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曹操此時,卻是爲許都內的形勢而憂慮。
因爲曹呂袁三方的形式如此,以至讓許都內人心動盪,宵小層出不窮。也就是說,因爲形勢變化,與史上不同,曹操的威嚴遠不及史上那麼的令人震懾,以至於人人動作頻頻,一直在挑釁他的威嚴。
曹操是爲此真的特別心煩。
而靠殺人卻是並不足以完全震懾人心的。尤其是在這種情勢下,最近的曹操着實是有些焦頭爛額,原本他是可以壓住許都內的形勢的,然而當曹呂袁三方鼎立僵持之勢漸成,這挑釁也迫在眉睫了。
曹操是沒有如史上一樣能夠徵滅呂布,然後完全空出手來,收拾袁紹,這是第一個敗了的功業與威嚴。二是曹操實力也沒有像史上一樣能夠全力的收服東邊的人馬,得到臧霸等人的加持,以至於,現在的實力比起史上,還是弱了不少。
一是敗稍許,二是弱稍許,又沒有功績,一個沒有功業的英主,他想要通過殺人來提升威信,只會更加的失去人心。
如果,曹操有功業加身,那麼,他殺人,就是恩威並施,人收心,宵小遠離而不敢生事。
可是現在的曹操是不能夠的。
如果他還是在這個當口殺人,就不是歷史上的那種震懾人心的現狀與效果了,而是黔驢技窮,窮途末路,逼人離去。
尤其初敗時,還不顯眼,雖然也曾鬧過一次,但他強壓下去了。可是現在,隨着曹呂袁越發的僵持,形勢鬱加嚴峻。
儘管他的擂臺看起來還是那麼的安穩。
然而曹操終究是政治家,政治家所能看到的何止是眼下的現狀,他更能看到隱藏在表面其下的波濤洶涌。
然而曹操卻也因爲是政治家,越是這個時候,他更加的不能露出半絲的憂慮來。因爲一個英主,讓人看出他的所憂所患,是危險的。如果他被人知道心已經亂了,那些人就會付諸行動。
儘管曹操掩飾的很好,終究是有一個人看出來了。
正是荀彧,而荀攸來看他的時候,還是不死心的前來問策,道:“叔父,如今內憂外患,叔父何不獻策於主公,如若此次能立功,便能一息前嫌。”
荀彧很是清瘦,聞言搖首,卻是緊閉嘴巴不肯言語。
荀攸見他如此,心中一灰,知道他不會說局勢以及獻任何計了,便道:“如今袁紹橫強,而呂布壯大,便是主公強大,也終究是有點忌憚他們二人,想要滅之,也不知能否得上天眷顧,能促成大計。”
荀彧見無外人在,才道:“曹公如何?!可曾焦切?!”
荀攸詫異的道:“正是全集心力而對付袁呂二軍的時候,哪得空焦切?!”
荀彧便不語了,終究是老謀深算的曹操啊。便是心裡焦切,也沒有讓人看出來。
“先前便已鼓戰,穩定了軍心,又發了檄文,正是萬衆一心的時候,便是偶然失策,也不至於焦切不堪,”荀攸道。
“朝中人心蠢動,豈是那般簡單?!曹公若不勝一戰,這些依附之人,日日思叛,”荀彧道:“許都需要勝利,曹公更需要,郭嘉自是全力以赴。若不勝,只恐叛者益叛,去者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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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曹操焦心的正是這個。
他怕的其實是許都不能勝利,已經無法真正的能震懾人心了。
荀攸聽的愣了一下,看着荀彧呼吸急促道:“叔父既已看破,何不獻策於前,此時主公正需要一勝而定人心。安撫內外。”
不然曹操真的震不住了。這個許都,讓人心力交瘁。以前有天子在手,是寶藏,而現在,只恐是燙手山芋。勢來由轉換若此冷酷。
“看破不能說破,連郭嘉都不說破,你不可議及曹公心緒與焦慮,奉主公如此,當避其鋒,”荀彧道:“豈不聞伴君如伴虎。”
荀攸見荀彧如此,更是急躁,道:“叔父,還請叔父與計與攸,當此之時,如何能保一勝?!若能一勝,必定能安撫內外,主公之憂,便不復存在了。”
“有郭嘉獻計於前,何須你我?!”荀彧依舊很淡定,道:“你且安心吧,縱是一時不能壓制這許都人心,依現在的局勢,許都依舊有很大的可能吞滅袁紹的,其軍其亂,又不整備,二子心不齊,令從多出,袁紹營謀士又多不和,這是致敗之道。看似龐然大物,只需一個契機,就能轟然擊碎。大而不中用。”
荀攸道:“問題是之後呢?!”
荀彧又不說話了。
“叔父真的以爲,呂布或是袁紹二人,真的可以護佑天子?!是比主公更合適的人選?!”荀攸道。
“我非如此作想,絕不敢如此作想,”荀彧喃喃道:“漢食已盡,吾還有何計可出?!”
袁紹,呂布,或是曹操有區別嗎?!
這是他最終想明白的區別。
然而,在曹操麾下,漢帝受辱,空有存,而無尊嚴久矣,長痛不如短痛。袁紹倒是能給漢室一個短痛,然而其人極度的剛愎,他若進許都,縱是勢強半邊天下,卻終究還是至敗於亂之始。又是一個輪迴。讓諸侯並伐之。因爲袁紹坐不久,鎮不住。
袁紹坐不穩這天下,大而不中用。
與其如此,與其如此,與其如此……
荀彧內心極度痛苦,然而,逃避是有用的。他不過是儘量不去知外面的事,只與書畫爲伴如是而已矣。
漢室在一日,他便食一日漢祿。
他是對自己,與對漢室一樣,放棄了。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無非是垂死掙扎。他看透了,痛苦,也正因爲看透,知道勢不可爲,還不如放棄。可偏偏只是放棄,而不是放下。這纔是真正的痛苦。
荀攸問不到他想要的答案,內心有點亂,也有點失望。
他良久,慢慢離開了。
而此時的曹操是真的心緒不平,以他的性情,他是必要殺盡這許都內人心不歸他,並且開始妄想作亂的人的,其中包括消極怠工的荀彧。
若不是在這種非常時期,或是威嚴加身,他何須忍到現在?!
而理智卻讓他知道,他非忍不可。而忍這個字,並不符合他的人生哲學,爲此,曹操是真的愁的頭痛。
偏偏半絲也不肯露出來。
郭嘉看出來了,不敢太多明言,他也知道曹操十分受制,更知道此時的曹營是需要一場勝利來打消很多人的叛心的。因此斟酌着道:“主公,當此之時,還是需穩定爲主。許都內務,稍盯緊便可,不可因大動亂,而致人心離叛,反受其殃。”
這是勸他隱忍着了。
曹操是什麼人,一聽就聽了出來,道:“也可,一切,待大戰以後再說,只是,還是需要緊盯。”
此時若殺,的確更令人心散,曹操是有大謀略,爲了大謀而可以稍讓小情緒的人,因此這個決定,並不意外。
郭嘉應了。
昔日十常侍之亂,何進非要召諸侯進京以致大禍,而只有曹操言,誅十常侍,匹夫足以,何必殺雞用牛刀。
曹操是個極知道輕重的人,這一點,郭嘉心知肚明,他更也知道,此時的曹操是需要一場勝利的。
然而勝利需要天時地利人和,便是郭嘉再有謀,也不敢力保一定能勝,而勝是必要的,但勝必須要有長遠的開頭與效應,也是必要的。
所以郭嘉並不急躁,只勸曹操稍安勿躁,以不變應萬變。
郭嘉道:“張繡已經與呂布合兵同行,只是不同陣營,以此二人如此不和,暫能相互牽制與盯梢一二。只是唯恐司馬懿有奇謀,仲德未必是他的對手。”
仲德就是程昱,濟陽太守,都叔兗州事宜。然而,一是張繡不聽他號令,只聽軍令,二是其它五萬人馬,根本不可能制轄得住呂布的兵馬。
“當此之時,只能暫時牽制,”曹操道:“呂布想要兗州,他必在兗州不走,若時間久了,很不妥。這五萬人馬,只夠牽制一時,若能在前線,而勝利,又能誘呂嫺入甕,纔是真正的制勝之道也。彼時呂嫺與呂布不能相顧,才逐一滅之。”
“而這能成立的前提是,袁紹,”曹操沉吟一聲,道:“呂嫺是爲袁紹而來,她的性情,你我皆知,以她的性情,她不是安分守己,能夠老實本份駐守的性子。必要攪事。”
郭嘉道:“雖欲借袁紹手滅呂嫺,然她必要反擊,她必看出了危險……”所以不用說了,她一定會有應對,化被動爲主動的。
正說着,曹仁與曹休的信來了,曹操才展開看過,郭嘉看過,道:“奇襲袁尚?!這是想拖曹仁將軍一併下水。”
“此女好手腕,也有魄力,”曹操道:“奉孝且看他用爲先鋒之人,連子和和子廉都略遜一籌。”
郭嘉道:“趙雲,此子正是當日與臧霸一併護送司馬氏族人回泰山之時,一路過關斬將,十分驍勇。如今一看,果然有過人之處。曹純將軍的武藝,已是少有的精湛,他竟能略勝之一二。”
郭嘉也很驚訝。
曹操能不憂患嗎?!
他低聲道:“此子在公孫瓚麾下時,的確屈才了。操竟不知世間還有如此少年英將,可能招攬?!”
郭嘉搖首道:“昔曾與馬超,臧霸共同斬將而去,與徐州有情有義,本就私交甚好,如今,呂嫺又任命他爲先鋒大將,此等重用,他焉肯來?!他若有投效許都之心,當日公孫瓚敗時,他便能來投,或是去投袁紹,可他並無,如今被呂嫺重用,只恐是他心甘所願,如若如此,只恐,不肯來了。”
況且他身邊還有一個彌衡,且護他護的極緊。
不管是彌衡說與曹操的壞話,他受了影響,或是二人本就有共識,只認曹操爲曹賊。這樣的人,都絕不可能降的。
曹操啞然一瞬,只能道:“她倒是敢用人,有魄力。”
是說趙雲,也是在說彌衡。
以前的這個人,可只是無名之輩啊。而一個無名之輩,是如何能在短短時間內服衆而被任爲先鋒營大將,衆將皆服的呢?!除了本事,沒別的原因。
曹操道:“先前她親自押軍與臧霸前來,操只以爲,可用大將只臧霸一人,其它都是無名之輩。如今看來,此人定有過人之處,留心我軍上下,定要小心此人。”
郭嘉應了。
主臣二人雖然對趙雲有點驚訝,也認爲他爲先鋒大將有點驚訝,以及他能贏曹純,曹洪兩人,也很驚訝。但到底是現在的趙雲還是無有寸功,他們更多的驚訝的只是出於謹慎,以及對呂嫺用人的破格提拔。說到後來那種程度,還真沒有。
曹操一想到彌衡還沒死,一時又鬱悶起來了。
一鬱悶就氣孔融。再想到如今這許都的局勢,他是恨不得大殺四方的。
想到孔融,就難免想到荀彧,這氣就是不順了。
只是這股心思不能流露出來,便是極度信任郭嘉,一些情緒與心思,也是不能透露太多的。
曹操只道:“官渡之間,還是要小心抵禦,倘袁尚集結主力而來,命曹仁助呂嫺而擊退之。”
擊退,而不是戰勝他們。
依舊是以守爲主的意思了。
郭嘉點首。目前的策略還是讓暴怒的袁紹與呂嫺互相消耗的,曹營並不想參與,哪怕呂嫺想要拖曹營下水,他們也只是被動而戰,絕不主動惹事。表面上助一下盟友便是了,事實上,根本不可能出大力氣。
對這一點,基本都是共識。
而趙雲此時五千騎,已經橫跨兩界,潛入去了,連夜勘查地形,然後欲偷襲各先鋒營不備。
而呂嫺經過官道,大軍慢慢驅進官渡。
這一日,雪慢慢停了,這個天氣不管是下雪還是化雪,都十分冷。便是晴朗的天氣,也是風獵獵作響的吹的人臉上刮的疼,彷彿風要把人的臉和手刮出口子來似的。
臧霸見全軍行軍疲憊,便命衛營通知下去原地紮營休息,準備夜宿。
軍中上下明顯有了笑容,去尋營地的尋好地,去查看附近的也出去了,各司其職。
呂嫺覺得這禰衡不在自己身邊,都清淨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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