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現在放棄了,豈不是這一路跟隨的苦全白吃了?!
曹真等人哪裡甘心,是絕對的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此時是鐵了心的要跟隨。
因此也沒遲疑,收拾了人馬,十分嚴肅,懷着必死之心一般,帶着人慢慢的到達了呂嫺營地裡。
臧霸親自來迎,給他們安排了另一營作安頓,只是一同行動,卻並不干涉他們營地之事。
看似自由,其實反而令他們失去了自由。
“呂嫺只怕要有所行動了!”曹真掀開營帳簾看了看外面,有些焦慮的道:“所以才叫我等跟進,好將我等給看起來,阻斷通信!”
諸將自進呂營,也是渾身像豎起了尖刺一般的尖銳,十分不自在,聽了這話,便道:“她待如何?!莫非是尋到了袁尚的蹤跡?!要行動了?!”
曹真道:“聽聽這動靜,在厲兵秣馬!”
呂營的情況與一般的大營的情況很不一樣,因爲平常的呂營的動靜是很大的,篝火聲,將士們上擂臺相互切蹉的聲音,笑罵聲,喧鬧而又帶着輕鬆。可是今天很安靜。安靜到過份了!
諸將也聽出點不對味來。這說明呂營各部將領與營地都在各自領自己的軍令,在準備着。若不然此時正是用飯之時,早已經開始有喧譁聲了。
衆將光聽着都略有些毛骨悚然。
果然過了一會兒便有一親兵前來通知他們需拔營,因爲呂嫺要立即起程!
曹真咬牙道:“跟!”
諸將從命,然後跟着呂嫺拔營。呂嫺行軍速度明顯的加快了,幾乎是一路疾行,約兩日後,終於到達了峽谷,曹真以爲她會停留。不料她竟是半絲不停,直接叫人馬分成長龍一般,一人一馬的直行通過!
曹真吃了一驚,道:“呂營斥侯的本事可見一斑,她人未至,此地已探明虛實,竟是連遲疑也未有,直接通過!”
諸將也十分服氣,低聲道:“聽聞那暗影來無影,去無蹤,卻長着千里眼,順風耳,什麼打聽不到?什麼地形勘探不出?!必是有不同尋常的訓練之法!”
只可惜只聽其名,不知其人。
沒一個人知道暗影選人的標準。沒人知道暗影到底都是收納的什麼人。
曹營雖然也抓到過疑似奸細的暗影的人,然而,哪怕審到死,都沒審出一個字來,以至於他們根本都不知道抓到的人,到底是不是奸細!
呂營的斥侯十分神秘,也並非每一個斥侯都是暗影,但每一個暗影中人都是斥侯,他們輸送消息的方式,都與常人不同,曹真也很不確定,呂嫺在行軍之前,是不是已經得到了很重要的消息。
然而他一無所知。
沉默着也下了馬,穿過長長的道,兩邊皆是峭壁,裡面陰森森的,能見度也不太高,又有冰,很滑,走路都得仔細小心。
從下往上看去,是個人都得發怵,別說人了,連馬穿行其中都有些焦躁,動物本能就是如此,這種危險之地,生恐上面有什麼砸下來,那真是避無可避。
數一數,史上不知有多少戰役是在這種地方栽陰溝裡的。把兩頭一堵,上面先下巨石,再扔火球,熱油一淋下來,立馬就是人間地獄!
曹真等人一想就頭皮發麻,不敢再往上看,只默默的想立即離開這不祥之地!
慢慢的終於等人都穿過了!
然後緊急的開始整合人馬,曹真見人馬不行,停了下來,一時有點發愣,這是做什麼?!是準備紮營,還是準備分兵?
曹真與諸將正面面相覷的時候,突然聽到轟的一聲,真是平地一聲驚雷,把馬都給驚着了,人也嚇着了,還沒反應過來,就有馬要亂躁亂跳要暴走,曹真反應過來,立即按住了自己的馬,他真的嚇的不輕,然後卻眼厲的注意到呂營中人卻十分嚴肅有序,十分鎮定的按着自己的馬的繮繩,或一人暗中用力,或幾人合力,沒叫人馬暴走!
曹真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瞪大了眼睛!
然後事情再次的出乎了他的意料,因爲轟隆隆的連續的聲音開始在耳邊炸響,曹軍等人都瞪着眼睛大大的,呆滯的看着眼前的他們剛剛走出的山谷開始從中間崩裂了一大塊,因爲巨大的動靜,如地震一樣的猛烈,一連串的聲音在他們眼前不斷的響起,令他們都表情呆滯,駭的不輕。
此前情景,令人身體戰慄,不可想象!
古人對自然力量有一種執着的敬畏,而眼前這景象,怎麼看都像是地在動,是天意所爲!
然而,曹真很明白,這絕對是人爲!
因爲整個呂營都有所準備,早早的就過了來,整合了人馬,按住馬的躁動,然後準備着這一場動靜過去!如果無所準備,馬受到驚嚇以後就會暴走和混亂。
所以,這必是呂嫺所爲!
山谷裡發生了什麼,難以想象,但入眼可見的是中間塌了一大塊,不斷的冰雪砸落下來,受到震動的其它地方也是如此,不僅他們靠近的能看得見的地方有不少冰雪砸下砸碎,一片狼藉,就連他們腳下的大地都在震動。
這一聲聲,何亞於平地驚雷?!震的曹營中的人是面色大變,啞然無聲。駭的一個個臉色發白。
他們彷彿被掐斷了咽喉,連呼吸都放的輕了。
這怎麼可能呢?!
沒有動用到人力,怎麼辦到的呢?!
何時佈置好的?!爲何之前一點動靜也沒發現。用的到底是什麼東西辦到的?!
他們難以想象。
而曹真更明白,這裡一斷,後面的曹兵便是要增援合兵,也進不來了!
她到底是要做什麼?!是決一死戰嗎?!根本不打算回頭了嗎?!是有必死戰的決心了嗎?!斷了曹軍的要道,於她來說,也同樣是斷了她的後退的路啊!
這個呂嫺到底是要做什麼?!直接打到前線去?!
曹真咬着牙,久久不能回神。
眼前的一切,似乎慢慢的終於平息,恢復了平靜。然而他們的內心卻難以掩飾住巨大的地震。
“咴!”臧霸一勒馬,重新跨上了馬,令旗兵道:“列隊前行!”
“是!”迴應聲似乎更振奮人心了!
整個呂營像是燃燒了某種興奮,某種信念,讓他們更加的堅毅,堅定。仔細去看每個兵士臉上的表情的話,他們的眼中有掩藏不住的驚歎,還有自信,自豪……這是對於他們自己力量的崇拜。
這說明這一切,也在洗刷着呂嫺自己軍隊的認知!
“將軍!”諸將面色蒼白,看向曹真。
曹真再忍不住了,牽着馬,略有些狼狽和倉惶的去尋臧霸,諸將也是手忙腳亂,人仰馬嘶,與呂營的兵馬形成鮮明的對比。
“臧將軍!”曹真氣喘吁吁,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急要到臧霸面前來,臧霸卻極從容,聽到急呼聲,還勒停了馬在原地候着他。
曹真近前,抱拳道:“臧將軍,女公子好手段!只不知用何神器可以開山劈地,有此效果?!”
他搖搖一指那峭壁,道:“曹某佩服至極!”
他似乎急需一個答案,迫切的用極爲熱烈的眼神看着臧霸。
臧霸道:“除卻天地自然之力,人何能有此之力可以開此山劈此地?!曹將軍實在想多矣,此,絕非我營之力所爲,是天地意也!”
曹真嘴角一抽,這說的什麼鬼話?!蒙誰呢!
瞧他這平靜的語氣,這平靜的表情,這呂營早有準備的模樣,這話想要蒙誰?!蒙傻子嗎?!
曹真心中剋制着不滿,道:“臧將軍莫非以爲真是缺智之人?!連最基本的判斷也辨不清!?這是人力,還是自然之力,真與臧將軍心知肚明!既然不想明言,直說便是。何必藏着掖着,把人當傻子哄!?”
臧霸面不改色,道:“真是自然之力,非人力可爲,自盤古以來,何人能有此能量?!便是共工在世,也做不了這樣的事!並非霸臧拙,而是真心實言也!”
曹真被堵的啞口無言,氣的說不出話來,他也是真急了,道:“如真是天意,臧將軍上下何以能知天意,而早做準備?!”
臧霸道:“昨夜有神明入女公子夢,告知於她,當於何時前必要過此谷,否則不能得過矣!因而今日在這時辰前過完,果然有異!真是躲過一劫啊,也是幸運……”
眼前這人在說什麼屁話?!
蒙鬼呢?!
曹真真的氣的在運氣,說不出半個字來!
良久才冷笑了一聲,道:“女公子果真是天命之人,連神明都入她之夢!”
臧霸不語,清冷又低調。
曹真見他一面棺材臉,也看不出什麼端倪來,也是真急了,道:“不知女公子何在!?真要求見女公子,一解我惑!”
臧霸道:“也是不巧,女公子率先出谷後便率師先行一步了,霸在後,已是落後一步,正準備奮起直追!”
曹真果然大驚失色,茫然的看向呂營,張大了嘴巴。
呂嫺分兵走人了?!
他急於尋找呂嫺的身影,哪裡還能找得到人,剛剛過谷,精力與眼力全在谷地上,根本都沒有防備到呂嫺分兵走人的注意力上。
此時哪裡找人去!?
早沒影了。
待細看,呂營確實是少了不少人馬。那呂嫺向來低調,又不愛穿紅戴綠,穿金戴銀以示不同,平常在人堆裡,要是不注意看,都不知道她在哪兒。以往找她,只需要找衆將擁護之處就可。
然而現在一看,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哪裡還能尋到呂嫺的蹤影。
曹真急的汗都下來了。
勒着馬亂跑着找了一通,連個馬屁也沒尋到!
諸將見他心急如焚,忙過來問。
“呂嫺也跟丟了!”曹真雙眼發直,他心裡有點難受,那呂嫺奸詐至此,簡直可恨!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見蹤影了!
諸將也呆住了,看着呂營的人在進軍,他們則像是失去羣的大雁一樣茫然的在旁邊發直着眼,發呆的亂飛一氣,若能發聲,早已淒厲哀叫不已。
他們被這呂嫺給騙了,給耍了,而他們現在才反應過來!
呂嫺早就已經做好了分兵的打算,卻不在入谷前分,而在這入谷後分,分的神不知鬼不覺,連通行的唯一的一條路也給弄塌了。
要把這種地形的塌陷清理出來,以這種施工難度來講,沒有十天半個月根本就清理不出來。等到援兵來,黃花菜都涼了!
呂嫺是要把曹軍的兵力分散開,給她自己爭取到時間。
諸將也反應了過來,看着曹真在運氣,他們的心情也久久難以平復,道:“將軍,我等的消息恐怕也被堵住了,如何是好?!”
“也不知她用了什麼方法,竟能劈山填谷。此女,真是不可小視。”另一戰將看着那谷地,心尚有餘悸!
“傳信,我營中人自會去那谷塌陷處查看清楚,無論她用了什麼方法,必有痕跡,只要用心,一定能找出來!”曹真道:“至於我營,先跟着臧霸!”
諸將心亂如麻,如今也只能這麼辦了。
他們的眼,耳,人手,口糧,都被呂營轄制住了,這一點好可怕。他們成了看不見的瞎子,聽不見軍情的聾子,他們援兵遠遠不能匯合,甚至連糧草也斷絕了……
如今只能被迫的跟着臧霸跑。
曹營上下的人都有些沉默,心情沉重的像壓了一塊石頭!
他們盯着臧霸,這臧霸總會跟着呂嫺吧!只要跟着他,必能尋到呂嫺的去向!
然而,等到了第二日,曹營的人發現,臧霸開始開營分兵。
曹真當真是吃了一驚,他沒有留然上前去,只是看着兵馬頻頻調動,他心裡急的像火燒一般,然而軍情,他一無所知,他甚至不知道在哪兒打,因爲消息不通,他連最基本的判斷也判斷不出來!
曹真當真是心急如焚。
他急於探知呂營的軍情步署,然而臧霸似乎早已經吩咐了軍令,軍中上下只依軍令行事,有條不紊的開始分兵傾巢各出,他哪裡能看的出來到底是怎麼個打法!?
只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呂嫺必定已經追上袁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