!
謀士團們卻看出一二端倪來,道:“軍師莫非是想要吸納袁熙?!”
架不住這般想,卻又覺得不可能,因此表情十分不可思議!
“袁熙性情與袁譚袁尚全然不同,”司馬懿道:“又是幽州刺史,能力卓越,在袁氏陣營之中,向來最善逆來順受。可是,土也有三分泥性,就看此事到底能不能觸其逆鱗矣!他若是有些血性,或許會有些改變,我營會有些收穫,也未可知!”
“袁紹尚在,兄弟皆強,袁熙絕不可能忤逆而犯忠孝之逆。”衆謀士搖頭,都覺得不太可能。畢竟袁熙姓袁,他不是普通的戰將,而是袁紹的兒子啊……
司馬懿當然知道他們在想什麼,笑了一下,道:“雖是親子,卻偏偏是做臣子的命和性情啊,既是臣子,跟隨誰爲主公,有何區別?!此事,不在眼下,只看將來……”
衆謀士面面相覷,這……恐怕不可能吧!
“袁紹必敗,袁尚必破。曹操必定爭取袁譚,而我軍必須爭取袁熙,纔不至叫袁氏衆人去跟隨曹操,只壯大他的實力!”司馬懿認真的道:“……有時候對付有慈悲心腸的人,一美人足以!”
況且甄宓不是一般的女人,是袁熙愛重的妻室!
若是妻室受了污名,一般的男子,就算知道這是沒有的事情,也會逼迫妻子自盡,再殺了呂布。不管有沒有,名聲上是臭了,一般的男子,都受不了這一種綠帽的奇恥大辱!
然而,袁熙,卻並非一般的男子。他既已知冤,反而做冤死人的推手,從道義上,他是受不了的。
他不負父之信,兄弟之情,便必不負夫妻之義!
這個人,用甄宓便可攻心!
倒不是說袁熙有多色令智昏,多愛女人。而是他就是那種寧願身死,也不願辜負忠孝義的人,纔會事事周全的人,這其中必然就會有權衡,各種的拉扯。
現在他當然不可能投效徐州,然而將來會不會,誰又能說得準!?只要袁紹敗了,袁譚與袁尚又一敗塗地的時候,他若沒有爭立一方豪雄之心,不得不依附於強者的時候,他就會做出選擇。
那麼徐州便是最強的選擇之一。除非他帶着袁氏餘兵不得不像走狗一樣被人驅逐,否則,他必須要挑人依附。若能得到他的臣服,這個人,至少是比袁譚值得信任的多的!
性格決定命運。袁尚與袁譚爭強好勝,若時勢不濟時,他們就算暫低於人,也一定不會真心臣服,一定會叛。袁熙卻是個例外!
就衝着只有他遵父命肯來救鄴,就足以說明一切了!
袁熙並不蠢,外面的流言,他當然知道,可他卻什麼也不說!
對他的形象,何其受損!
甄宓見事至此,竟是死也不能,生也不能了。若此時死,便落實了這個名聲,若此時不說,也落實了這個名聲。便對袁熙道:“……此事絕無,將軍不若向世人言明。”
袁熙見她憂心,道:“說的越多,錯便越多,此類事,非言語可休也!”
甄宓道:“將軍不想說?!宓累及將軍名聲至此……”她的眼淚撲簌簌的掉。又難過又內疚。卻對袁熙充滿了信任。
“夫妻之間,說什麼連累不連累,榮辱一體罷了。吾妻受此羞辱,熙願共擔之。世人何謂我,我不在意!”袁熙道。
甄宓抖着嘴脣,想到他的名聲被這些香豔之名給連累的像個昏及的人,心裡難受極了。
“我倒在意的是,這手段,分明是小人手段,是有人在逼我與呂布決戰……”袁熙皺着眉道。
“有人故意宣揚,故作文章?!”甄宓心中有好幾個猜測的人。
劉氏,程昱,以及許攸……或者是城內的其它人!
因爲這符合他們的利益。說到利益其實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情!
袁熙道:“不錯!恐怕是有人急了!”
“將軍切不可中計,便是要戰,也不可太急戰,容易失敗!”甄宓道。
“自然如此!熙並非是會受此事影響之人!”袁熙道:“戰之事,事關重大!絕不會被人牽制而胡亂作戰。吾妻安心!”
甄宓壓下內心的不安,點了點頭。
“外面的風聲,不必去聽,也不要去管,更不必理會。”袁熙道:“只我信你,足已!”
甄宓點了點頭,回到帳中後,徘徊着想了想,卻根本不知是何人作的手腳。只是,這雖是小事,終究是影響到大事了。
難道她與夫君只能任人宰割嗎!?袁熙又到底有什麼原罪,讓人逼迫至此。
來自於這暗中的推力,還有來自於家族內的推力,想要把他推成扁豆粉不成?!
想到劉氏所威逼的理所當然,還有這外面造謠的理所當然,甄宓全是不甘心!人越是逆境越有韌勁。她不想,坐以待斃!
若失了袁熙,她便再無絲毫的庇佑,就真的只是任人魚肉了!
夫妻一體,榮辱與共,她自然是要爲袁熙多想一想,而不是爲袁氏想太多。因爲袁氏的榮辱,有時候是能割裂他們夫妻的,甚至是犧牲他們夫妻的。
想通了這一點,甄宓像覺醒了某種雷達。這種雷達可能叫政治覺悟。
她深知自己的丈夫是個好人,而她就需要去做個惡人,去推動他做出有利自己的選擇,而不是隻是做個老好人!
老好人保護不了自己和自己的妻子!
甄宓只稱病,也不再來服侍劉氏,只叫了侍女來謝了罪。此事也無可厚非。所有人都以爲,甄宓是因爲外面的傳聞羞於見人,纔不肯露面。
只有劉氏明白,甄宓因此事怕是真的離了心,甚至是懷恨在心了!
劉氏有些懊悔,不是懊悔沒有把甄宓推出去,而是當時推的不夠堅決。倘若那件事成了事實,她也不必像現在這樣進退維谷。
“古人有言,要做好人就做個徹底的好人,若做惡人就惡人做到底,不可像我這半吊子,事無成,人卻得罪過了……最糟糕莫過於此!”劉氏嘆道:“袁氏三子本只袁熙最爲忠孝,如今只怕……往後再難看到和睦!”
“二公子不至於此!”僕婦道:“大公子與三公子各有勢力,這是事實,然二公子向來最敬父母,最爲忠孝,何至於此?!”
“正因都輕看了袁熙,才至於此啊。”劉氏道:“結果恐怕是有人偏偏看重於他的心性了。”
“二公子斷不至於有叛逆父兄之心。”僕婦道。
“他也許沒有,然甄宓已然有,”劉氏道:“你卻不懂,一個妻子對丈夫的影響。”
“二公子並非好色之人,”僕婦道。
“可甄宓非妾,而是妻室。愛重有之。妻勸夫必賢。甄宓向來聰明,她只要動了心思……”劉氏苦笑道:“她如今可不會如我一般,站在袁氏全族的方向上想問題了。他們夫妻的利益與袁氏的利益相沖突了。除非袁公要擇袁熙爲嗣。”
僕婦驚愕的張大了嘴巴,怎麼可能呢?!一長兄,一愛幼兒,怎麼都輪不到袁熙。
有時候後院婦人的敏銳未必亞於在前面看到的謀士等人。
劉氏道:“所以才說終究是輕看了袁熙,才至此禍!我只問你,若是袁譚與袁尚之妻室,要獻與呂布避禍,可能嗎?!”
僕婦啞口無言!
“我不敢,甚至都不敢想,想都沒想到,當時第一反應就是甄宓,與她美醜未必有關,而是真的輕視了袁熙。”劉氏嘆道:“現在遭了報應也是活該!但願袁公也早日想明白這一點。否則……袁譚與袁尚相爭沒有勝者的話,或是兩敗俱傷,袁熙助誰誰便勝出……他何止是不重要,而是太重要了!他若投敵……後果不堪設想!”
“夫人何不與袁公稟明利害?!”僕婦道。
“現在,我爲刀俎,尚在袁熙營中,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劉氏苦笑了一聲,指了指帳外的甲士道:“信能得出?!出則必死!”
僕婦嚇的心砰砰直跳!她一直以爲,夫人雖然哀傷無所出,然而無所傷便沒有人會傷,無論袁譚袁尚怎麼爭,都傷不了夫人。
現在才知道,只要行錯一步,便是再母慈子孝,下一秒也是刀兵相見!更何況後院女子的刀,有時候鋒利的比男子還要快,還要準!並且在暗處,甚至令人毫無所覺!毒辣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