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順便將張飛的事告知了。張遼的臉色有點肅然,道:“我料他必不會再去尋女公子,反倒要領兵前來徐州,當多防範纔是!”張遼知張飛這個人最不會無的放矢,去尋呂嫺的麻煩,就不止是爲了尋呂嫺的麻煩……
高順也深以爲然,道:“雖是如此,依舊不放心,也甚懼張飛狗急跳牆,萬一晚上去圍殺女公子,大事不妙!”
張遼道:“張飛再勇,有曹性等諸將在,便是張飛領兵去,也未必佔得了上鋒。”
高順點頭。
“這劉備不死心吶,”張遼笑了笑道:“你有所不知,今日一迎回楊弘,便碰到劉關張三人了,你說巧不巧?!”
高順也特別無語,他一向話少,便默然。
“劉備心下已是有些急了,我看他說的話,行的事,甚爲防備主公與女公子,以往不曾防備至此,而今,竟比對袁術還要防範主公,所由者何,約已看出主公之大謀略!”張遼道:“張飛必還會再來!此人看似面粗,卻心細如髮,但爲將者,都爲主公所慮,有些時候,所謂莽行,卻怕是經過深思熟慮!”
高順起了身道:“明日你且與諸將陪主公會楊弘,我去點兵守城。”
張遼道:“我去告知公臺,明日,可是公臺的戰場,有好戲看了!”
高順匆匆的去點兵了。
張飛是一莽夫,可是,真的莽嗎?!未必!便是受了辱,有了藉口來攻城,所來者也不是爲了攻城,而是爲了攻心,攻楊弘的心!壞呂布的事,趁劉備的心纔是關鍵。
張遼輕哂一笑,便去尋陳宮不提。
且說張飛憤怒不已,一徑回了小沛,也不多言,一回去便飲酒,又羞又憤又自覺受辱,竟是抱着酒甕大聲哭罵!
劉備和關羽實不放心他,回城後看到他這番,也是頗爲無奈,關羽上前拉住張飛的胳膊道:“三弟何故如此?!白日飲酒,叫人笑話!剛剛三弟,實在叫大哥好生爲難,竟差點誤了大哥大事!”
張飛臉色一黑,將酒甕一砸,大怒道:“什麼大事?!那陳宮防我等三人如防賊一般,便是剛剛我不言語,那陳宮與張遼便能讓我們三人接近楊弘那廝了嗎?!”
“三弟!”關羽臉色也黑了。
劉備嘆氣。
張飛酒氣熏天的道:“我哥哥是天下至傑,然而備薄禮前去,不受禮遇也罷了,竟還被防備如此!豈有此理!那呂布,我豈能忍他?!我說錯了嗎?!他奪了徐州的帳未清算,他還敢自以居諸侯之首,天下人共笑之!哥哥莫愁,既要破袁呂同盟,易如反掌!且看我的!”
劉備吃了一驚,道:“三弟意欲何爲!”
張飛拱手,推開關羽衝了出去,見張飛已是上馬飛奔走了,關羽追之不及,一時之間也是鬱悶交加,問了張飛身邊兵士道:“張將軍出了何事?!”
那兵士剛被張飛悶頭沒臉的鞭打了一頓,一時駭然,臉色青白交加,一一的說了。
關羽和劉備一聽,也是面色難看。
關羽少不得讓底下人安撫住這些兵士一通,衆兵士早被嚇破了膽,見有安撫和補償,倒也相安無事的退出去了。
劉備擡首看天,道:“難怪三弟鬱悶若斯!便是備,也覺受辱!”
前番敗了一次是大意,這一次,卻又是自取其辱,被呂嫺戲之以女子之裝而待之。劉備臉色羞憤,看天道:“老天老天,何故叫備受此屈辱!若此,備之志,何時能伸!”
劉備失態了。他這個人一向能忍,而且將志向藏在心裡,從不肯輕易示之於人。
然而,接連受挫,劉備是真的喪氣。
“兄長何故長嘆?”關羽怕他氣悶出病來,道:“前番陳登已破呂袁聯姻,今次,自也能如此。那袁術若知呂嫺之才能,必忌呂布若斯。”
劉備道:“一愁說不動楊弘,二愁便是說動了楊弘,楊弘說服袁術,袁術肯信?!那人空有一個好出身,偏偏見識實在短於人。三便是備要尋個與楊弘細談的機會也沒有,那楊弘眼光長在頭頂上,前更有舊怨,又看不上備,我便去見,見不着,去請,也請不來。備之勢,誰肯輕折於身而與我懇談?!”
關羽道:“若此,難道袁呂便能聯盟嗎?!不可能的。袁術與呂布可都不是那等子能以大事爲重的人。”
若真是聯了盟,第一個倒黴的不是曹操,而是他劉備。
劉備道:“我料他們聯盟的可能性不大,只恐呂布漸勢大,而袁術意識不到,早晚,呂布將袁術與我共吞之!”
若以前劉備說這話,關羽不信。
然而想到呂嫺,再兼之他去了徐州幾趟,皆探聽不得半點可靠的軍情,關羽一時沉默了。
“更何況臧霸已經擺明了態度,三弟去尋她隙,臧霸擋於身前,已顯臣服之態,心服只是早晚之事,一介小女子,能有讓英雄輕折的本事,這樣的人,憑着的不是無上的智謀和胸懷,又能是什麼?!”劉備憂心道。這纔是劉備真正的大患,真正恐懼的東西,他不知道呂嫺的底細。根本不知道她肚子裡還藏了什麼東西。
關羽益發默然,臧霸此人,之前劉備示了多少好,給了些東西,東西雖不貴重,然,禮數週全,可他半點無有表示,反倒現在,彷彿被徐州黏住了似的,眼下更是有臣服之態,也難怪劉備焦慮。
“那呂嫺治軍的確很有一套!”關羽道:“羽探過口風,此女該說的大話說的墜地,可該說的策謀與軍情,卻是半分不漏。是個有嘴上功夫,心中也有大謀略的人。徐州之機要軍情,只怕她絕不會示之於我等!”
劉備與袁術所想要探的,也正是徐州的軍情。
就是因爲什麼也探不到,劉備也急的要命。
越是探不到底,便心裡發虛,焦慮的晚上睡不着。
而呂嫺呢,一個字不漏就算了,反倒在草廬裡消磨時光,若不是胸有成竹還能是什麼呢?!
這個呂嫺太能沉得住氣了。
檄文已發,而曹軍來,頂多不過幾個月的功夫,而她並不急着調兵遣將,任用將才,反而只在草廬裡發傻。這樣的人,若不是胸有大略,她能這麼的氣定神閒,囊括天下,評點史上諸英雄豪傑?!
她不急嗎?!
劉備如今是真的恨不得將呂嫺視之爲第一心腹大患了。
劉備心中發虛,一時又叫了諸謀臣前來議及怎麼請楊弘說事,只恐請不到,只能派人去遊說了。
根本無暇顧及自身未受禮遇之計較,劉備越發的愁身邊無有一個真正的擁有大謀大略的謀臣。
如若有,必有對付呂嫺之計,何苦於至此。
而靡家兄弟等人,雖有外交之策,內治之能,然,終少了些大謀大略。
如若再有一個公臺,劉備何愁於到此。那陳宮事呂布,終究還是委屈了,若是在他手下,必重用之。
空有志向,空有武勇關張二將,卻未有一個真正的指引,以至於到現在還在摸着石頭過河,茫茫不知前路,心中惶然,駭懼,不足以與人道!
所以劉備纔會對天而嘆,既生英雄之志,何苦無能得以驚世之才輔佐。眼睜睜的看着曹操得了謀臣良將,脅了天子佔據許都以麾天下。眼睜睜的看着孫策繼承孫堅之志,已然在江東起飛,壯大實力只是早晚之事。
又眼睜睜的看着呂布有了呂嫺,他自身就已有恐怖到變態的實力,而陳宮,高順,張遼等……雖還未有擴大地盤,然而若是退曹一戰成功,只怕……
而他劉備呢,還在與袁術等人周旋,至今還被袁術看不起呢。
袁氏兄弟雖勢大,出身極好,然而短視,又無心胸,劉備雖懼他們一時勢大,然也知不可持久。所以雖憤他們輕於自身,然而也終究無法入心太久。
劉備現在很想將呂布擊敗!他要在此成勢,呂布必要敗死,否則……
張飛回到軍中,當下即點兵千人,執銳器,披戰甲,備戰馬,準備一早便去徐州城!
便是一時奪不回徐州城,他也忍不下這口氣。哪怕出不了氣,然而,也必要壞一壞徐州的事。
呵,他必要逼的呂嫺在於人前,叫楊弘知道呂布如今有了此女爲依仗,志在天下,威懾袁術。總好過袁術以爲呂布雖猛,卻依舊還是那個無謀呂布……
張飛卻不知,呂布已不是那個呂布了,但袁術卻依舊還是那個袁術。
當下,便搬了酒來,以壯衆人之膽!
雖是憤恨羞惱之行,然未必其中就無謀!
且說楊弘氣的一晚未睡,思來想去,但是此女再如何出色,也絕對不能娶回去!
娶妻如此,天下人笑!
袁氏一門是何等人家,能看得上呂布之女就已經是擡舉呂布了,如今呂布又無門楣相配,根基淺薄,又無女子之才德爲附庸錦上添花。楊弘已是打定主意不重提姻親之事。
然而,心中依舊咽不下氣,替袁術憤怒和委屈,還有一種被耍了的羞憤!
主辱臣死!
楊弘輾轉反側,打定主意雖不提姻親之事,然而卻不能叫呂布得勢猖狂,必得壓他一頭!
第二日一早,陳宮便親自來迎楊弘了,道:“長史,怠慢了,主公已親備了酒席,還請長史速速入席!”
倒是像被接見一般的架勢。
楊弘心中深恨呂布無信無義在前,如今竟又將自身擺到與袁術齊平的架勢上,已然憤怒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